我一邊擦著淋漓的汗水,一邊踩著疲憊的腳步,亦步亦趨的跟在阿公後面。
阿公回頭瞄我一眼,看到我一副快要累癱的模樣,搖搖頭,開始發表「訓詞」:「這樣就累了啊?真是不中用!俗語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當然想當人上人啊!那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呢,只要我當上人上人,阿公和我就不用過苦日子了!」我在心裡想著。
「凡事能忍就忍,有道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阿公繼續「訓」著。
「阿公,我已經很會忍了啊!就是因為什麼都忍,同學以為我好欺負,我才總是成為被欺負的對象……」我腦海中浮現出被「四大天王」欺負的樣子。
「『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個真正的高手是不會隨便暴露出來的……」
我不清楚阿公說的高手指的是什麼,再說,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暴露的,因為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小孩子,唯一特別的地方,就是家境比較特殊!
阿公看我沒吭聲,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瞪著我問:「喂!我在跟你講話,你有沒有聽進去?」
我連忙回過神來,支支吾吾的說:「我……我……有!」
這些話阿公每天都會重覆一次,我當然聽進去了,不但記得滾瓜爛熟,而且還「身體力行」哩!
阿公又瞪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回到家,我從電鍋裡拿出阿公出門前預熱的早餐,招呼阿公過來吃。
同學們早餐吃的是漢堡、三明治,我的早餐不是饅頭、豆漿,就是豆漿、饅頭,從來沒變過,了不起偶爾加塊豆腐乳,或是多一盤炒蘿蔔乾,其他就別妄想了。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次我對阿公說:我想吃漢堡。阿公聽了,冷冷的回答:「你生在這種家庭裡,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什麼!想吃漢堡,你去做別人家的小孩好了。」從那次以後,我不敢再提漢堡、三明治,每天都乖乖的跟著阿公吃饅頭、豆漿!
吃不到漢堡、三明治,我可以用想的呀!我把手中的饅頭當作漢堡、三明治來啃。漢堡和三明治的香味,刺激了我的嗅覺神經和味覺神經,加速了口水的溢出量,一個饅頭兩三口就被我吞下肚子了。
吃完早餐,我背了書包,抓起那個每天必帶的手提袋,一面往門外走去,一面喊:「阿公,我去學校了。」
「嗯!別和人動手腳呀!『忍字頭上一把刀』,一個高手是不會……」
沒等阿公說完,我隨口應了一聲「喔!我知道了!」就往學校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寶特瓶、鐵罐鋁罐可以撿——這是我上下學時的附帶工作,因為阿公的職業是「資源回收」,我跟他一起生活,有責任幫忙分擔「家務」。
經過一家早餐店,我刻意放慢腳步,悄悄靠近門邊的垃圾桶,彎腰撿桶裡的鐵、鋁罐。這時,一段對話傳進我的耳朵。
「媽,我要吃漢堡。」小女生說。
「漢堡太大了,妳吃不完,蛋餅好了。」婦人說。
「我不要吃蛋餅,我要漢堡。」
「漢堡妳吃不完啦,三明治好了!」
「我不管!我要漢堡!我就是要漢堡!」小女生開始使性子。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想到我的饅頭、豆漿。我學阿公那樣在心裡「教訓」那個小女生:「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什麼挑!……」不過,我還沒教訓完,那個婦人卻投降了,依順的說:「好好好!漢堡就漢堡!」
唉!如果我也跟爸媽一起住,或許就有漢堡、三明治可以吃了!不過這是不可能的!阿公告訴我,我爸爸是條「毒蟲」,不知「死」到哪裡去了!至於我媽媽嘛,想看到她,必須到越南去,因為她是外籍新娘,生下我不久就「跑」了,聽說是跑回越南了!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跟阿公住在一起,阿公不但是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更是我的「生命共同體」。至於爸爸媽媽,我對他們的印象是零,感覺也接近零,即使偶爾想到,也無法在腦海中拼湊出他們的樣子。
下一期的故事搶鮮看會繼續連載《我不是弱者》,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