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代小孩受過?
那一天,也是一個熱熱鬧鬧拜拜的日子,土地公廟的擴音器裡整天咿咿嗚嗚的放著不知是南管還是北管,反正就是那種你一聽就知道是過節的音樂。
拜拜完一定要放鞭炮,排炮中偶爾會有一些被彈開因而沒有炸響的,這些「未爆彈」便是小孩子覬覦的對象。在煙霧瀰漫中,我早就相準了一整排沒響的排炮,只等炮聲一歇,便要衝上去。
好不容易等到放炮的歐吉桑終於甩出最後一串炮,霹靂啪啦的火光才剛剛在半空中炸完,我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沒想到卻還有一大堆小孩從四面八方飛奔而來,眼看五六隻手就要同時搶到,那一串鞭炮在我眼中越變越大。突然!一隻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大腳,從容不迫的在最後關頭踩住了那一串排炮。
就在那一剎那,五六隻手愕然的僵直在離地一吋左右的地方,所有的小孩都失望得連手都忘了收回。
我抬頭一看,竟然是阿癲古!他的臉上帶著讓人永遠難忘的勝利微笑---抿著嘴但是嘴角眼角全往上吊。
大家悻悻然的起身,無可奈何的接受了這個痛苦的結果。然後阿癲古慢慢的彎腰撿起鞭炮、放進貼著大腿的褲口袋、很優雅的轉身離去。
阿癲古才走沒三步,那一串鞭炮突然在他褲口袋裡霹靂啪啦的響了起來。只看到阿癲古兩腳交錯,蹦蹦跳跳的大腿抬得半天高,嘴裡喔喔喔的亂叫,陣陣火光夾著清煙從他燒破的褲子裡冒了出來。我們看得哈哈大笑。
阿清古他媽阿木嫂正在旁邊,指著我們連說「夭壽喔,夭壽!」,還趕快回家拿了「小護士」,從褲子的破洞口幫阿癲古搽藥。
一面搽,她一面回頭罵我們︰「阿癲古是土地公派來代你們這些小孩受過的,你們怎麼還能幸災樂禍呢?」
我不知道阿癲古跟土地公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隨便去撿拾那些「未爆彈」藏在口袋裡了。
阿祥被救起來了
土地公旁邊的堤防上還有一條灌溉水圳,平常兩條河的水都是潺潺的緩慢流動,我們小孩常在裡面摸蝦抓魚打水仗。但是一碰上連日豪雨,下面大河的水便會暴漲,滾滾黃流氣勢驚人的直奔而來,灌溉的水圳也會滿溢而出,越過堤防形成一整片的瀑布。
大水來的時候,誰都知道那兒很危險,但是有一次,阿祥和禮鴻就是不怕死的跑去玩水,兩個人先是在堤防上漫出及踝的水中走來走去,後來就乾脆踢起水來打水仗。
在轟轟的流水聲中,任憑我們喊破喉嚨,他們也不肯回來,阿清古只好去喊阿祥他媽。
阿清古才剛離開,我遠遠的就看見阿祥把腳抬得很高,猛然踢起一片水花,卻突然弄得重心不穩,然後一屁股跌坐在水裡,接著連滾幾滾就被沖到下面的河裡去了。
我們眼睜睜看著阿祥的手,在排山倒海的水裡忽隱忽現的往下漂,除了尖叫連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個時候,我們竟然發現阿癲古正站在下游的岸邊伸出手等著。
說也奇怪,原本慢慢沖向河中心的阿祥,隨著急流又慢慢往岸邊靠,沖到了阿癲古站著的地方,而且剛好就在他旁邊。
像奇蹟一樣,阿癲古一伸手就把阿祥撈起來。
阿祥他家後門就對著河流,他媽才慌慌張張的跟著阿清古從後門鑽出來,就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她立刻從半瘋狂狀態轉為歇斯底里的感激,一下子就跪了下去,直對著阿癲古磕頭。
從那一天起,阿癲古在我們那兒便奠定了他「英雄」的形象,而在我們小小的心靈中,也學到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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