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超連結】瓦歷斯／當校長要會的事

瓦歷斯／聯合報

圖／Tank 這些學生還真是具有良師精神，願意陪我這個駑鈍的校長不停地練習…… 當家方知柴米價 身為一位小學校長，其實並不是只有每天站在校門口、坐在校長室這麼簡單，總有許多意想不到之事要處理。 那年，我換到一所新學校，正想有點作為，剛好校內有一位音樂專長的王老師，便心想，不如讓學生組個直笛隊吧！要是練得好，還可以參加音樂比賽。於是在多次溝通之後，終於說服這位王老師擔負起這個重任，訓練學生組直笛隊。 不過，當家方知柴米價，當王老師告訴我除了高音直笛以外，一個直笛隊至少還需要有各種音部的直笛，總價約十萬元，我只能硬著頭皮說：「放心，校長來想辦法。」所幸，在家長的大力幫忙下，我們終於買齊了各種直笛，把它們當作珍寶一樣放著。 每位學生都是第一次看到低音笛，拿在手上像拿了根砲管。但看著小朋友們捧著這些笛子小心翼翼地練習，我不禁樂觀地想:「離比賽還有半年，我們慢慢練，縱使學生現在還不熟，到時也一定可以參加比賽。」 沒想到天不從人願，某天，王老師跑來說：「校長，比賽的那個月我可能要請產假，所以到時候沒有人可以指揮這些學生。」當王老師走出校長室，我心底很快地把校內同仁都想了一遍，居然還真的沒有可以上台擔任指揮的老師！沒辦法了，不就是指揮一個樂隊嗎？兩隻手在空中揮舞應該不難？那麼我自己來當指揮好了。 我滿懷自信地對老師們宣布：「放心，校長來擔任指揮！」但我也怕漏氣，所以請了退休師長回校指導。只見那位老師雙手如行雲流水，身體隨著節奏擺動，輕輕鬆鬆地示範完畢，開口道：「校長，換您來試一次。」沉默了半天，我對前輩老師說：「嗯，請問老師，這個第一小節是四拍還是三拍？」這次換他沉默不語了。 校長你不要緊張 不過，做老師的都有誨人不倦的美德，在全部講解完後，他對我說：「校長，您好好練習，下周我們來驗收。」從那天起，每當時間一到，我就集合學生，對他們說：「現在大家要幫校長，不然下周老師要來看校長指揮了。」這些學生還真是具有良師精神，願意陪我這個駑鈍的校長不停地練習。然而，因為比賽的曲子對我來說真的太難了，常常忘記什麼時候該停止，只好請幾個音感特佳的學生當暗樁：「吹到倒數第四小節的時候，你要對校長眨眼睛。」「當吹到中間要漸強的時候，你就開始搖擺身體，這樣校長才知道手勢要跟著變大。」就這樣，日復一日地練習，來到了比賽的當天。 進了比賽會場，只見每間學校皆有備而來，老師與校長無不鼓勵學生：「各位同學不要緊張，你們是最棒的！」只有我們學校跟大家不一樣，小朋友們紛紛對我說：「校長你不要緊張，就算你比錯了，我們也會繼續吹下去。」偏偏我們又是第一個上場的學校，當我從演奏廳旁邊的布幕帶領學生邁出第一步時，內心真的快要崩潰了。 走到舞台中間，我轉過身對評審行禮，這時雙手彷彿不是自己的，但見這些學生眨眼的眨眼、擺頭的擺頭，終於在驚濤駭浪中，雙手畫下了休止符，這也是第一次我們完全沒有出錯。聽見隨行家長們響亮的掌聲，我帶著學生行禮走下台，學生對我說：「校長，你的西裝怎麼濕了？」我先喘了一口氣，這才對學生說：「謝謝你們，但校長現在好累。」 成績發布了，身為第一隊的我們竟然得了甲等，學生們歡聲雷動，感覺比得到優等的學校還要興奮。回到學校，老師們自己做了一張獎狀給我，上面寫著：「感謝您的辛勞付出，獲得甲等的佳績，全體師生敬上。」雖然這不是縣政府的嘉獎或獎狀，但接過這張獎狀，我熱淚盈眶。 身為一位校長，我會的事情其實不多，但是我能夠做的，就是讓老師們有信心，也讓學生知道鍥而不捨的努力，有一天一定會換得成功。我也要再次聲明，比賽那天，我的西裝後面並沒有貼著「我是校長」四個大字喔。

【青春名人堂】阮光民／肉頭

阮光民／聯合報

圖／阮光民 他旋開寶特瓶，指著瓶口說：「這個叫作『肉頭』，標準厚度1.75mm。」 「沖床、車床、焊接……所有的我都學會了。十五歲的時候，每天騎腳踏車去打工，一天八十元。我姊常笑我，你這樣要多久才能賺到一個作業員的薪水？兩年後，我的薪水比她多了三千；每一樣我都學過，通才才可以統統吃。二十六歲當了老闆，不過我不做機械買賣，而是負責幫所有工廠叫料組裝和維修調整。」 我問這位已經六十五歲卻像五十歲的大哥是不是左撇子？他說，他是雙手全能，在機器面前必須學會這樣，否則一不注意就受傷了。他攤開手掌，指著右手拇指下的掌心位置，「肉被削掉就不會再長出來了，有看出來嗎？」接著再指左手的斷掌紋，「我的斷掌是後天的，用縫的。」 我還滿喜歡聽人指著自己的身體說事蹟，即使捏造也有依據。 我想起自己大舅腰部有個像彈孔的傷痕，他說是打仗的槍傷，小時候我深信不疑，但我媽說那是他年輕時住院插管開的洞。

【生活進行式】劉蕗娜／夢裡不知身是客

劉蕗娜／聯合報

外子平常話不多，卻是個頻繁作夢的人，說夢話時口條很溜，我屢屢被他的夢話吵醒，也可以從中推測他的想法。 如昨晚他在夢中喝斥：「你們彼此要互相尊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原來白天社大裡兩個歐巴桑同學爭吵，當場他搖頭不語，夢裡卻義正詞嚴起來。前兩天，他更以無厘頭娃娃音，笑意濃濃地說：「老師（拉長音）我有問題，沒有輸班或贏班喔，我們只有小狗班和小貓班。」好在我機靈錄了下來，否則他死不承認－－在水博館當志工導覽時被一小男孩「盧」到，索性也耍賴地對話。 老公作夢除了有文場外，還有武場呢。那夜，他一連串手腳抖動、口說喃喃之後，一躍翻身而起，竟然對著右方頻揮北斗神拳，稱得上虎虎生風。我瑟縮左側不知如何是好，所幸大俠他很快收身回床，不然我說自己半夜裡被神拳所傷，還真沒人肯相信。 但是，如果大叫一聲，大動作從床上驚跳起來又仆面下去，不僅鼻子摔黑青瘀傷、嘴唇還咬破流血，膝蓋強碰硬地板劇痛，這又是演哪齣啊？外子心有餘悸顫抖地說：「妳被惡人追殺，我為了保護妳，結果被殺手開槍受傷了……」嗯，嗯，看在護妻心切，夢中還幫我擋子彈的份上，連忙幫他擦藥，仍不免碎念：「大半夜的，逞什麼英雄啊！」 不知在哪裡讀過：「我們每個人平均每晚作兩個小時的夢，既是夢的導演、編劇、演員，也是觀眾。」一個人如果白天對某件事太投入，連晚上睡覺都在思考怎麼解決問題，即便睡了，還忙著在夢中進行自己的計畫。這個我很有經驗，人在職場時，每遇業績壓力大到睡不著，夢境中就會被各種妖魔鬼怪追著跑，此時最需要盔甲武士出面相救，偏偏另一半多半鼾聲正揚，嚇醒時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從大型金控退休已十年的先生也還是會作類似的職場噩夢，我聽過他絮絮叨念：「我夢到公司倒閉，連遣散費都發不出來，戶頭裡只剩下兩萬多。」 某心理醫師曾說：「夢，其實就是一種『加了密』的語言，述說著自己不曾察覺的另一面；夢也是心靈的指紋，映照出一個人的成長背景和心靈狀態。」我們從孩童、青少年、成人到老人，不同年齡作著不同的夢，夢境裡各種奇怪的現象，也代表一個人對生命的態度。 如今外子不僅勤練太極拳，也在社大不同團體裡擔綱演出，有時是小紅帽劇裡的大野狼，有時又去水轆轤劇團表演日本軍官，不管台詞多或少，他都很認真背誦，努力融入角色。我挺佩服他挑戰自我的勇氣，只是，先生你嘛幫幫忙，拜託白天不要用力過度，以免夜裡作夢「水裡來、火裡去」，旁邊睡的可是沒有武功底子的弱女子耶！

【9月話題：偏食也可以】李月治／秋日芋頭香

李月治／聯合報

我喜歡芋頭，情有獨鍾。 家鄉盛產芋頭，金黃秋日，母親帶著年少的我去田間挖芋頭，碩大肥美的芋頭讓人感受豐收的喜悅。母親最常煮芋頭鹹粥，蔥薑蒜爆香後，芋頭、肉絲、蝦米，和在一起拌炒，再放入水和生米熬煮成粥。當母親掀開鍋蓋的剎那，氤氳霧氣映著她紅通通的臉頰，光潔的額頭冒著細細汗珠，母親在廚房忙碌的這一幕總教我難忘。 除了芋頭粥，母親也會將切片的芋頭裹了麵衣下去油炸。這是人間美味，炸芋頭外酥脆內鬆軟，咬一口，香味便在唇齒間瀰漫開來。每年春節，我一定會到關渡宮，添香油錢後享用廟方提供的芋頭紅豆八寶粥，芋頭香甜濃郁，紅豆鬆軟綿密，米粒香Q黏稠，這碗芋頭粥勝過山珍海味，讓人吃完意猶未盡。 又是秋天思念的季節，今日想去買一顆芋頭，煮成鹹粥，讓芋頭香飄散在秋日的時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