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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22 第5191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人文薈萃 別鳥駱以軍

  人文薈萃

別鳥駱以軍
聯合報/張耀仁/

從「一哥」到一哥

許是年輕時寫過一篇〈駱以軍現象論〉,又或者更年輕時在文化大學採訪過「面容精神俱皆黯淡」的駱以軍,時至今日,還是會遇到或敵或友的挑戰:「究竟,他的作品好不好?好在哪?為什麼我讀到一半就放棄了?」

「為什麼我讀不下去?」對方瞪著眼,沒好氣的等一個答案。

那一刻,真正意識到,「時光已經拉得這麼長了」。從1999年《第三個舞者》迄2014年《女兒》,曾經一度被前輩拿來戲謔的「E世代寫手群學習仿效的一哥」(范銘如語),而今也真正以作品縱深坐實了一哥的稱謂。在書寫向度依舊糾葛於「自棄性格(傷害早在那之前就已形成了)、性別暴力(隔壁房間的自瀆)以及人與人之間面目始終模糊的拉扯角力(塞錢的、稍一不慎就引爆人際地雷的)」,而現實世界卻早已名聲遠播,不免使人感到虛構與真實之間何其弔詭:一方面是小說家越發深挖的內向性格,一方面是閱聽眾將「作者」此一身分往外推得更遠、更具象,於是有了《臉之書》這類蒐羅自臉書動態的即席作品,學生甚至興奮跑來分享:「老師老師,駱以軍好好笑喔。」

藝人小鍾也好好笑啊(才怪)。

時至今日,這位向來被目為「華麗而淫猥」(王德威語)的小說家,始終貫徹著他的書寫美學:「人渣論」、「癡漢/惡漢論」。所謂「調撥時光」、「發光的房間」以及「傷害與遺棄」儼然已成為駱式關鍵詞,延伸而來的,即是視小說係至高無上的「手工藝」,視文學乃「人之所以存在的核心價值」——這樣的信念一度(乃至於此時此刻)籠罩著新世代寫手。那些蒼白的、孱弱的年輕作者總愛把「經驗匱乏者」掛在嘴邊,作品裡盡是「光的流影、傷害的寓言、家族史的糾纏」,好似搬弄個幾句「小說與故事的分野」、「小說知識系譜論」、「現代主義與後現代與後設小說的差異」,就足以進入「小說寫作殿堂」。

問題是,誰來閱讀?

我的小說不是寫來讓你懂的

初來乍到的創作者,約莫都曾設想過「誰是讀者」這樣巨大的命題。我們總會桀驁不馴的立志:「就算只剩下一個讀者也要寫下去」、「只要有一個讀者懂我就行了」……這類豪語我們都曾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我們也多麼鄙夷那些「賣得好」的作品,畢竟「連一刷都賣不完」不正是我們這一輩人寫作的基本認知嗎?

更何況駱以軍所標榜的「以小說停住時光」、「以書寫抵消現實」、「以小說洞穿未來」,凡此種種將小說當作沐浴焚香般的抄經心情,將小說視作竭澤而漁般的虔敬以對,並且將小說當作代幣兌換且出入虛實的魔物……很長一段時日,新進的我們對於駱以軍的主張深信不移,也當然,我們煞有介事的把小說寫得不那麼寫實、不那麼簡單,反覆思索著如何從廢墟裡窺見浩蕩星圖、從廢渣中提煉黃金,以及在被遺棄被傷害的荒原裡目睹大千琉璃。

對我們來說,寫小說這件事已然超越了小說本身,它變成各路知識、鄉野傳奇、田野調查的結晶體。事實上,迄今我們都還可以嗅出哪些作者調度了駱以軍的小說信念、小說架構與小說筆法,甚至也能複誦當年被目為「駱式傳奇」的行止:每年寒暑假至深坑「閉關修行」、抄經一般的抄了《百年孤寂》五六次以上、研究所時期被廢武功似的隻字難行——還有拍賣網站上,動輒被喊價到一、二千元的《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與《棄的故事》。

那些與駱以軍同時代人肯定悶透了:為什麼年輕一代就是不讀我的作品?難道我不夠努力?我不也是拚了命跑在同樣一條道路上,為什麼能見度這麼低?他們想必有過這樣怨憎的念頭吧,一如當年的我們恨不得「馬上發光」,恨不得讀者「多看純文學,少讀九把刀」,那樣磨尖了頭、誰也不怕誰的姿態,其實也就是現今寫個評論都必須匿名、連文責也不敢自負的新世代,說穿了都是同樣想當出頭鳥,至於作品的話,啊你是有事嗎?剛剛文章開場不都說了?

「我的小說不是寫來讓你懂的!」要死不活的聲音說。

「好的作品往往不被大眾青睞!」要死不活的聲音說。

「黃春明?少拿寫實主義煩我!」要死不活的聲音說。

駱式的「觀展/表演」世代

於是乎,小說寫作進入了炫技、玄學的層次,小說閱讀也就不是讀者蹺著二郎腿的午後時光,這也是何以會有「我讀不下去」的哀愁感。

也確實,駱以軍的小說不是拿來讀的,否則王定國不會在暌違文壇多年後,一出手令評論家齊聲讚嘆:「恢復現實主義美學!重返寫實主義光榮!」不同於王定國以乾淨俐落的直拳面向現實,駱以軍書寫迄今所架構的天地,乃係互文性、知識鏈乃至於理論闡述的高度互動,這也是他動輒指出「經驗匱乏者」的惘惘威脅,因為沒有充盈的內裡,所以必須借助外在大量閱讀以形成互文性;因為沒有堅實的情感(或不知、不願表達情感),所以不斷嬉笑怒罵藉以逃避頓挫與支吾其詞。

所謂「駱以軍現象」,指稱的恰是「觀展/表演」年代。自八○年代「台灣結與中國結論戰」,迄九○年代本土化深化,再至千禧年之初陳芳明與陳映真的「雙陳論戰」,「台灣結與中國結」始終牢牢綁架著台灣與文學創作及評論。這類內部清理的前提,在於雙方各自擁有堅實的中心論作為後盾。然而世紀末「崩世代」以及千禧年「觀展/表演閱聽人」(Spectacle/Performance Paradigm)披紛登場,在在使得論述蔚為「觀展/表演」的一部分。在影像激增的趨勢下,原本存在於劇場的「表演」滲透至社會各角落,而事事物物因此被刻意放大與留意,人們既無法活在沒有觀眾的目光下,也設法將自己建構成心目中意欲成就的影像,尤有甚者,稍一失神就淪為英雄式的出場、狗熊般的結局。

也因此,九○年代若是集周星馳「無厘頭」(Non-sense)、「KuSo」(日文糞之意,後衍生為惡搞)於大成,那麼師從駱以軍的時代也就是更甚於「KuSo」的潰解世界。駱以軍的小說恰恰符應了這世代的脾性,甚至超越世代論,形成所謂書寫即表演,表演即劇場,劇場則無所不在的創造奇觀。說起來,這樣的信念無巧不巧,正是駱以軍念茲在茲的「如何以書寫挽救崩毀」、「如何以書寫偷渡現實」、「如何以書寫架構宇宙幽冥」,也是駱以軍小說之所以備受關注、迷眩新世代的所在。

換言之,駱以軍小說得以成立,乃在於小說與社會場域(省外省內的、都會鄉土的、上流低階的)等等唐突參照,從這個角度切入,也就能夠理解何以中國大陸必須遲至近年才陸續出版駱氏的簡體版,乃因它們越來越能夠體認駱式世界的金玉其外乃至於光怪陸離,那是不同於王朔強作野/雅痞的人間失格,也是不同於莫言一派意欲主宰中心論的鄉野/都會傳奇,不能理解觀展/表演世代,當然也就容易誤解駱以軍小說乃插科打諢之作,一如不了解陳映真的主張,就會錯將其評述新生代小說係「看著自己的肚臍眼」,誤解為淺層的「只會看著我我我的年代」,忽略其係意欲銜接第三世界論(毛澤東概念)以完成「為文救國」之道。

別鳥駱以軍

如此一來,該說駱以軍的小說是優或劣?是值得一讀或讀不下去?倘若是後者,豈非意味著一代人的盲目跟風?倘若是前者,又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皺眉不已?

事實上,作為我們這一代人無從迴避的「駱以軍現象」,確確實實在當年掀起一股追星式的旋風:從書腰推薦到專文推薦、從報紙副刊到文學獎評審、從座談會到網路論壇……如果說,那個時代有什麼足以懷念,那許是在文學這條路上,開始握有諸多資源的駱以軍不吝扮演亦師亦友的角色,光看著他永無止盡的書寫,都令人忍不住憂畏:再不跑上去的話,會不會跟不上陣啊?

然而,也是出於濫好人的緣故,多年來,「駱以軍」三個字宛如用過即丟的貼紙:隨處可見,也隨處不足為奇、為珍。恰也是出於濫好人的緣故,駱以軍說了太多小說作品以外的譫言,那幾乎將小說這一原該是繁花盛景的技藝,帶往了炫學、炫技的單向度,故而王定國的出現儼然就是對駱以軍、駱以軍世代的一記回擊:究竟,我們有多久沒好好享受閱讀中文小說的樂趣了?

我們這一代人看著駱以軍不斷不斷往前跑,自己也不斷不斷跟著一起跑,但這麼多年來,我們是把讀者推得更遠,還是把讀者拉得更近?想像著文學高塔的同時,我們是戮力完成作品,還是胡謅了一堆作品以外的廢話?是拿出「對得起自己,也足以撫慰讀者的作品」,還是只完成了自己而棄普通讀者於不顧?

但可以肯定的是,讀不下去駱以軍的讀者其實是溫婉的,那是傳統中心論的教養使然,換作駱以軍所表徵的潰解世代的話,「別鳥駱以軍」,那或許才是這一代人突圍而出的必經之路與立誓之言。

是的,別鳥任何人,只管奮力寫下去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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