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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22 第3999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運動文學/超馬行
人文薈萃 小詩房/西瓜、玉荷包
我的書包/我背著女兒的書包上學去

  今日文選

運動文學/超馬行
衷曉煒/聯合報

長跑與短跑不同──你沒辦法要求幾個小時都有腎上腺素的刺激,都酷使你肌肉細胞裡的潛能。長跑,是一種生存的態度,一種不停止呼吸的方式……

5月5日,早上7點15分,2012年北宜公路超馬賽起跑。起點是台北新店碧潭橋下,終點在宜蘭礁溪五峰路旁,全程53.5公里,一千人參賽。我,是那一千分之一。

大清早的捷運車廂一路吞下滿滿的跑者,人人背著醜不拉嘰的紅色衣保袋(路跑協會)或紫色衣保袋(超馬協會)。街旁的男女老幼,有的看來強悍,有的卻像是典型的城市飼料雞——白白嫩嫩,不像是常在野外打野食的角色。

我們,馬拉松跑者不像一般的田徑選手,通常不高、不帥、不起眼,也不求快。我們選擇用雙腳謙卑地感受這地母的寬廣與渾厚。天覆地載,大地的端凝厚重,只用輪子輾過是感受不到的。

除了效法偶像──例如村上春樹或張鈞甯之類的名流美女之外,長跑者們的動機其實殊堪玩味,不足為外人道。我們,這些經常一大早起來練習自虐的上班族,每一個人心目中大概都有個狂野的夢——有朝一日,能用「身體的本錢」來賺錢。倒不一定是那種「水電工阿賢」賺錢的方式(不過真的有不止一個金融同行表示他們的dream job是舞男),而是那種可以提醒我們千萬年以前,當男人還是必須用肌肉與力量來證明存在價值,以獲取雌性青睞,讓自身基因能夠傳遞下去的工作。(不過那個年代的求偶方式稍嫌直接了些:拿根棒子,敲昏女孩,拖進洞房,就算完成了終身大事。)

俱懷逸興壯思飛

哨音響起,大家一陣歡呼,人龍開始往山上移動。感覺自從大雪山被雪隧開腸破肚之後,北宜公路應該已是一條寂寞、寧靜、驚險又美麗的路。二谿鳥鳴啼不住,輕步已過萬重山,這五十多公里該是能讓跑者結合自己心跳、腳步聲,再加汗水墜落大地的輕響,綴成一曲美妙的韋瓦第《四季》的吧?

結果完全不是如此。我們一路看到各式各樣的車輪驅動物體。獅虎般低吟的載重卡車,迅雷樣呼嘯的重型機車,輕風似咻呦的公路自行車。譜成的卻是一章章嘔啞嘲哳、心驚膽跳。

除了車聲,還有人聲。剛開始跑的時候,許多興高采烈的參賽者,此時都會不吝與素昧平生的人分享自己的光榮戰績,某年某月某日,某次某地某賽,當其他人氣喘吁吁的時候,自己能夠夸夸而談而面不改色,彷彿就已經是一種超越同倫的驕傲。

但是這些一開始看來厲害的,到最後未必都行。長跑與短跑不同——你沒辦法要求幾個小時都有腎上腺素的刺激,都酷使你肌肉細胞裡的潛能。長跑,是一種生存的態度,一種不停止呼吸的方式,一種逐漸適應環境的本能。

人類第一次征服南極點是在1911年12月14日,得到這頂桂冠的是挪威的阿蒙森,他信仰:長途跋涉或者運動之時,你必須自我調整行進的步調,不用太在意別人的腳步。在杭佛的《阿蒙森傳》中這樣描述這位大探險家的哲學:「愛斯基摩人從不趕路。他們抗拒過分使用力量。對他們來說,工作有一定的步調,必須要尊重。對外人而言,或許會覺得那是種難解的惰性;但一旦了解他們生活的氣候以後,就知道他們僅在發揮常識罷了。」

將進酒,杯莫停

山路又東,十公里的第一補給站到了。這場超馬的特點是:不像一般馬拉松二、三公里就有水有糧,這一次每十公里才設一個補給點。因此選手們得像西出玉門的岑參一樣,不止雙袖龍鍾著離愁與不乾的淚,背上腰間,提的扛的,該帶的補給品自個都得帶好。

少數馬拉松會搞得像嘉年華般,奢侈地一路奉上紅酒小食。但跑者們的胃口不大,水、鹽、梅乾、香蕉、滷豆丁、運動飲料,這些就已經是我們心目中的鐘鼓饌玉了。長桌前充滿了歡樂的氣氛,大家彼此協助著遞送並裝滿水壺,取笑著對方的狼狽。

馬拉松跑者不需要盛宴,只需給我熱量,讓我向前。一份「南極點獎賞」就會是很棒的補給。這個典故是來自於雷諾夫•費恩斯與麥克•史卓,1992年的第一次「無協助橫跨南極之旅」——也就是不靠任何機械與獸力,自己拉著一雪橇的補給品走完全程。當他們到達南極點,雷諾夫給自己的獎賞是「一條馬斯巧克力棒……切成二半,並在吃巧克力的奢華氣氛中,賀喜自己到達極點」。

泥沙塞中途,牛馬不可辨

山路再東,到達二十公里補給站。長桌前還是有人絮絮叨叨地講著以往比賽的光榮。煩。

這種「我以前當兵的時候」式的對話,跟「我周末什麼都不做只上網和睡覺」一樣,被列為宅男釣女失敗的二大原因。辦公室的女同事們一聽到這種話就作鳥獸散:「我跟妳說啊,我們當兵的時候,哪像現在這些少爺,32度不出操,冬天能洗熱水澡,吃飯還有沙拉吧,休息竟敢上網飆……我們當年──那是對岸的水鬼會上來摸腦袋的年代啊!」

對於這款「想當年」的話題我一向作壁上觀。理由無他,第一,顯老。似台北十一月的冬雨,綿綿密密,沒個了期,惹人厭;第二,會參進自己也不想要的傷逝情緒,亂人意。

想起馬克吐溫的小小說。大意是本來人只能活一、二十年;但因為人會蓋房子,各種動物都想尋個遮風避雨的空間。於是人開條件了:馬、牛、狗各給人訛了二十年的陽壽,以換取頭頂那一片天花板。可是人在能活到八十歲以後,真正快樂的還是一開始那一、二十年;其他從動物來的年歲,二十幾到三十幾歲像馬,愛慕虛榮,爭爭競競;三十幾到四十幾是牛的年紀,家計工作,食指浩繁,牛一般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到了五、六十以後像狗,什麼都不會做,只吠。

別當狗啊,我提醒自己。

行路難,歸去來

山路續東,開始進入「牛」的距離——三十公里左右是大部分人的「撞牆」期。跑者們開始左來右去地換道,一下靠著山壁,一下又換到路緣。路其實是有情緒的,只有親身跑過才知道:看似平緩的路,加上山與樹可以玩出什麼樣的錯覺詭計:平路其實是長坡,緩坡實則陡峭,一彎接一彎,長亭又短亭,爬到萬念俱灰的時候,卻發現像倒楣的哥倫布一樣,千辛萬苦地發現新大陸,並試著和第一個遇見的土著講中文時,卻發現還有一整個北美洲要跨越,才到得了夢中的大汗之國。

路邊出現了有趣的標誌。三十幾到四十幾公里的距離牌旁,綠底白字寫著:本路段加強監控。活似三、四十歲的男子面臨瓶頸,苦悶壓抑,卻被婚姻事業生活的線綁住,不得自由卻又亟欲出軌的心情寫照。這一時期的白領男子們通常西裝革履,詩禮衣冠,可是隱隱間瀰漫著一股躁熱的、不安的、期待改變的費洛蒙,騷動著那反抗與不甘心的潛意識。

我們正在被畜養馴化,中年男子心裡如是說。「畜牧業」的英文叫作Animal Husbandry,直翻就是動物丈夫化,聽來很怪,仔細想想倒有點望文生義:畜牧就是圈養野生動物,用舒適環境減抑牠的野蠻,用定時餵食消滅牠的獸性,用安全有守護的夜晚消磨牠的警覺。這真的是結了婚的男人的寫照啊!

早上起床照鏡子時不覺得自己變老,但每次看新的照片時,就發現自己又「不同」了一點。你講不太出來是什麼地方改變,皺紋沒多一條,黑斑不少一個,可你知道:事情就是不一樣了。頭髮還是黑的,但亮麗與光澤就差了些;體重計上的數字一如往常,可舊衣服就是穿不進去:地心引力與時間之神競相在你身上施展魔法,就像那個跳出阿拉丁神燈的精靈,你很難再把自己塞回去原來那副軀殼或那套衣服了。

就像錢鍾書的《圍城》,牆裡的男人們,背著父親丈夫經理會長阿娜答的枷鎖,不論青年才俊或中年徬徨或老年懊悔,都思索著跳出牆去的機會成本,也逡巡著代價最小的突破方式。對岸70年代末,在那改革與文革還不知誰領風騷的年代,有一首叫〈牆〉的詩描寫了類似的心境:

我無法反抗牆,只有反抗的願望。我首先必須反抗的是:我對牆的妥協,和對這個世界的不安全感。

我不反抗牆,我要征服走完的是眼下這還剩十幾公里的路。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山路轉往東南,即將攻抵五十公里,也到了北宜公路的最高點,對抽筋的感覺已經麻痺。關於抽筋,我個人對這種生理現象有著仔細的觀察與體會。第一,有好幾根筋是從頭頂一直連到腳底,當真正抽搐的時候,這種「痛快」相當「徹底」;二,我們以為抽筋只會發生在小腿及大腿,錯,腰也會,脖子也會。如果說小腿抽筋像馬蜂螫,腰部抽筋就像螞蟻咬,綿綿密密地,不是很痛,但卻像失戀那樣,一直存在很久很久。第三,書上教我們抽筋了要立刻休息,錯,因為那會更痛;而且一停就很難再繼續。正確的方式是持續運動,但稍微減輕力道,你的肌肉自然會調整到OK的狀態。

人生的五十也有很多麻痺或是我們稱之為「習慣」的東西。當許多事情麻痺成生命的慣性之後,日子就愈過愈沒感覺,快。就像這場超馬,不知不覺就到了全程的頂點。我們之間的大多數人,不也是在四十到五十上下到達人生的頂點?高處不勝寒,怕。

怕什麼呢?怕老,怕會變,也怕落伍。成名較早的人物通常都會面臨這樣的挑戰:套句費茲傑羅在《大亨小傳》裡的話,「這一類型的人……已經在某種局部範圍之內嘗到登峰造極的滋味,從此一輩子只好走下坡路了。」英雄極怕白頭,美人難忍寂寞,原因倒也未必是對於幽閉空間的恐懼;有時只是——他們並不像自己或是群眾想像的好。更多的時候是:他們沒辦法跟著時代一起進步,沒在該凋隱的時候消失。

已經遠遠地落後領先群,許多女性跑者開始超過我。我們這些驕傲的公雞也大概是在這個歲數,在職場上落後給女性的同僚,變成明日之星眼中的老士官長——而且一落後就注定再也扳不回來。孔子說: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他老人家沒講的是「女生可畏」,而且他還毒舌地下了聽來很傷的斷語: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矣!

想不到什麼反例,好像只有七十拜相的姜子牙與六十創業的肯德基上校。所以張愛玲說「成名要趁早啊」。

知天命的我現在不講名次,只想跑完。

大道如青天

59.5公里的地方,我們先轉向右下上新花園,再接「跑馬古道」,還有六公里。從瀝青鋪面的平路,變成碎石砌就的古道。

最後的煎熬。眼睛只能盯著地上,世界彷彿凝定在腳下,嘴巴大口大口喘氣,前進變成十公分十公分的事。突然想起一幅諷刺工業時代的荒謬畫:畫的上端是成對翩翩起舞的時尚男女,中間是金碧輝煌的娛樂場銷金窟,還有各種工業的成果,電燈、電車、工廠,畫的下端告訴你所有這些工業成果的能源從何而來——兩隻不停地踏著輪圈的小白老鼠。

我現在就把自己化約成只是機械式運動的小白老鼠。不是我在前進,而是這世界在倒退。

轉進平地,勝利在望。有一對穿著美國隊長衣服的跑者,跑過我時揮拳高呼:加油,你可以完賽的!這種莫名的鼓勵激振擠出了最後一絲腎上腺素。我只剩給他們一個感激的眼神的力氣,然後繼續顛躓前行。

衝過終點,濕漉漉、空蕩蕩的感覺。暫時不能露出精疲力盡的樣子——為了旁邊正在加油的人。我知道這時候我背負了一種社會的期待——Yeah,那些人可能永遠也不會自己下來跑一次超馬,可是他們期待有人能完成,就像沙發馬鈴薯藉著看電視運動一般,別人的汗水,別人的痛苦,別人的氣喘吁吁,都能刺激觀眾分泌更多的腦內啡,達成與自己運動差不多high 的效果。所以,抬頭挺胸,收小腹,得擺個英雄的姿勢!

老婆、女兒埋怨我:爸爸我們等了好久,你為什麼不跑快一點?我則想起另一位南極探險家沙克爾頓的故事。他在距離南極點只剩一步之前,做出了撤退的決定;當時風雪肆虐,補給將盡,他深知:每多走一哩,便多削弱一分生存的機會。後來當他的妻子問他為何有這麼大的勇氣與力量回頭時,他只說:「我想你寧願要一頭活驢,而不想有一隻死獅。」

我說,女兒,馬克思的女兒燕妮曾請教一位歷史學家,如何用一句話來總結歷史的教訓。他講了四句德國諺語,其中第四句是:「暗透了,更能看見星光。」

現在,你爸累得眼冒金星,像條用過的抹布,且讓我暫時擺脫男人的Quan驕傲自尊心堅忍不拔納西瑟斯情結,找家溫泉民宿,我們一起淡定地找尋礁溪的星光去。


  人文薈萃

小詩房/西瓜、玉荷包
渡也/聯合報
西瓜

西瓜生活美滿,體力充沛

又圓又大的頭顱

天天絞盡腦汁思考

要給人們更多更甜的水分

玉荷包

玉成為荔枝

荷花看了也會不好意思

包著甜包著水包著夢


我的書包/我背著女兒的書包上學去
華玉/聯合報
其實計畫真的趕不上變化!臨退休時,外子一場意外動了開腦手術後的不安全感鎖住了我近一年的時間。待穩定後,父親的失智急轉直下,二年的照護和陪伴就是我的退休生活。安頓好老母親,毅然剪掉三年無暇修整的長髮,開始著手屬於我的第二個童年。

我想彈鋼琴:從小的夢想,在兒女身上落實,也點亮在心裡未曾熄滅過。請來的老師竟是自己的學生,師生倆互稱「老師」,開始學習的路。

我會打鼓:學生時很光榮的被選入鼓樂隊,到現在筷子、筆一上手仍有節奏感。我進了「十鼓」教室。「宋江陣」、「醒獅鑼鼓」喚醒我雀躍的童心,之前的鬱悶果真「撥雲見日」,我再次擁抱屬於白髮的童年。

遇見新夥伴:非洲鼓。電影《烏干達的天空下》讓我認識非洲鼓,集結一群同好作鼓友。鼓聲、鈴音、節奏震開陰霾,讓日子天天晴空萬里。

我要寫好字:左撇子的關係用右手執筆的字形總略遜一籌。我進了書法班,從筆畫開始,橫、直、點、勾,我靜心平氣在文字裡遊戲、作畫、也彷如蠶燕起舞。

出門上課,樂譜文具鼓棒最好的安置處就是女兒依然如新的書包。曾經我驕傲的陪她入學、畢業,現在換我抬頭挺胸的背著書包上學去。

●聯副文學遊藝場:http://blog.udn.com/lianfu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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