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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倫敦，失蹤的人和一張遺落的紙
瑪莉亞
「我媽媽就住在那本棕色的皮革相簿裡。」
這幾個字就像鵝媽媽遊戲的九個格子。我們剛剛卡進的格數是迷宮，我跟吉耶陷在裡面。桌子上方的時鐘指針指向下午六點五十分。「我只有十分鐘。」我心想：「我有十分鐘能做什麼？」這時，門口傳來叮咚聲，接著是馬奴葉爾•安杜內茲熟悉的清嗓聲。吉耶再一次兩腳懸空搖晃，視線掃過桌上的畫。我們聽見他爸爸坐在接待廳的椅子上發出哼聲，也聽見原子筆掉在地板，還有他的低聲咒罵聲。只有這樣。
「喔。」我開始說，打算探探他。「我以為你說過你媽媽住在杜拜。」
吉耶點點頭，斜睨門口。接待廳又傳來清嗓子的聲音。
「還有她是空姐。」我補充。
「沒錯。」
我露出微笑。
「而且，根據索妮亞小姐告訴我的，」我繼續說：「她只會在那裡工作幾個月。或者說，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他沒吭聲。
「是……二月吧？」我繼續說。
他什麼話都沒說。
「吉耶……」
他抬起頭，送上微笑，儘管那不是高興的微笑。
「因為……」他開始說，但很快閉上嘴巴。他的雙眼在檯燈柔和的燈光下發亮，他深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人失蹤以後，會去哪裡？」他非常嚴肅的問。
我感覺眼睛有種淡淡的灼熱感，兩邊太陽穴一陣刺痛。
「看狀況。」我回答。
他在讓我說話前，很快的補充：「那就像他們死去，還是會不一樣？」
在想像的鵝媽媽遊戲底板上，吉耶回到起點，我也跟著他回到同樣的地方。他想帶我到哪裡去？
「有時候像，有時候不像。」我說，試著替自己爭取一點時間。當我安靜下來，他再一次開口，這一次稍稍壓低聲音。
「我媽媽在杜拜，因為……因為她失蹤了。」他說：「那本棕色皮革相簿一直這麼說，裡面有報紙的新聞和照片。可是她應該和瑪麗•包萍一樣，失蹤是因為回到天上休息一陣子，或者說她沒死，但也不見了，所以才會說她失蹤，對不對？」
我吞吞口水，試著保持微笑，儘管頭痛已經不只是刺痛。桌子上方的時鐘已經指向七點三分，這時傳來椅子在拼花地板上拉開的聲音，接著手機鈴聲響起，然後是隱約的撞擊聲。有個東西掉到地上，馬奴葉爾•安杜內茲低聲咒罵。
「可惡……」他嘟噥。
吉耶和我四目交接。他在椅子上挪動身體，看向時鐘。接著他說：「您也會離開嗎？還是不會？」他的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我沒馬上回答，他則是吞吞口水。接著他壓低聲音繼續問：「大人都會離開，對不對？」
我凝視他的雙眼，得費好大的勁兒才能阻止自己撇開視線。
「吉耶，我總有一天會離開。」
他露出微笑，不過那只是個微笑的動作，而不是真正的笑。
「我希望不要。」
這次輪我微笑。很費力，但還是勉強擠出來。
「嗯，現在你不用擔心這個。」
他扭曲嘴巴，慢慢的抓抓鼻子。
「有一天是什麼時候？」他問。
我再次猶豫。我覺得似乎可以告訴他，我幾乎可以確定聖誕假期後不會再回到學校，因為我只代班到第三學期末。我覺得現在不恰當，但是也不想對他說謊。有個東西告訴我這不是個好選擇，對吉耶最好別說謊。正當我試著想找個準確的回答，我的視線掃過辦公室，來到窗邊時，看見裝飾噴泉的風信雞。
我吸口氣，放鬆下來。
「吉耶，等風向改變時，我就會離開了。」我說：「等方向標轉向北邊。」
他的眼睛睜得跟盤子一樣大，咬了咬下脣。
「喔？」他問，也看向窗戶。「跟瑪麗•包萍一樣……？」
我點點頭。
「對，跟瑪麗•包萍一樣。」我說：「但是這是祕密。是你和我之間的祕密，好嗎？」
他依舊睜著很大的眼睛，迅速的點點頭，然後聳聳肩膀。
「好，好，好。」他說：「我保證。」
「很好。」
我們安靜下來，幾秒鐘後，我們再次聽見外面傳來的清嗓子聲音。吉耶慢慢的垂下肩膀。他晶亮的眼神再次變回黯淡。
「我覺得我該走了。」他說，並拿起地板上的背包，拉上拉鍊。他從椅子站起來，等待。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台灣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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