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于台北小公園附近的一個寧靜小展場〈貝瑪〉,我的銅版畫正在此催開,展自九月三日起一個月,至十月一日止。
展場一角,連續在映幕上播放我的手記:草圖啦;現場速寫啦;隨想隨記的〝圖文交響〞一頁頁映出來。這本意是期望參觀者除了看展場上規矩框裱的作品而外,也似乎能透過畫家平日的即時的、直率的筆記內容,去靠近他的全部生活––當然包括他創作的動機與演化。
拍筆記本的時候,我雖在現場,卻未對內容加以檢選,一切聽其自然的翻頁過去。
昨天展場提前佈置好了,我瞪著38吋的螢屏看的時候,心中悚然一驚!「如果參觀者認真讀下去的話…」〝沒有不可以示人的記載〞––這句話只能是理想吧,反省之下,敢于映出手記(原只為自己思考的記錄),其心理實出于〝想公開與不想公開〞之間呢。
所幸,每張頁面只停留八秒,變換一頁了
現在,從成箱的〝手記〞堆裡任意抽出一本,表紙上寫〈西班牙之旅二〉2003 sevilla清晨4:00起床。翻翻小小的白紙裡頁,文圖交雜,跳插的句子紊亂,實在不容易讓人發生閱讀的興趣。我皺著眉心用力細辨,緩緩認出一小段,是這樣的:
「大教堂噴泉前,一面觀望一面用鉛筆疾寫的、大約是旅遊女作家吧。她是濃眉、尖鼻有眼袋的女人,著紅皮鞋以及同質的紅皮筆記本。她的深遂因為她沉醉在遠方的思緒中。
現在,她點起一支煙擎著不動,唇舌輕攪適才在口腔裡的殘剩食物…」
細看著別的旅人且細載如上的,大約是比她更無聊的我。
有時身在異地,卻無端的想著自己的事。
由此可見,人們為「旅行」放下包袱,與自己的生活暫斷,是不確的。
下一頁,有如下碎雜的文字:
「昨午後,想及已故的家族和友人。諸般昔日事相,爾今過了這許多年,彷彿才明白過來(至于俱體明白了什麼,卻也說不上。)世界上的人與事,我待等了許久,才漸漸領悟。有些人(從不同的角度看出)當時便清楚得多。而我,遲緩;執著與癡迷如故…」
這些文字既亂,且不易明白。于是我放心的想:手記簿的公映,大約沒啥了不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