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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09 第7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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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元的熊貓頭(舊文分享)
文/mr.6

忘了帶錢包出門,到目的地才想起來。原本打算搭一趟計程車趕過去下一場,但口袋只剩一張百元鈔票,在台北,這張百元鈔票剛好足夠送我到那個地方,然後再走路回家。

往計程車的路上,經過地下街,麵包店門口擺著兩隻熊貓頭的手工麵包,一個48元

這決定下得真快,如同閃電。還沒回神,我看到自己已經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指一指那隻可愛的熊貓麵包,小心的問了店員:「這……可以買嗎?」

「擺出來就是要賣的,先生。」女孩不耐煩的說。

「可是…唔,黑色的是色素嗎?」

大概常被問這個問題,女孩不加思索回答,黑色的是巧克力,她們的麵包是完全沒有染色的、純天然手工製作!於是我給了那張紅色大鈔,然後打電話告訴相約的人,我會遲到。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帶錢包,我或許不會感受到,48元的麵包有這麼重要。重要到我竟然可以捨掉約會、以腳代步,就為了買一個熊貓頭。

給你,瀛瀛。

瀛瀛,當下我有一個感覺──有許多原因告訴我,這個麵包並不是一個合適的「禮物」。因為你每天都可以吃好好吃的飯菜,每天也有好吃的麵包;這個熊貓麵包的甜份顯然過高,size也太大,你只吃得下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要給誰吃?

但當下,爸爸只有一個想法──

48元,買到你一個笑容

女孩拿出二顆1元鎳幣,丟回我的手,爸爸已經開始想像一個畫面:今晚,爸爸宣布,這是什麼?瀛瀛你大聲的喊:「熊∼貓!」然後,爸爸剝下熊貓黑黑的耳朵,來,耳朵先吃!

你笑咪咪的大叫,高興的張開小小的口,捨不得的咬了一小口,認真的咀嚼,然後著急的說「再一次……再一次…」,怕爸爸不給你吃第二口。奇怪,爸爸就有這個把握,這隻熊,可以讓瀛瀛感到很愉快。

由於太有把握了,所以,爸爸很滿意的買下,提著這個熊貓頭,滿足的走在地鐵大街。錢,好久沒有花得這麼愉快了。尤其是用在買禮物上,好久好久都沒有花錢買這麼一個禮物,竟然確定對方心裡肯定會非常非常喜愛,而且不是那種表面的喜愛,而是心裡百層樓,從第一層到第一百層都是滿滿的喜愛

好久……沒有體悟到原來錢可以買到快樂!我的快樂,與他/她/們的快樂

48元!

的確,買東西送人是一種高深的藝術,在忙碌的城市中,所有的人都是「久未見面」,心中有愛,想送一個禮物給他們,我們傷透了腦筋──

該買什麼呢?

愈來愈難買了!

難買,我們就只能把價錢抬高,買愈貴的,就愈安全。我們一定要買下超過自己舒適度的價錢的禮物,慷慨的對著一頓付不起的晚餐說「來,這頓我來請」,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我們的心意與「愛」。然後,我們自己也發現自己不對勁了--

我們看到時尚雜誌的穿得叮叮噹噹的貴婦,看到名車代步的美女,我們「哼」一聲,那個有用嗎,那是「愛」嗎?

最重要的還是心意,心意啊!錢能代表「心意」嗎?

於是大家心中達成共識:沒錯!心意,不是錢可以買得到的。我們開始告訴自己,錢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禮物是:錢所買不到的東西。這種「錢買不到的禮物」是最沒得嫌的,是可以拿出去炫耀給其他人看的。

沒想到,這讓整件事變得更麻煩了!以前,至少用錢還買得到心意,但現在的潮流已經到一個情況,大家省錢,不要花錢,花錢的,反而是沒誠意。想用錢來打發我?門都沒有。或許我們真的很有心意,想要送對方什麼東西,但畢竟很難打中那小小範圍的喜好,就算有心意,也可能因為「不擅察顏觀色」,或是「不夠了解對方」,或是「不知道這產業的做人處事」,就被當作「沒心意」。明明咬牙花了錢、送了禮物、堆滿了誠意,還是無法換來感情的交流。

心意有很多種,但我們的心意,如果不是對方「認可」的,就不會被接受,任你有錢也買不到。於是,我們對自己的「心意」,變得這麼的沒有自信;就算很有心意的人,也開始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自己是真的有心意的。我們知道,我們其實可以再加一張卡片的,可以再多花一點時間買更好的東西的,但我們既然已經沒自信的認為「心意不足」、自暴自棄,那麼,我們乾脆草草了事,禮物也選便宜一點的罷了,只要不要看起來太撩草就好。我們是帶著一個禮來「送」,才不會兩手空空。我們打的是低空飛過的「PASS」,過關就好。我們變得這麼沒自信,於是我們索性就不做、就不聯絡,我們刻意的避開這些事情,讓我們的心意不足,不會被展現出來,我們的禮,也留到「以後」有時間再送。

但這次,瀛瀛,送你禮物不一樣,我竟然很確定,這48元能讓你很快樂的

好久沒有這麼確定的感覺了。連自己在自己身上花錢,也不能保證能得到預期的快樂。這隻熊貓頭,我好珍惜啊!

就算身上只剩幾顆零錢,不能搭計程車,只能用走的,想辦法走近一點,然後再想辦法搭公共汽車,拿著提著這隻熊貓頭,還是臉上堆滿微笑。我太快樂了,路人都要看一眼,這傢伙什麼都沒提,卻提著一個小小的塑膠袋?一邊走一邊笑,這每個腳步都好踏實,好輕盈,好像要飛了起來,速度很快,過了一段又一段……。

到了約定地點,打電話通知朋友;這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打開塑膠袋,再看一眼,這個準備讓瀛瀛笑呵呵的熊貓…………。

心中一驚,殘酷的畫面出現了。

「啊!!!!!!!」令我不由自主的喊破空氣,旁邊路人也頓時停住看過來。

「我……我的…熊貓。」

「不……瀛瀛的熊貓。」

一路走來,搖搖晃晃,一定是…一定是…撞到了撞到了欄杆、撞到捷運收票櫃、撞到其他往來的行人、撞到了我的大腿……。

這隻熊貓頭若有生命,它一定會叫,我還要被吃,我還要拿來討你兒子歡心哪……別再撞我了…別再撞我了…好痛啊。

但我怎麼聽得到?熊貓你聲音太小,不及我心裡唱著快樂歌曲的音量哪。我回憶那每個撞擊,心裡都碎了,碎得像袋底的那白色黑色的碎糖一樣!現在,這個熊貓頭麵包,斑落了,鼻子掉了,原本微笑的嘴已經撞得剩一半,還歪掉了;眼睛的眼白……還少了一邊。

這隻熊貓,從可愛,變成蒼桑,剛剛沒買這熊貓,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與這麼多想法,買了之後,還沒討兒子歡心就已經先這樣了?48元,買來了一段多出來的爛回憶!

這個下午,我特別的心不在焉,我想會面的人一定覺得奇怪,他大概也不會想到答案就在桌上那個包成一團的東西裡,它很小心的包在那邊,面部向上,我小心的放置在角落,心中提醒:不要再撞到它了,不要再撞到它了……。

終於,到了晚上。

幾乎是兩手捧著,把熊貓頭捧進家門。

飯後,家人告訴瀛瀛,「你爸爸,今天買了一個熊貓麵包給你……。」

登登登,配合劇情演出,端出了原本應該可愛又好吃的熊、貓、頭!已經歪斜的嘴、眼睛,臉上也一凹一凹的……熊貓頭!

瀛瀛看,瀛瀛看!

大人在旁邊,看到這隻完全破相的熊貓已經在旁邊笑到跌倒了,說這是一隻「恐怖熊貓」,瀛瀛看了會不會作惡夢啊?

瀛瀛終於看到熊貓。

很高興的,舉起兩隻小小的手臂,「熊貓!熊貓!」迎接熊貓到你的眼前。

爸爸高興了。

至少,瀛瀛你真的看得出這是一隻熊貓!牠已經沒有微笑,事實上,牠是充滿哀愁的看著你,好像在向你抱怨這一下午的跌跌撞撞,但,瀛瀛你的表情,好滿足的表情,好像牠真的在對你微笑似的

很滿足的,爸爸親手剝下熊貓耳朵,放到你小小的嘴巴裡。你也很認真的嚼著、咬著,然後急著說:「再一次、再一次……」。

一切,如同半天前所預想的那樣。

我突然想到,沒有什麼事,是金錢一定買到了,其實,你的笑容也不是金錢一定可以買到。有太多的變數,讓爸爸有可能從買了熊貓頭,一直到送給到你面前路上,出現變化。

就如同你從二歲到七十歲,中間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也不知道。爸爸會送你禮物,有的是有形的,有的是無形的,會在幾歲的時候送到你手上,也永遠不知道。談到這個地方,金錢,是買不到任何保證的

但是,知道嗎,如果中間,爸爸因為任何的理由,而停止了這個「送禮」的動作──

爸爸有太多的理由可以這樣了:要趕車到另個地方,那以後再來買吧!已經撞爛了,以後再來買吧!已經變成「恐怖熊貓」了,把它切成一塊一塊當巧克力麵包吃吧!提一個麵包好醜、好不專業,算了,丟掉吧,才48元?甚至一整個下午在外面走動會不會變質,變質了讓瀛瀛拉肚子不是更糟糕?

如果,因為上述任何一個原因,那麼,今天晚上你就不會看到熊貓,也不可能這麼快樂了。而上述之所以沒有一個原因阻擋了我,都是因為,爸爸很確定、太確定、百分之百確定:你會很喜歡很喜歡這隻熊貓,即使它已經鼻青眼腫,你還是會喜歡它!

因為這股自信,所以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你得到快樂,都是因為爸爸打敗了心中那十幾個主張「放棄這個禮物」的自己,順利的送成了這個禮物。

下午的那48元,不只是讓我體驗買下了一隻熊貓來討好小朋友,我體驗了人們給感情的方式。在這個時代,人人自掃門前雪,愈掃門前雪,就愈是永遠都掃門前雪,因為我們不能「保證」,當我們去幫鄰居掃雪的時候,他們是會衷心的感謝我們,還是會懷疑我們有何目的?

我們要有信心,就如同對瀛瀛的信心一樣,我們給出的溫暖,百分之百會被對方所感受到,而且「買」得到對方的衷心誠懇的微笑。這信心是需要培養,而且是一點一滴的培養,等到有這樣的信心,就算再忙碌的城市人,也能天天花錢來給大家溫暖與快樂,每天花48元、480元、4800元……我們都不會太計較了,而且會很快樂的產生正向的支持與互動了。

本名劉威麟,美國史丹佛電機、管理雙碩士,14歲移民加拿大,而後移居美國矽谷,大學開設兩個網站後,在互聯網經驗達13年,已出版12本書,返台後任職於美商創投,受聘領導Voofox網站公司任執行長,發起Sweet100網路正面價值推廣活動等,繼續耕耘最愛的網路產業,邀請Mr.6至企業進行網站顧問案或公開演講請來信至 contact.mr6@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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