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與屍蠟
1950年5月8日清晨,丹麥錫爾克堡市警局接獲報案。據稱,市西十二公里、名為別爾斯科的濕地沼澤,兩日前,有兩個來自附近小村落圖倫的兄弟到此挖掘泥炭,準備運回家生火取暖,一旁的兄嫂偶然發現,地層間埋著一具全裸男屍,頭戴皮帽,脖子綑有一條繩索,貌似死去不久,幾經波折,遲至今日才聯絡上警方。
警方趕往現場,立即進行偵查。然而,這具屍體的外觀,雖然沒有腐敗感,沉睡狀臉孔宛如活人,但皮膚卻呈現了異樣的烏墨色澤,軀體枯瘦癟平,與一般屍體差異極大。最後,警方找上任職於哥本哈根國家博物館的考古學家彼得.格羅布。
格羅布以碳十四定年法進行鑑定,發現男屍死於西元前四百年,約為鐵器時代初期。至1952年,在丹麥的葛蘭貝爾村又發現另一具男性沼屍,同樣赤裸,但手足保存得非常完整,甚至採集得到指紋。經鑑定得知,男子死於西元前三百年。然而,他的死狀,卻更目不忍睹——喉嚨被利刃割斷,深達耳部。
其後,北歐各國、德國、英格蘭、荷蘭等地,都有發現濕地沼澤沉屍的紀錄。年代最久遠、同樣發現於丹麥的Koelbjerg Man,竟在西元前八千年之遙。這不禁令人好奇,濕地沼澤為何能保存遺體數千年而不變?
一般來說,千年古屍共分三類,最為人所熟知的,就是木乃伊了。木乃伊的構成條件,最重要的是高溫、乾燥的環境,排除體內水分,並能抑制細菌讓身體腐敗。木乃伊要能自然成形,其實相當困難,因為人體內臟的菌種極多,故多見於沙漠地區。
古人出於信仰,發展出一套成熟的木乃伊人工技術,能在不破壞身體外觀的情況下取出內臟,並浸泡、注入藥水,延長保存時間。全球各地,都發現過「人工木乃伊」的遺骸,顯見人類對永生不死有多麼著迷。比較特殊的例子,是馬其頓亞歷山大大帝在猝逝後,遺體據說是以蜂蜜保存的。
儘管最知名的木乃伊來自埃及,但以數量來看,在智利北部阿他加馬沙漠所發現、跨時西元前七千年至西元前一千五百年的新克羅文化更多。這裡發現了最早的木乃伊,稱為Acha Man,距今九千年前,為全球最重要的木乃伊研究地。
第二種古屍則是「屍蠟」,不同於前述,多發生於高濕度環境。屍體脂肪會分解出脂肪酸,與蛋白質分解後的氨結合為脂肪酸銨,並與環境中的鈣、鎂離子反應而皂化。一般說來,體脂肪較多的屍體,在通風不良的潮濕環境,比較容易形成屍蠟。
神祕的濕地沼屍
最後一種古屍,即是濕地沼屍了。北歐的濕地沼澤,常聚生泥炭蘚,這種水草的吸水力強,死後形成泥炭,使濕地具備低溫、缺氧、酸性等特點,順勢構成了天然的防腐系統。威士忌的愛好者,一定聽過「泥炭」一詞,其實,就是同一種東西。北歐人會以泥炭沼澤保存奶油;所以,屍體當然也沒問題了。至於屍體皮膚的紫黑色,則是因受泥炭脫鈣、發生了與製作皮革一樣的鞣酸反應所致。
不過,讓科學家更關心的,是這些濕地沼屍的死因——謀殺他們的手段均十分兇殘,近乎虐殺。最早有人猜測,他們是因為犯下重罪,才被遭處重刑。但這類屍體的年齡範圍相當廣,甚至也有孩童,似乎不符常理。
再者,統計其骨骼磨損狀況,可判斷他們並非體力勞動者,可能有皇室、貴族身分。另外,由於沼屍的內臟仍在,取出胃內食物分析,發現了麥角菌的存在。這種菌類會導致小麥感染,一旦誤食,就會痙攣、抽搐,嚴重者將出現幻覺,全身腫脹生疽,甚至不治死亡。由於這類病症常出現於戰爭、饑荒,古人認為,這是人類不義,上帝降怒。
綜上所述,目前最有力的推論,是「獻祭說」。古代乃君權神授,國王與大地女神成婚,獲得統治權,成為人神間的橋梁,因此,他也得負擔起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重責大任。平常吃香喝辣沒關係,一旦發生農作歉收,就表示國王太混,那不好意思,不是要你下台而已,是請你親自跑一趟,甚至帶全家人去見女神一面了。
近年來,有科學家取下女性濕地沼屍的長髮,分析髮中微物,發現她在獻祭前曾跋涉千里,極可能是至遠方聖地巡禮後返鄉,自願獻祭。也有人試圖擷取濕地沼屍的DNA進行血緣系譜比對,可惜並未成功。
濕地沼屍命案,經過數十年依然無法完全解明。不過,1983年,英格蘭柴郡附近的林多苔澤發現一具女屍,警方溯及,當地女性Malika失蹤二十多年,其夫Peter Reyn-Bardt涉嫌,卻一直苦無證據,既然發現女屍,那就找Peter來問話吧。Peter聞訊大驚,立即坦承殺妻。
不料,經過鑑定,這具女屍是濕地沼屍,死於西元兩百年間。這下Peter糗了,他想撤銷自白,卻不被法官採信,最後被判無期徒刑,而其妻屍體仍未尋獲。至少還是有破一樁懸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