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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07 第7332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人文薈萃 【文學相對論3月 二之一】駱以軍vs.楊隸亞/雄宿朝元,這命盤寫小說最讚了?

  人文薈萃

【文學相對論3月 二之一】駱以軍vs.楊隸亞/雄宿朝元,這命盤寫小說最讚了?
駱以軍vs.楊隸亞/聯合報
駱以軍(左圖/本報資料照片)、楊隸亞(右圖/楊隸亞提供)。

繼續想能飛行下去的方法

●駱以軍

隸亞:

這是我去年春,憂鬱症又無端嚴重襲上,寫給自己的話:

「認真地說

你曾受到的某個巨大痛苦

最後真的只有你自己去共處

因為人們每天 新發生的事件太多了

即使是最好的身邊人

你也不能一直帶著那『痛苦的黑洞』

所有人都希望你走出來 走過去

但是這個痛苦

確實超出正常人該承受的

你必須自己背著這個強暴的後延

繼續想能飛行下去的方法。」

其實以我之強,或以我的年紀經歷,所累積的人世應有的「不驚不懼」,但若是掉進一個像在月球背後面的洞窟,你想盡辦法都爬不出來,我竟還是那麼恐懼、悲憤。我想這或許是我第一次,和妳在鴉埠咖啡相遇,聊著妳的艱難,成長,家庭,對小說未來的夢,這種種,意外發現我們兩個的紫微斗數命盤,竟是一樣的。這讓我頗有「對年輕的妳,多出來的,說不出的多一分自我投射的,聽起來很像安慰,或鼓舞,或像電影演的,有他心通的老師傅,對遇見另一也有他心通的年輕人,多一分的告誡」。

當時妳問我:「駱大,我這個命盤很苦嗎?」

我說:「很苦。但非常強大、寬闊,是天生寫小說的命。」

如果別桌有人偷聽,一定忍不住笑翻了,這個老大叔和這漂亮年輕人,他們在說什麼啊。迷信,還一臉肅穆用這迷信,說著關於「這命盤寫小說最讚了」?

真的。我們兩個都是廉貞獨坐,所謂「雄宿朝元」格。如果在我這年紀回想,我從前這二十五年走過的路,那真是苦到,像上天用鐵鉤穿過你的琵琶骨,那種種的在人心上的遭到痛擊。

我非常喜歡的波蘭小說家布魯諾舒茨,有一篇〈肉桂色小鋪〉(我太愛這篇了,在許多地方講過),但這只是引一段,那小男孩在那小城之夜,貪歡、或憂心忡忡、或迷路了,整篇不斷描述那月色的夜空,一種神祕、靜謐的氣氛:「天空在許多部分毫無遮掩漏出內在結構,顯出光的螺旋紋理,淺綠色的黑暗物體,如同玉髓的層次,夢的組織。」我覺得這段描述,太適合來形容「雄宿朝元」格了。

第一,我想像著年輕的妳,或如同年輕時的我,很長時間痛苦於「他人所定義的那個我,廉貞,或說雄宿朝元,他在很年輕時,或就具備這種天賦,能夠像反向雷達追蹤對方的聲納或電波,投影出怎樣形狀的你。然後因為年輕,缺乏足夠的生命時光資本以抗辯,會像一尾魚在湍溪中被剝鱗那麼痛苦。我一直在想這或許是一種性格的缺陷?後來的人世修行,包括讀〈心經〉,或遇見一些老師父,都是勸戒,要「放下顛倒妄想」,但在小說的實踐上,它似乎又是非常珍貴的稟賦。

我不太能想像,若是自己沒有從事「寫小說」這行業,這樣的像內心多層建築的,對人心的透析、追索、櫐疊,在其他的行業,或其他的人生方式,要承受多大的「多出來的影子」,對年輕時的我,每一次參加完人多一些的聚會,回家後腦中就像監視器錄影,回放,停格,我有沒有在某一時刻,因為一時粗心,對某個人說出輕慢的話?或作出讓人誤解的蠢事?

也許我們接下去再談?先聽聽妳說說妳的經驗、感受?

一個「只會作白日夢的人」

●楊隸亞

以軍老師:

收到你的信,正在台南阿嬤家過農曆新年。

老房子,房間不多,我睡在一個前幾年還是倉庫的房間。把雜物丟棄,環境簡單收拾,擺上簡單的床跟床墊,勉強暫時充當客房。夜晚睡得很差,房間內有蜘蛛在角落爬,屋內氣味也不怎麼好。看見蜘蛛後,極度不安,睡睡醒醒,夜半好像作了夢。夢裡,一個朱金色袈裟的僧人,跟一隻墨黑色鎧甲勁裝的猴子,走在我眼前的蜿蜒窄路。我想大概是春節節目看多了,眼花了。

那好像是唐三藏跟六耳獼猴。

當我向他們靠近幾步的時候,他們開始說起話來。我抬頭,那一人一猴,不是三藏也不是獼猴。竟然變成楊澤老師跟你。楊澤老師有如老僧念經,口中講一些大道理,你們一直走,直直行,往山裡去,愈走愈遠。我看見你們的背影,消失在山林的分岔路口。

我記得,你說過廉貞獨坐,就是雄宿朝元格局。

可是,我太迷信了。我大概知曉廉貞獨坐,落四馬地。一生奔波,無以為繼。不曉得為什麼,我每次想起廉貞星,總是想到六耳獼猴。

算命館用來形容廉貞星的用詞,多有詭詐、奇情、豪放、聰穎,不少算命師都說這顆星不好歸類,它非善非惡,時善時惡,有些人還叫它「五鬼」。

我想到六耳獼猴變成孫悟空的模樣,悄悄跟隨前往西天取經的唐三藏師徒一行人,多次設下陷阱與詭計。讓眾人吃盡苦頭。可是,最後他被三藏給感化,跪在法師面前,臉上盡是淚水。八戒、悟淨還有悟空,紛紛都跟唐僧說,這傢伙又在演戲了,他已經欺騙我們太多次。不要忘記了,他什麼模樣都能變出來。而他的眼淚,自然也是假的。

六耳獼猴終究沒有加入取經的陣營。

他那麼孤獨,頑劣。久煉千靈,百年孤寂。

那些說廉貞星是五鬼的人,也許見到的是六耳獼猴令人嫌惡畏懼的那一面吧。你提到,老師父勸告「放下顛倒妄想」,但在小說的實踐上,它似乎又是非常珍貴的稟賦。這句話讓我想起,很多年前,大概是十九歲左右時的我,在根本不懂小說為何物,寫作為何物的時刻。也許我早已在那個時空,以一種另類的戲劇方式,如六耳獼猴那般體會承受一個故事的開始。

那時候,還是學生的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打工。早班。每到中午,總會有一個阿婆來買鮮奶跟奶油麵包,我猜想,她應該是要買給便利商店旁那間小學裡,給她放學的孫子或孫女的午後點心。服務幾次以後,她問我這麼年輕,怎麼就在工作?是不是讀夜校?還是沒在讀書了。由於排隊結帳的客人實在太多,我嗯嗯啊啊地回覆。阿婆似乎就誤以為我是個高職在讀的夜校生。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扮演這個高職夜校生角色好一段時間。阿婆看到我常在打卡下班後,坐在便利店角落的啤酒箱,吃著即期的飯盒或茶葉蛋。

也許是善意或憐憫,我開始收到阿婆給的零食、肉包子、飲料、便當。

我終究是離譜。那個阿婆越給越多,我演得越認真投入。會不會有某一刻連我都騙過了自己呢,當某個特定對象一出現,我就自動角色上身。

結束這齣鬧劇,是一場搶劫。

有兩個男生走進便利店,亮出刀片,搶走架子上所有遊戲儲值的卡片。

我沒有打算跟他們來一場你死我活,當時只想著要活下去。

半個月的打工薪水瞬間化成泡影。回想起來,這段經歷彷彿是一種懲罰。我把所有事情都串連在一起,由於我欺騙阿婆自己是夜校生,得到不少安慰餽贈,於是,來了搶匪,讓我失去所有。現在回想這段經歷,仍有點無奈。我只是不想讓人失望,卻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騎著車到警局登記報案失竊的貨品,走進警局有如走進雷音寺。六耳獼猴被一棒狠打,報上姓名,現出原形。

那個夜校生,那個源自於我的虛構的分身。在走進警局的剎那,自現實世界與我正式分道而行。

如今回想,這算不算是我創作的第一個角色?

後來,我開始寫一些可能稱不上小說的故事。

故事裡面的人物多半像當年的我,那種角色。年輕的打工仔。四處飄蕩,無家可歸。有時猶豫懦弱,有時卻膽大非常,總愛挑戰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寫小說這件事也是,我曾請教陳雪老師一些寫作的心法,她即使寫長篇,也沒有早早於下筆前夕,事先製作大綱的習慣。她說自己用的是「角色上身法」。我們還討論過自己做過的工作,陳雪老師說她除了送手錶、賣衣服,當過馬戲團售票員,還在檳榔攤包過檳榔。我說,我除了便利商店,還在台北車站開封街口發傳單,當臨時工。有點類似蔡明亮的電影《郊遊》,李康生飾演的那種路邊舉牌工。日領新台幣九百元,一手交錢一手交工,各不相欠。

我曾試著給小說寫大綱,但事後實際操作起來,卻無法遵守,那些故事自有路徑,而且十面埋伏。關於路徑這回事,你應該不知道,我每年必定重讀的小說,就是你的《降生十二星座》。

在我心中,這本小說真是夢幻逸品。

敘事不停繞路遠行,角色的分裂,道路十六,直子的心,還有對天上星宿的無盡探問。所有的一切,深深吸引著我。

前年,台北文學年金的小說卡關。完全寫不出來。

我跑到中山北路巷弄裡的一間港式餐廳打電動遊戲。那個遊戲機台,放在店內角落,根本沒什麼人去玩。我拿出百元鈔票,跟櫃檯換了一疊十元硬幣。就放在機台上。一個又一個的硬幣投入,死亡,重生,死亡,再生,我進入遊戲的輪迴。直到所有硬幣用罄,我才不捨地離開打烊的店家。

打烊後的店家,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拔除電動遊戲機的總開關。我站在黑夜裡,眼神望向亮粉色霓虹燈招牌店內角落。那台電動遊戲機的螢幕畫面還有一個身著中式武服的春麗仍反覆戰鬥,不停從王城飛躍而下,旋踢出秀麗的長腿。她還在她的故事裡,未曾停歇。執迷且瘋魔。

以軍老師,我這樣一個只會作白日夢的人,能寫小說,能說故事嗎?

多希望你能為我解答。

這個問題,會有答案嗎?

我,上升雙魚,太陽天秤,月亮獅子,水星天蠍,木火星都是摩羯。

等待你的回信。

(附上打遊戲機照片)

你好怪!你好怪!

隸亞:

妳好怪!!!妳好怪!!!妳好怪!!!

當我這樣一個半老頭,怪大叔,像《麥田捕手》裡,那男主角荷頓,被學校退學,老派又尊嚴,一路流浪,遇見各種心不在焉活著的,說粗暴其實他們就是對他人的痛苦無感,這樣的比他大的人傷害,回到家,那在我年輕時所有閱讀小說中最迷人的角色,他的妹妹,一個有著黃金靈魂的小女孩,她在荷頓跟她說著這世界的狗屁倒灶,他痛恨這世界的種種時,退回一種完全小孩的型態,一直摀著耳朵,快樂的,尖叫的,「你完蛋了!!!你完蛋了!!!」

我年輕時有被某個我尊敬的前輩女小說家,在我和她談某個我對小說的嚴肅、一本正經的「黃金武士」的期許時,她好玩又快樂地說:「駱以軍,你好怪!!!你好怪!!!」當時我並不知道,她說這話時,是比對了她半生閱歷各種藝術家、狠人、瘋子、絕頂聰明者,但是第一次有人,不是以我在遊戲機的外面,而是她是觀測者,那麼讚嘆、珍惜,我在那年紀時的某種「心性的純真」。不是世俗的,我後來很習慣的,人們對我的小說的「魔性」的稱讚。

妳這樣一個「只會作白日夢的人」,不寫小說,還要去做什麼浪費上天給這天賦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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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以軍

1967年出生於台北市,曾獲第五屆聯合報文學大獎、第三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首獎、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等。著有《匡超人》、《女兒》、《西夏旅館》、《小兒子》、《棄的故事》……等小說、散文、詩集二十餘種。

楊隸亞

1984年生於台北,成功大學現代文學碩士畢業。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台北文學獎年金得主等獎項。散文作品多次入選九歌年度散文選,著有散文集《女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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