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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11 第5317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蔣勳VS.阮慶岳(四之二)談土地
【文學紀念冊】李敏勇/在生的背影 凝視死的容顏
伊森/華爾滋瑪蒂兒塔(下)
王幼華/光明與黑暗
風雨聲伴綠鳥歸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蔣勳VS.阮慶岳(四之二)談土地
蔣勳、阮慶岳/聯合報
托爾斯泰一生都在找「土地」,杜斯妥也夫斯基一生都在流放,他們有幸,因為可以書寫創作……

阮慶岳:

蔣老師,

初冬同行去池上,給我很深刻的印象。一直留存記憶最難忘的,就是無際的碧藍天空、蜿蜒的嫵媚山脈,以及那片冬日收割後的田地。

其中略帶焦黃色澤的乾硬土地,尤其引發我的感覺與思索。

我幼小生長在稻米與蔗田遍布的南台灣環境,習慣穿梭在田野裡捉蝌蚪釣青蛙,屢屢會被灌溉水渠裡的隱身小蛇驚嚇。然而,那曾經習以為常的茂綠一切,似乎忽然不一樣了,我發覺現在只喜歡凝目眺望土地,卻並不想真正踏踩進去,好像害怕什麼髒汙或蟲仔沾身似的。

池上隔日,我轉去鄰近的關山,探訪從高工教職退休的學長。他住自己設計搭蓋的屋子,專注追求繪畫生活,我們喝茶、聊天,賞析應是附近山色的油畫,畫作的壯闊與綿密,讓我想起氣勢磅礴的北宋山水畫。

關山停駐一夜,閒時我步到屋後。這裡有座陶淵明般荒蕪氣味的院子,幾棵老樹參夾著大小灌木雜草,一群意氣昂然的雞隻穿梭其中,水池因去年颱風的破壞,一直乾涸地等待整理。我喜歡這個無人出入的後院,尤其裡面散發出來野熟同存的氣味,讓人難以分辨這究竟是有人料理安排,或是率性自然的本來模樣。

可說是在蓄意與荒蕪間、惚恍難分的一種土地狀態。

我嚮往自然,但是也恐懼自然,就像是我對土地既是迷戀,也有害怕。這個院子巧妙地安身在嚮往與恐懼之間,讓我敢放心去親近,既不覺得過於生野、也不顯得惡熟。

我會想著土地與我的關係為何,谿山行旅般的山水,與眼前的無人後院,好像都在回答我的安身究竟應當何在?

池上的行旅,讓我擺盪想著這個問題。

蔣勳:

慶岳:

很高興你來池上,這一年很多朋友從都會來找我,他們認識了不同季節的池上。耕耘機在田裡來來去去的池上,後面跟著一群覓食的白鷺鷥。收割完成後乾硬的土塊,刺刺稻稈像男人沒有刮乾淨的粗獷鬍髭。東北季風吹起來,在縱谷呼嘯的池上。有些朋友恰好碰到燒田,大火沿著稻稈劈劈啪啪,像放鞭炮,野地裡飛起黑煙,我聞著焦香的氣味,走在田壟間,等火熄滅,煙隨風散去,田野留著一條一條焦黑的墨線,像書法,比許多文人的線條更自由更狂野更不造作,我看到比故宮書畫更動人的墨痕,在田野間,在大地上,與天地風雲共呼吸,與草木日月同生死。

不知道那是不是慶岳小說裡的「土地」,「林秀子一家」生於斯死於斯的「土地」。

燒完田,曠野裡撒起油麻菜籽,不多久,土地變成一片金黃。好多朋友看到那一片金黃,驚叫著,鼓舞歡欣,然而農民們知道:不多久,油菜花的金黃全要鏟刈,翻進土裡做肥料。

我們看到土地的一部分,或歡欣,或苦澀,或喜悅,或艱難哀傷,和你書寫的「林秀子一家」一樣,說土地「歡欣」,說土地「哀傷」,都只說了一半吧。

我在池上等待立春,會偷偷掀開育苗中心白棉布,偷看一盒一盒剛吐芽的穀粒。每天忍不住去看,細小的芽長成綠色新苗,細雨迷濛,快要插秧了。

我想到鶯歌小鎮的陳映真,想到通宵海邊的七等生,想到蘭陽平原的黃春明,他們書寫的後面有「土地」,像林秀子後面的屏東潮州吧。

阮慶岳:

蔣老師,

讓人驚叫以及鼓舞歡欣的金黃色油菜花,終於還是被鏟刈、翻進土裡做肥料,聽起來猶如費心為小孩編織的童話美夢,忽然被誰戳穿般的令人不忍。

但是,就如同蔣老師說的:然而農民們知道。

是的,農民們日日踏踩著土地、間或望著天空日頭,他們知道一些宇宙運行的規則,因此得以安心篤定。我對土地的恐懼,或就是因為對於每一塊土地,我都自覺猶如一片浮雲一個過客,因而難以相互對話與真實了解吧?

因此,前信提及我對於記憶與故鄉的思考,最終畢竟要歸根到土地存在的究竟問題來。我在創作時屢屢喜歡以一個平凡的女性/母親為中心,甚至有時還被譏笑為一個不肯放棄奶瓶的戀母者,其實與這一切思考的尋覓與自問有關係。於我,記憶與故鄉是必然縹緲虛無的,一定要有一塊真實的土地作錨定,才能具有吐芽穀粒的真正力量。

薩依德所以談到流亡是一種對命運的悲慘懲罰,指的應該是這樣被迫離棄開那猶如母親般土地的感受。而這種個體生命與母體土地正分道而馳的狀態,其實恰恰就是我們現在日日所見的人間狀態,只是我們/現代人卻不自覺地不斷奮力在虛空中飆飛,至終往往成了一支不知目標何在的孤箭,更不必妄想如何能回歸母土的本質問題呢!

但是,母土又是什麼呢?這個名詞屢屢被權力者妄用,成了張舞大旗下的熾烈口號,有時反而更令人驚心。讓我會想起張愛玲「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的無情譬喻,在這樣訕笑後面的真正哀傷處,竟然是不知道那一抹牆上紅豔豔的血跡,正是自己慘痛生命的真實印記呢!

蔣勳:

慶岳:

我在池上一年多,接觸的多是當地農民,好幾代在土地裡工作勞動,他們有我沒有的踏實篤定。偶然離開都會,離開知識圈,雙腳不再懸吊在公寓的半空中,我住在老宿舍的平房裡,腳下就是土地,我因此就不再有流放在時間裡的虛無茫然嗎?

我的父親母親都是流亡的一代,因為戰爭,無法跟故鄉土地在一起,1949年以後,黃埔出身的父親必須被迫悄悄漂流出海,那時候我兩歲吧,一家人躲在船艙板下面,從閩江漂流出來,漂流到閩江口的白犬島。我沒有記憶,但母親重複說著那一個晚上的故事,岸上許多搜查的解放軍,母親慶幸當時四個孩子裡最年幼的我窩在艙板下,竟然沒有哭。我問她:「你祈禱了嗎?」她沒有回答。我們在白犬島住了一年多,戰亂中部分軍隊和美國軍人組「西方公司」,明為維安,實際上打劫過往船隻。母親覺得不對,才申請到台灣。我還是沒有記憶,那個接納了一個流亡家庭的「白犬島」,多年後我才知道被改名為「莒光」,我也坐船去了那裡,還是找不到任何記憶。

小時候清明節我很羨慕「本省同學」,因為他們可以掃墓。然而我的家庭在這塊土地上是沒有墓地可以祭掃的。最終父親母親也葬在加拿大,這塊土地上我們還是沒有墳塚的。佛經中讀到「流浪生死」四個字,不像讀西方薩依德或昆德拉,他們的流亡好像還是與許多人的流亡並不相同,例如敘利亞的政治難民,他們沒有選擇,他們流亡到德國,雀躍歡欣,然而或許他們不知道,後面等待的,將是一生的齟齬尷尬,他們再也不會有「土地」。我在池上畫著土地風景,心裡想:托爾斯泰一生都在找「土地」,杜斯妥也夫斯基一生都在流放,他們有幸,因為可以書寫創作。

下周一《文學相對論》主題預告

蔣勳VS阮慶岳

談創作

敬請期待!


【文學紀念冊】李敏勇/在生的背影 凝視死的容顏
李敏勇/聯合報
杜潘芳格在人間情境裡凝視著死,靜靜地咀嚼著糾葛在人間的愛、慾、悲、歡,呈顯一種哲學的探照,一種存在的摸索……

3月10日上午,接獲杜潘芳格辭世的消息,她是長我二十歲的前輩詩人,屬於跨越語言的一代。與她相同世代的《笠》同仁,詹冰、陳千武、錦連、張彥勳、羅浪、蕭翔文、明哲、李篤恭、黃靈芝以及陳秀喜已過世。碩果僅存的是林亨泰。

陳秀喜與杜潘芳格是《笠》前行代中僅有的兩位女性,陳開朗、外向;杜潘拘謹、內向。熱冷有別。熱心笠的象徵性社務的陳秀喜,曾以社長身分活躍於詩壇、文學界;而勤讀日文版世界思想書籍的杜潘芳格,在基督長老教會裡的活動較多。有姊妹情誼,卻似無太多交集。陳秀喜在台北、杜潘芳格在中壢,社交情境有別,也反映了兩位女詩人的差異風格。

初識杜潘芳格是1960年代末的事。那時候,我剛加入《笠》詩社,因參加活動,與一些同仁到她中壢的家。樓下是她先生杜慶壽的耳鼻喉科診所,隔鄰則是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在她家裡的書架,我瞥見諸如《世界思想家大系》的精裝日文版套書,對於她涉獵哲學、思想書系的印象極為深刻,這也是我對她詩作裡思想深度別於一般詩人,更別於女詩人,有所知曉的原因。

1970年代、1980年代,我多次執編笠詩刊,常向杜潘芳格約稿。她因跨越語言而深受語言文字無法準確呈現詩情詩想困擾的情形,感同深受。常常與她在電話中或晤面推敲詩行詩句的妥切性。看得出她的煩惱,既有千絲萬縷,但卻找不到存在的場所。詩人的語言及其思想是詩之為詩的重要課題,杜潘芳格和她同世代台灣詩人的創傷是台灣人的苦悶的某種現象。但戰後台灣現代詩史中,因政治特殊條件,從中國隨中國國民黨流亡來台的許多詩人並沒有同情的理解。台灣本土的許多戰後出生、成長的中文世代也一樣。

我以木、水、火、土的五行意味,分別形容林亨泰、詹冰、陳千武、錦連,是我長期親近、觀察,感知這幾位詩人的概括性認識論。陳秀喜與杜潘芳格不在這樣的論列,但我以〈死與生的抒情〉寫她們的一篇隨筆,仍然是我對她們相對觀照。死的抒情是杜潘芳格,生的抒情是陳秀喜。杜潘芳格的詩是思想,而陳秀喜的詩是生活。杜潘芳格是戰後台灣現代詩人中,少有的在觀照視野中具思想深度的詩人。

為什麼這樣?就是這樣!

得知杜潘芳格辭世時,我想到她的生日:1927年3月9日,竟與死日隔一天。更特別的是,二二八事件在花蓮鳳林受難的張七郎、宗仁、果仁三位醫師,她稱為姑丈及其兩位子嗣的親人,被1947年3月9日在基隆港登陸的中國國民黨軍隊殺害。冥冥之中的偶然與巧合,牽繫著個人和台灣的歷史。

生日

/杜潘芳格

   三月九日

   是 我的生日


   可是

   花蓮鳳林 太古巢

   親愛的姑丈 並倆位舅舅 被慘殺的

二二八

   殺人軍團,惡魔軍團 登陸本土玄

關基隆港

   是一九四七年三月初九。


   從此

   不再慶祝

   請勿向我說

   「生日快樂」。


   我正在

   找尋,

   我衷心能喜悅慶祝的

   我的心靈的生日

   新的,

   太陽和月亮。

在某種意義上,杜潘芳格也是二二八事件受難家屬,她的心靈創傷就是橫越在台灣土地上的外來統治權力肆意的殺戮。文化(語言)和政治(殺戮)的雙重困厄,壓迫著她以及其同世代的詩人。在日本,這是杜潘芳格出生、成長初期的國家像──「荒地」詩人集團引喻的面對戰敗廢墟而必須跨越,正是成為異國,卻又相同的情境。日本的詩人們因經歷二戰的敗亡,而面對廢墟,台灣的詩人呢?面對的是降附於另一個殖民統治,面對殺戮。新的太陽和月亮是什麼?也許,就藏在杜潘芳格詩的行句裡。

她不像陳秀喜,在生活題材中發現生的喜悅,而是在人間情境裡凝視著死。靜靜地咀嚼著糾葛在人間的愛、慾、悲、歡,呈顯一種哲學的探照,一種存在的摸索。這幾年,年邁的她在中壢的家,較少外出活動。常在電話裡聽到她話語裡的喟嘆,對人事物的看法。已然衰老的感觸不只經由電話,也在見面時流露出來。她會問,誰怎麼樣了?默默地透過一些資訊,她仍然觀照著周遭的朋友。有時也不免對自己的詩壇位置有所感觸。但這不只是她,而是台灣本土詩人普遍的處境。歷史並未重建,就如同轉型正義並未處理,特別是文化,仍然被宰制在從戰後以來就偏失的統治--外來統治體制駕馭的氛圍。有多少台灣詩人、作家、學者參與在那樣的權力圈,仍然未見清理?

杜潘芳格的夫婿——杜慶壽醫師,是特別的人。他總在杜潘芳格身邊,默默地參與她的文學活動,是她的支持者。杜潘芳格最早的詩集,以漢日文對照的《慶壽》就是以先生之名為書。一語雙關,既慶祝丈夫生日,也奉先生之名。兩人出雙入對,在杜慶壽仍然在世時,那是令人欽羨的眷侶。大家都稱呼他:杜醫師,而她則是先生娘。先生,在日本社會,是對詩人(作家)、醫生和老師的稱謂。杜潘芳格和《笠》跨越語言一代的台灣詩人們正是日本時代養育成長的,我輩一些在《笠》的戰後世代,有幸浸濡那樣的教養性。我曾經提及教訓和教養,在歷史與文化裡,也多少出自那樣的薰陶。

如今,杜潘芳格也隨著她夫婿,辭世了。一位在台灣特殊歷史構造裡產生的女詩人,她未能在二戰之後的青春時期登場(只以後來出版的少女日記,彌補了時代的空缺),必須在1960年代才重新出發。比起世界其他國家,1920世代都在二戰後即登場,晚了將近二十年。就如同《笠》,必須等到二戰結束後第二十年,才得以創刊。這種特殊的歷史,存在著台灣文學必須面對的嚴肅課題。

戰後台灣文學史,特別是台灣現代詩史,仍然處於過度偏重在台灣的中國,而輕忽台灣的台灣。標榜中華民國文學史是這樣,標榜台灣文學史亦然!跨越語言一代的詩人們在文學史的特殊際遇,一直到1980年代後,才有些許被探索,陳秀喜和杜潘芳格兩位女詩人,也都在論文研究或文字資料彙整上,有些補救,但這些細微的光是否成為文學精神史的基盤條件,引領著詩的發展走向呢?未必!台灣的詩人不知台灣的詩人,從政治公害到商業公害,病理一直存在,竟至於讓人感到文字的無用!文化的邊緣的邊緣。杜潘芳格的生之際遇像是委屈在暗處,走完了九十年的人生。

在詩裡凝視死亡的杜潘芳格以詩銘刻她的人生,她形之於文字的語言未盡能抒發其心、坦露其志,藏有許多祕密,慧眼方能洞觸。心有所感,以一首詩向其靈魂致意。

芳格誌

——為杜潘芳格(1927-2016)/李敏勇

早春的風景

書寫著你生與死的隱喻

被夾在歷史裡


你也是被時代窒息的名字

悲喜說不出口

叫不出聲


在基督也是佛陀的

天上人間

你的冷眼靜靜地燃燒


牽繫著一行一行詩句

那是在彼方等待你的慶壽

你是從這裡奔向他的芳格


伊森/華爾滋瑪蒂兒塔(下)
伊森/聯合報
上篇:伊森/華爾滋瑪蒂兒塔(上)

威風凜凜進行曲中,加冕禮頌歌裡最為傳誦的〈希望與榮耀之地〉(Land of Hope and Glory)如此唱道:

Land of Hope and Glory,

Mother of the Free,

How shall we extol thee,

Who are born of thee?

Wider still and wider,

Shall thy bounds be set;

God, who made thee mighty,

Make thee mightier yet,

God, who made thee mighty,

Make thee mightier yet.

希望與榮耀之地,自由之母,

我等為汝所出,該如何為汝傳頌 ?

使汝開拓疆域,愈益寬廣,

上帝成就汝偉業,使汝更益堅強,

上帝成就汝偉業,使汝更益堅強。

這首曲子被稱為英格蘭的第二國歌,廣受民眾喜愛,帝國威風堂堂的睥睨之姿,深植民間,好不霸氣,也好不霸道。

6

學院中最常用的訓練用小飛機,是法國製的多巴哥十型機(Tobago-10),她只能載四個人,構造簡單到起落架不能收起,三個輪子戴上了套子,像滑冰鞋般可笑,她的座艙比任何一輛路上跑的汽車都狹窄,大部分時間只有你一人關在其中。因此你更必須呵護你的飛機,就像抱著嬰兒那般溫柔,在每一趟飛行前後,都得細細擦拭她的雙翼,檢查是否有微小的損傷,傾心為她加注潤滑油與燃油,在這天空之中,只有她與你人機一體,生死與共。

夜航南飛,寂寥的大地上鮮少文明燈火,夜裡面沒有沙漠、樹林與岩石的分別,腳底下只有無盡的黑暗。再往南去,是更深邃的大海,你很清楚那種安靜所散發出來的惡意。總是高掛於頂的南十字星事不關己,在這整個漆黑的宇宙中,你連自己與生俱來的五感都不能信任,只有默默旋轉的陀螺儀是回家唯一的指標。

手指輕按三下,遙控啟動跑道邊燈,無盡的夜晚中長方形的跑道形狀靈光閃現,你如溺水者見到漂浮物,對準它俯衝下去,就像被黑洞吸引進去那樣無法抗拒。你不知道跑道上是否有動物,是否會撞到任何未知,你必須降落。

落地之後,你腳步蹣跚,眼神渙散,跟隨著一股懶散湧上來,就是回到人間了。

7

Up jumped the swagman and sprang into the billabong.

"You'll never take me alive!" said he.

And his ghost may be heard as you pass by that billabong:

"You'll come a-waltzing Matilda, with me?"

流浪者暴起,衝向新月之湖,留下遺世之言:「你們絕無法活捉我!」

當你經過此地,或許仍能聽得他的靈魂徘徊在月湖之濱,原野之上,歌聲回響著:「你將扛起行囊,隨我浪跡天涯。」

世上唯一不變的真理,就是萬物一直在改變,人生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人人都會死亡,至少,死去的方式由我來選擇,流浪者說。

我的德國兄弟後來成為大公司的副機師,有一陣子搬到亞洲來。而非洲兄弟最終沒能完成訓練,那個年代電子郵件不發達,我們淡如水般,就這麼失去聯繫。羅尼回非洲後是否繼續開計程車也無從得知,但我知道他不會忘記這段學飛的日子。

〈華爾滋馬蒂兒塔〉一曲畢後,我離開那片紅土大陸,不知何時會再回去。雷雨雲雪,歲月風霜,吹得兩鬢漸漸星白,我的翅膀早長成渦輪鐵翼,飛在有條不紊的國際航道上,行經過不知多少城市與國家,起飛與落地成為行禮如儀的點對點連接,感受不到雙翼的脆弱,也聽不到螺旋槳的悲鳴。

走遍天涯後,體內的某種浪跡,也淡淡消逝了。(下)


王幼華/光明與黑暗
王幼華/聯合報
年輕的時候老是覺得夜晚時分,許多地方都太黑暗了,只要有燈,就會想辦法把它全部打開。在沒有電的地方,也想拿著火把,蠟燭,手電筒等,照亮那看不清的幽暗之地。

年紀長了以後,喜歡黑暗一些,混沌一些,太強的光亮,讓人感到刺眼。突然出現的閃光,更讓人不舒服。

昏昧有昏昧的好處,看不清楚的就看不清楚,不需勉強﹔黑暗裡看不清別人,別人也看不清楚你。


風雨聲伴綠鳥歸
殷穎/聯合報
十年前我購買了三隻小鳥,其中一隻綠鳥最活潑強健,我每天為牠們加食時,首先跳下去啄食的就是牠,牠食量最大,翠綠的羽毛豐滿華麗,啼聲宏亮,在群鳥中最為突出,儼然為群鳥之首。近年來,其餘幾隻小鳥都已紛紛歸去,但這隻綠色帶鵝黃的小鳥,卻能活了十年之久,按鳥齡實在是隻瑞鳥了。近來我正為牠的身體擔心,期間還穿插了一隻白鳥的事故。

我書房的鳥籠特高,是我用三隻鳥籠銜接起來的,一座鳥居,三層鳥樓之間,架了六層支架。底層為牠們的餐廳,其上五層皆為起居室,小鳥們都要向高處棲息,每日除定時飛下進食,食畢即飛上高枝。在三個鳥籠的銜接處,我用極細的鋼絲纏縛,但仍有空隙,白鳥一時心血來潮,想啄斷鋼絲,找空隙逸出,卻不幸被鋼絲將一隻足趾纏住,牠費盡力氣拔起,但卻有兩隻足趾斷裂。我發現時,時已近夜,無法送醫。只好將牠捉出做緊急救治,先將其足趾以紗布塗藥纏裹,再安置在紙盒中,靜觀其變。次晨發現牠已掙脫裹傷紗布並飛出,旋即躍上高枝。視之似已無礙,略覺安心,但到晚間卻墜下底層,掙扎翻滾徹夜不寐,我怕次晨白鳥或已不治,夜間頻頻起視,但次日牠又安踩高枝上,無礙矣!後卻發現牠用嘴啄斷了兩個傷爪以求生,還真的了不起。

我擔心著、擔心著,那隻耆年綠鳥也已日落崦嵫,安然離開鳥世了。

周四晚間牠已無力再爬上高枝,只能臥在底層棲息,我將牠喜食的一只穀穗放在牠旁邊,牠也能伸頸啄食,因天氣寒冷,特為牠開了暖氣,並徹夜亮燈,免牠在黑暗中歸逝,但次晨仍見其身體蠕動,偶爾還可啄食一、二穀粒,但延至傍晚已溘然長逝。我當時一面寫稿,一面頻頻回顧,晚間淒風兼苦雨,不斷敲打竹窗,雨水沿著玻璃流下,似在悼念綠鳥之逝。

我用幾張細軟白紙將牠裹起,暫安放於書架上,次晨陽光明媚,我再將綠鳥捧到窗外竹叢旁,將牠安葬於竹畔,並在其墓旁豎立紙碑,上書「綠鳥歸自然」,又在墓旁植了幾片綠葉與一朵冬日最後的紅玫瑰,伴牠長眠。

盼明年竹枝再發芽抽筍時,牠能化為一支竹箭,爬上我的窗畔,展示牠新生的翠綠羽翼,續伴我在窗畔寫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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