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通的人。所以我父親以前常說：「沒有任何一個地牢比心牢更幽暗，沒有任何一個獄卒比自己更嚴厲。」……

我一邊吃著吳寶春的麵包，一邊看著《聯副》王文華的〈幸福的地址〉（按：101年5月11日），覺得很幸福，決定要回應一下。

我去高雄演講時對學生說：「人不可藏私。」中國以前有許多非常好的藥方，因為自私，不但不給外人，還傳媳不傳女，後來就失傳了，相當的可惜。我舉吳寶春為例，他公布得獎麵包的配方，這是了不起的，他沒有拿這得獎的配方去申請專利賺錢，反而公諸於世。所以我鼓勵學生要支持好人，因為這世界就像一桶水，壞人趕不走，它是黑色的，但是假如你不停的注入清水，支持好人，慢慢這桶水就會變白了，因為黑的被稀釋掉了。所以我說我出國要送人鳳梨酥時，就去訂購陳無嫌基金會的（她是吳寶春的媽媽），吳寶春提撥若干比例出來做公益，他並不對外募款，我覺得這也是非常好，不對外募款，不欠人情，有多少力量做多少事。我感嘆台北沒有吳寶春麵包店，每次到高雄又來去匆匆，尤其聽說要排隊，趕高鐵的人哪有時間去排隊呢？高雄人實在很幸福。我沒想到我在台上講，台下已有學生發簡訊，教他媽媽買了送到高鐵站來，所以我現在一邊吃著學生媽媽的愛心麵包，一邊看著王文華的好文章，真是幸福無比，決定來談一下什麼叫幸福。

從心理學實驗，我們知道情緒是認知對情境的解釋，它完全決定於你對當時情境的解釋。這個實驗非常重要，但是現在已經不准做了，因為裡面牽涉到欺騙（現在回頭看，這實驗不這樣做，沒有別的方式來得知情緒的真諦）。

1962年，哥倫比亞大學的校園中出現了些海報：徵求受試者做維他命A跟視力關係的實驗，實驗時間30分鐘，酬勞20元美金。在那時，20元美金是相當多的錢，因此有很多學生自告奮勇。給這麼多錢的原因是實驗者要給學生注射一針腎上腺素，但是他告訴學生這是維他命A，針筒上還貼著「維他命A」幾個大字（若是機靈一點的學生就要開始懷疑了：若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為何針筒上要貼「維他命A」？），注射完了後，請學生去休息室休息一下，等待維他命A的效力發作。走廊上有兩間休息室：A間裡面已有一個受試者在等待著（其實是研究生假扮的），他非常的高興，咧開大嘴笑道：「你看我今天運氣多好！在校園裡走，一抬頭看到這張海報，打一針，不痛不癢，等一下我拿到20元，要先帶女朋友上館子，再去看電影，說不定還可以剩一些錢給她買個小禮物，她一定高興極了，我今天運氣太好了！」B休息室也有一個研究生假扮的受試者，他氣呼呼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嘴裡罵道：「怎麼搞的，我等了這麼久，還不叫我進去，他以為付我20元就可以浪費我這麼多時間嗎？老子的時間是很珍貴的！」20分鐘到後，受試者進入視力檢查室，實驗者假裝測他的視力，做完請他填收據，給他錢，他都已經準備要走了，實驗者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對受試者說：「對不起，還有張問卷忘了請你填，請問你剛剛在休息室時，心情如何？」受試者因為都要走了，所以完全沒有疑心，這才是實驗的真正目的，他會很誠實的填寫問卷，把注射了腎上腺素後所產生的生理反應，如心跳加快、手心出汗、瞳孔放大，解釋為自己的情緒反應：在A室等待的人會說：「我好興奮，興奮得心跳都加快了。」在B室的人會解釋為：「我好生氣，氣到手心都出汗了。」也就是說，同樣的生理反應會因情境的不同，解釋成不同的情緒。

這真是一個非常好的研究，讓我們馬上看到情緒其實是認知對情境的解釋，是先有解釋才有情緒。既然如此，自己的心情就是自己控制了，因為你要怎麼解釋這件事的主導權在你自己手上，別人無法強迫你怎麼想。因此，我們知道同樣碰到一塊大石頭，你把它頂在頭上，它讓你滅頂；你把它踩在腳下，它幫助你爬高。所以心情是操之在己，端看你怎麼去解釋事件，沒有人會使你不快樂，是你使你自己不快樂，沒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通的人。所以我父親以前常說：「沒有任何一個地牢比心牢更幽暗，沒有任何一個獄卒比自己更嚴厲。」

美國哲學家和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說：「人類可以因為心態的轉變而使人生轉變，只要改變心態就能改變生命。」曾有個失戀的女學生，天天哭哭啼啼，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來上學，有一天突然不一樣了，她精神煥發，面帶微笑，跟以前判若兩人。她說：「老師，我今早眼睛睜開正要哭時，突然想到，他都去度蜜月了，我哭什麼？」心念一轉，情緒就不一樣，決定回到實驗室，把學位念完。真是心態的轉變就可以造成生命的轉變，改變心態就能改變生命，所以丹麥哲學家齊克果（Sorer Kierkegaard）說得對，生命只有走過才能了解，但是必須往前看才活得下去。只要了解「造命者天，立命者我」、生命是操之在自己的手上，就不會不快樂了。

你若要快樂，我們有最簡單的方式可以使你快樂，這方式就是去幫助別人。實驗發現，做善事幫助別人是所有方法中，最有效、最能增加幸福感的方法：賓州大學心理系的講座教授塞利格曼（M. Seligman）說了一個故事：美國郵資漲價後，他去郵局排隊買一分錢的郵票來補漲價後的差額，美國的郵政是最為人詬病的，外面大排長龍，裡面無動於衷，曾有人懷疑郵局的人員是否是蠟做的，怎麼沒有笑容？又有人懷疑他們是否都有關節炎，不然怎麼不會動？塞利格曼排了45分鐘隊還沒輪到他，他感到排隊的人火氣越來越大，對郵局越來越不滿，所以輪到他時，他就買了一千張一分錢的郵票，送給後面排隊的人，使他們不必再排。他說人們圍著他鼓掌、拍手、微笑，他只花了十元美金，卻享受到了這輩子最滿足的幾分鐘之一。所以要使自己快樂不難，去服務別人就好。

生命的力量來自被愛，有人愛你，你不管生活再艱苦都活得下去，同甘苦、共患難所營造出來的革命友情，也是時間沖不淡的。朋友是生命低潮時最好的解藥，家人是東山再起背後的力量，只要教會學生快樂不必追求、幸福不必尋找，它本來就在你的心中，像王陽明說的致良知，把良知發揮出來就好。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就在汝心頭。」王文華〈幸福的地址〉就是「本朝、本地、本街、本巷、本號、本宅、本身」，它全在乎你的那一顆心。

《不可兒戲》是齣難得的優異劇目，在西方劇壇上，通常被推崇為「無瑕喜劇」或「一無缺陷的鬧劇」……

在我導過的約莫七十齣舞台劇裡，有兩齣曾經導過四次，其中的一齣卻將在2012年春夏第五度與觀眾見面，這段難得的因緣，值得在此略述。

這就是英國才子王爾德（Oscar Wilde, 1854-1900）的不朽喜劇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詩人泰斗余光中兄將它譯作《不可兒戲》。這齣戲將在5月底屆台北國家劇院作五場公演，由國家劇院及新象文教基金會協同製作，邀請台北的偶像明星楊謹華、楊千霈擔綱，舞台菁英黃士偉、段旭明搭配，也有《賽德克•巴萊》裡飾演莫那魯道的林慶台飾演蔡牧師，更由國際影星盧燕女士特別自美返台飾演盛氣凌人的貴族巴夫人，應該是個非常亮眼的組合，也將是台北演藝界的盛事。

首次執導這齣戲，是在1984年的秋冬。當時我擔任香港話劇團的首任藝術總監，搬演了不少中西名劇。在香港與光中兄過往甚密，得知他剛將這齣王爾德名劇中譯出版，要來一看，覺得譯文非常精采，而這齣戲又是我一向想導而未曾導過的劇本，因此立即列入劇季。那年我以粵語、國語兩組演員同排同演，在香港大會堂劇院公演十三場，獲得極好的反響，座券也都銷售一空，於是就有次年重演的決定。

1985年夏，我將粵語版重排，先在大會堂劇院公演十四場，再赴廣州作話劇團有史以來首次的境外巡演，在當時最大而且設備最佳的友誼劇場公演兩場，也獲熱烈反應，演出實況曾在兩廣地區作兩次的電視播映。

1990年秋，我首度赴台導戲，選了這齣「上乘喜劇」作為我對台灣觀眾的獻禮。那是一次純商業性的製作，由新象文教基金會的許博允兄負責宣傳與包裝，在台北的國家劇院隆重公演。一時間台北的公車兩側都張貼《不可兒戲》的彩牌，餐廳酒廊的桌上也都擺出此劇的宣傳「桌傘」，各類媒體的大量報導更不在話下。演出的結果，正如當初由我設計的宣傳口號：「台上漂漂亮亮，台下歡歡喜喜」。

2004年夏天，我為香港話劇團第三次執導《不可兒戲》，加上台北的製作，就是這齣戲的「楊氏四度製作」了。那次也是兩組演員同排同演，由美國設計師Donato Moreno教授設計極為精美的布景、服裝及燈光，這次演出跟以往大不相同的地方，是貴族巴夫人一角由兩位男演員擔綱，其中一位更是香港的影視明星。這個大膽的演繹居然獲得極大的讚譽，劇場效果也非常好。在此不妨寄語台北觀眾與讀者，去年在百老匯走紅的《不可兒戲》新版，也由英國及加拿大明星演員Brian Bedford飾演這位橫蠻的巴夫人；但年高八四的影星盧燕，相信也會有不同凡響的精采演出。

此劇的「楊氏五度製作」，有它藝術上的道理。《不可兒戲》是齣難得的優異劇目，在西方劇壇上，通常被推崇為「無瑕喜劇」或「一無缺陷的鬧劇」，評價極高。要我個人票選英語系統裡十齣、甚至五齣最佳喜劇，這齣戲肯定名列前茅。王爾德個人的品德行事暫且不論，他的才華與機智，卻是常人難及。這是他最好的劇作，其台詞之風趣優雅，其角色之奇特多彩，其情節之荒誕不經，而它對英國上流社會的尖酸諷刺，在19世紀甚至近代戲劇中極難找出一齣可與並論。這類「戲寶」在西方劇壇經常重演，正如歌劇、戲曲中的最佳劇目一樣，觀眾也該一看再看，看看不同的製作與不同的演員組合，能為這些經典劇目帶來何種嶄新的驚喜與體驗？

22年前的台北演員組合中，擔任男主角的劉德凱兄，現在已是兩岸三地知名的影視演員及導演；飾演蔡牧師的鄧安寧兄，也已名滿台灣劇壇及影視界；飾演勞小姐的朱靜美博士，已是台大戲劇學系的副教授；當年的兩位青春偶像周丹薇及賴佩霞，也都息影成婚；飾演巴夫人的劉塞雲教授，更因癌症去世；回看自己，已「垂垂老矣」，人生，畢竟還是齣戲！但願這第五群與我在《不可兒戲》中結緣的同伴，大家都能在這人生的舞台上有個圓滿豐富的終結。

演藝圈稱乳溝為「事業線」是玩笑，說多了變為鐵錚錚的教義。這一轉變，可見節目頹勢。大陸作家孟靜〈人人綜藝〉一文，自承童年愛看台灣綜藝，胡瓜吳宗憲曹蘭楊帆張小燕，全都笑到肚疼，活色生香。來台一看，通告費太低，結果每個節目請相同的藝人素人閒聊，整周不著邊際反覆消費同個話題，只消耗不創造，令觀眾生厭。她警惕：「內地固然幅員遼闊，奇事迭出，但如果學習台灣綜藝的型態，將來也面臨著只能吸引低水準低年齡觀眾介入的局面。」

我的感想是，衡量相對貧窮程度，有所謂恩格斯指數：看餐費占總支出多少。比例越高，越窮，維持起碼溫飽越難。富人可能一餐千金，但比例低，相對於整體財富，微不足道。

用恩格斯指數來衡量台灣節目的貧窮程度，就看主持費占製作預算的比例。

通告費低，台灣節目作出的取捨是撿便宜：技藝表演，靠後天磨練，成本貴；美貌身材，閒聊瑣事，大家當是現成的天然資源，價錢估得很低，近乎免費，就像石油價格會那麼便宜，因為只反映開採、利用成本，沒有油礦製造成本。都詬病韓星整容，但整容是韓流當中，技術含量最低的環節。

對演藝的理解淺薄到靠性刺激，對性感的理解淺薄到靠暴露，這種節目志在清算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