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下廚的男人樣樣好,好過飯來張口、批評鹹淡、只會上班下班的死男人。最近,我認識了一位愛下廚的好男人,他是屏東公館國小的許嘉政校長。
許校長是典型的南部漢子。身高175公分左右,腰圍的脂肪並不顯眼;頭髮微疏,但因略鬈而帶點孩子氣;善言,基本上說話不用打草稿,而且那一口南部腔,頗討喜。
提早上社會大學
我是經由屏東郭惠芯老師的介紹,才與他結識。
許校長小學尚未畢業,就因母親在高雄開設自助餐廳而學會燒菜的本事。他從買菜洗菜切菜開始,迅速上手,接下來是煎荷包蛋、煮湯、炒菜,然後,當然是替客人打菜了。
他不但要有成本概念,得在短時間裡拿捏鍋中物的火候與味道,就連替客人打菜,都要抓好分量,甚至打量客人的臉色。
於是,當同學還在為零用錢與父母嘔氣,他已經超齡地上了「社會大學」修到關鍵學分。
家境不好,懂事便早。許校長在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非常務實地選擇了平穩安定的教職。在鄉下地方擔任教師,畢竟是被鄉親相對尊重的行業。
由教書開始,時候到了,就參加各種考試,跳到主任級,然後就是校長。許校長樸實認真,一步步向上爬,取得了校長的任用資格。
第一份校長職缺,許校長就被派赴屏東縣最南端、遙遠的高士部落,接任高士國小的校長。他每個周末才能回家一趟,周一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得開車啟程,花兩個多小時回到山上。
高士部落當年是不得了的勇士搖籃,為了抵抗日軍的占領,曾逼得日軍在海上砲轟,依然屹立不搖。
如今,時代的洪流改變了高士部落的生態,年輕人出走,留下老人與隔代教養的孩子們。
這位善於動腦、精於企畫的新科校長,立足於高士的泥土上,喝著當地的水,他在校長室配備的廚房裡烹煮佳肴,招呼教師們一同享用,開始了解整個部落的脈動。
於是,一幅幅社區發展的藍圖在他眼前出現:因少子化空出來的教室,他計畫改為「旅人居」的舞台,讓都會來的旅人投宿學校,不但可以藉由當地新鮮的蔬食、部落阿嬤的傳統料理、動人的部落歷史故事……來療癒旅人疲憊的身心,旅人要道別時,還能帶著部落的有機香菇、有機醋等伴手禮回家。
這一炮,打響了高士部落的名號。
校工也成書法家
雖然今日的許校長已經調離高士,改任公館國小的校長,但我哪肯罷休!一再拜託他,帶領我到高士國小走一遭。
老實的許校長投降了,就在一個陽光也起得早的周末清晨,他親自開車,一路細數屏東的人文與自然景觀,直奔高士。
等候我們的是許校長昔日的袍澤,他們犧牲了與家人團聚的假日,在那座名為「曙光窯」的窯烤箱中,烘烤出香氣撲鼻、口感奇佳的手工麵包,招待我這死皮賴臉上山采風的都市鄉巴佬……等到肚皮填飽,陶醉在微風與花香裡,我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捨不得下山去……
高士國小的牡林分校,學生更少,卻是足球名校,得過世界大賽的冠軍。當我跟著許校長步入分校,眼前就是一個足球場,學生不分年級、性別,認真地想要踢好每一顆球。有位個頭很小的男生,居然已能使出華麗的閃人假動作。
他們認出許校長,熱情地圍攏上來。正值世界杯足球賽開踢,那間小小的分校,應該會在秀麗的山崗上驚聲連連,歡騰不已吧!
調到公館國小後,許校長沒有閒下來。當他得知該校有幾位擅長寫字的老師才氣過人,便欽點了「四大才子」(我稱之為「公館F4」),以這四位老師為中心,將中華文化精髓注入全校師生的血脈,從學校的長廊到教室、保健室、廁所……都沉浸在墨海之中,氣勢雄偉有之,婉約秀美者亦不缺。
就連校工、醫護都成了書法家,更稀奇的是,孩子們不分年級,以書法為基石,無論陶藝、繪畫等課程,都能一絲不苟、心正意直地專注其中。甚至,還聘請了製作毛筆的師傅親自到校,傳授製筆學問。
我不知自己是否過度敏感了,據我觀察,公館國小的小朋友雖也都活潑調皮,但在他們的眉眼之間,卻透露出一絲端莊自持的特有氣質。這樣的正面教材,讓我嗅聞到台灣未來的希望。
許校長再三強調,拍攝公館國小的故事,他當然不反對,他並不怕該校苦心經營的特色被其他學校模仿了去,他只希望節目製作的重點不要放在他個人。
我沒有全聽他的。因為,我有點不爽……為了趕另一行程,我沒吃到他親手烹煮的菜!
您不妨也說說看,這樣一位愛下廚的男人,是否真的樣樣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