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蘭州的白尾鹿
那天夜裡，氣溫降到零下十五度，又下了場小雪，清晨打開窗，外頭一片銀白如耶誕卡的冰晶世界。不過，在院子裡的薄薄雪泥上，照例看到幾排大小不同的腳印，蜿蜒地消失在不遠處的林子裡。看來無論有多冷、多熱，哪怕是下雨、下雪或下冰，鹿兒們仍夜夜在社區裡巡邏。
馬里蘭州的鹿，如果遇到危險，就會豎起短短的白尾相互警告，所以叫作白尾鹿。而面積比台灣還小的馬里蘭州，去年九月到今年一月打獵季的四個月中，就獵殺了八萬五千隻白尾鹿，可見鹿群的數量之多，到了令人頭痛的地步。
我們社區裡的房子大約呈雙排的ㄇ字形排列，每家後院之間都有些空地，社區中央則保留了一大塊綠地，有兩個小水池和一條小溪，小溪流出社區後，匯集其他好幾條溪流，最後流到數十公里遠的波多馬克河，那是維吉尼亞與馬里蘭州的界河。沿著彎曲的小溪兩邊，則是一大片狹長的原始森林，所以有足夠的空間和食物，讓無數野鹿自在地生活其中，也讓這大都會的郊區生活，多一些野趣。
記得十九年前，剛搬進來的頭一兩年，因為是全新社區，很多人家會在前院裡高高興興地種滿鬱金香，一大片的花海，煞是好看。但是往往不消一兩個晚上，就全部被鹿兒吃得一乾二淨，連葉子都吃光光，只剩下一點點殘莖。兩三年後大家都學到了教訓，再也沒有人種鬱金香，改種薰衣草、萬壽菊和杜鵑等等一些鹿兒不愛吃的小花小草。
之後每年春天一到，社區裡的家家戶戶都會忙著整理院子，打掃冬天殘留的樹葉，順便再種些美麗的花花草草。傍晚在社區裡散步時，只要發現某家的前院突然種滿了漂亮的鬱金香，就知道那一定是新搬來的人家。但也來不及警告，鹿兒們早已興高采烈地奔相走告晚上有大餐可吃，第二天再出門散步時，滿園的鬱金香全都不見了。
買虎尿澆在花圃裡
春夏之交的五、六月是鹿繁殖的季節，到了仲夏的傍晚，社區草地上隨處可見一隻隻已經斷奶的小鹿，金褐色的皮毛上仍然散布著小白點，和卡通裡的小鹿斑比一樣可愛，緊靠在沒有小白點的母鹿旁低頭吃草，偶爾抬起頭，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看四周的花花世界。
夏日的晚餐後，我們喜歡坐在陽台上乘涼，當天色漸暗，偶爾會看到幾對大小不一的亮點，鬼鬼祟祟地在黝黑的林子裡晃動，那就是鹿媽媽帶著小鹿到每一家的前後院逛街，可能也順便教教小鹿哪些草好吃，哪裡又可以找到好吃的花。
幾年前，我們發現鄰居莉絲家的院子總是百花爭豔，甚至包含鬱金香，不禁好奇她有什麼撇步可以「逐鹿」？詢問之後，她說：「可以到花店買動物園老虎或獅子的尿，澆在花圃裡，鹿就不敢來了。」難怪經過他們的院子，總會有一點怪怪的氣味。
果真，儘管有點尿騷味，我們的院子維持了一個多星期的好日子。但是，某天一大早，好多試種的花又不見了。原來，經過幾天的日曬雨淋，尿化成肥料，鹿又回來了。
前年莉絲又告訴我們：「花店有賣一種黑色的細紗網，罩上黑紗網的花，人眼幾乎看不出差別，但是可以避免花被鹿吃掉。」去年春天，我們在花圃裡試種了一些「好吃的花」，在看不見的黑紗網幫助下，順利地在院子裡綻放。
其實，這個社區還沒開發之前，是一個被原始森林包圍的大農場，因此住著許多的鹿，所以應該說是我們搶了鹿群原本的家。幸好，除了兩三戶人家把前後院用籬笆圍起來之外，整個社區仍像是一個開放給鹿兒們散步和用餐的大公園。
是故，將近二十年過去了，鹿兒們還可以一代傳一代，熟門熟路地在半夜到處串門子、悠哉地吃消夜。而我們既然無法「逐鹿」，也只好與鹿兒們和平相處，把花園當作可愛動物園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