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迦尸城都沸騰了起來!
河階上的擴音器唱了整晚的讚歌,大清早,天色還沒開。河面上就已經佈滿了小舟。沿著河岸划行的,大多載著目瞪口呆的外國觀光團,而划向對岸的,則坐滿了準備祭儀的濕婆子民,河邊的神廟尖塔站在粉橘色的朝霞霧光中,顯得神祕異常。這寧靜的畫面足以使人忘記耳邊震天價響的傳統讚歌,全心浸淫在這既忙碌又神聖的微光中。
今天是恆河祭的最後一天,也是笛瓦利節的最高潮。在初升的朝陽下,河階上擠滿了沐浴的人潮。你絕對無法想像五、六萬人一起洗澡是什麼樣子!在最熱門的達沙蘇瓦美河階上,只能用萬頭鑽動來形容!大家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最前方的人幾乎是被推下水中,只能以極快的動作浸一下,把該做的儀式做完,該獻的供品隨便投入水中,就得趕緊上岸。他才一離開,後面的人就立刻補上了他的空位,就算是逃難搶最後一班船位,動作也不可能更快了!
印度人走了大老遠到這兒來朝聖,可不只是抹抹香皂、擦擦身體就算了,你還得把靈魂掏出來刷一刷,讓過去所犯的罪業在恆河中洗得一乾二淨。他們會以銅壺或雙手捧掬起恆河水,口中唸著禱辭向太陽神禮拜:「神啊!請將您的光明賜給我,讓我取悅您,得到淨化的力量!」再讓這聖水從壺嘴或指尖慢慢流洩回到河中,他們這樣做三次、五次或七次,總之必須是單數,表示將至聖的恆河水獻給太陽神,然後再全身浸入河中,也是三次、五次或七次, 這便完成了沐浴的儀式,也確保了他們死後生天的權利。
成群蹲在河階邊的婦女們所做的祭儀就麻煩得多,她們把準備好的花環、水果以及茄子、南瓜等供品一樣一樣拿出來,有時還會有一尊小神像,或是用麵糰捏出一個一個小人偶,她們把這些東西按照規矩擺好後,就點上獻祭小油燈─這是一種用樹葉壓成的小碟子,其中放著幾朵花兒和一些穀粒,中間點著一盞小燭火。在這個臨時佈置的簡易祭壇前,她們虔誠地閉目合十,口中唸唸有辭,最後,把這些供品全部丟入水中─包括神像、油燈、塑膠袋和所有的垃圾,這個私人Puja就算大功告成了!
河邊神廟中的景象也沒有使人失望,這些擠著洗澡的人在沐浴完後,又擠著來到小小的聖殿和神廟中,將河中取來的恆河水潑灑在神像或靈迦上,並把剛剛在門口買的花串獻給神明。這種潑水的習慣來自於他們兩千多年前的老祖宗,太多的水和太多的花使得到處都變成飄著殘花的濁水溪。一個小聖殿的祭司硬是拉住我們看他的神像和小小的毗濕奴腳印,還為我們掛上花環,並在額頭上抹了一道紅彩。
「Good luck!」他解釋著這些動作的意思。可是環顧四周,沒有一個當地人身上掛著花環,所有的花環都是層層疊疊地掛在神像身上,我想他要不是把我們當成另一尊神像,就是把我們看成十足十的外國鄉巴佬。兩者都不是我們想要扮演的角色,所以我們還是把花環還給了恆河女神。
瓦拉那西的生活步調是隨著節慶祭祀的脈動而前進的,每一天都有其特定的宗教意義:星期一要拜濕婆、星期四得去哈努曼神廟走走、星期二和星期六屬於杜爾迦女神、滿月該做什麼、新月該做什麼……藏在城中小巷子內的書舖裡,販售著一本印度月曆,那是由最年劭博學的婆羅門們共同完成的傑作,裡頭依著太陰的朔望,算出每年的節慶日期以及每日該做的祭祀,密密麻麻,複雜之至。你不必指望有人會願意為你解說,就好像如果有老外纏著我幫他解釋臺灣的農民曆,我也要送他一個白眼。 不過,桑傑還是很好心地把一些重要的節慶告訴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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