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航護非易事
白衣天使人人皆知,但在天上飛的C-130運輸機航護,是離島官兵和民眾的救命天使,國內則少有人知。
航護就是航空護理師,是國內飛得最高最遠,最專業神祕的白衣天使。
國防醫學院護理系,是國內唯一培育航空護理官的搖籃,從民國57年起至107年止,國內只有培訓出兩百零四位航護,其中九位還曾到美國空軍航護班派訓,陣容堅強可見一斑。
想當航護並非易事,首先運氣一定要好,畢業分發一舉抽中籤王空軍,而那機會微乎其微,曾經有六年空軍都只有一位幸運者,再具備護理師證照,從航護訓練班結訓,通過空勤體檢、甄試合格,和加護病房臨床經驗,才有機會跨進航護門檻。
即使我們師出同門,基於保密原則也是一無所知,直到那年空軍釋給陸軍一個名額,我才有機會和當屆畢業航醫、航護受訓,一掀航護訓練班的神祕面紗。
空中和地面環境迥然不同,照顧病人是在機艙內,所以得和航醫共同上航空醫學、座艙加壓急速減壓、高低溫生理學、視覺與飛行、空間迷向、空軍機種特性、航空氣象學等專業科目。
再去岡山航空生理室做彈射椅訓練、低壓艙演練測試學員對缺氧的耐受力,有懼高症的我在屏東陸軍航特部傘訓,還必須克服高度達三十四英呎的跳高塔滑行訓練。
傷患後送天候難測,萬一遇到突發事故迫降海中,逃生機會分秒必爭,所以航醫和航護,都必須到空軍官校求生班,做泳技測驗、學習如何開艙門、使用水中呼吸器、海上放求救訊號、登救援快艇、上直升機吊掛等課程。
生命絕不能紙上談兵,我們全班穿著橘色飛行衣被送到左營外海,從快艇跳入海中,在頭還沒浮出海面前,必須迅速解開和快艇相繫扣環才能脫身,不然身體被快艇拖著走的下場會很慘。
飛行事故如發生在偏遠山區,在搜救隊伍發現前,航醫航護要靠自己,故也得先學會陸上求生。課程內容包括基礎繩結技巧實作、如何生火取水、搭建臨時住棚、如何無具野炊、陷阱製作、方向方位判定和植物識別,這些都得在大崗山區實況學習,總之是培訓成萬能的馬蓋先,能解決陸海空各種突發狀況。
死神手中搶下人
基本課程結束,航護回到屏東空中傷患後送分隊,這是因應民國47年金門戰役,產生大量傷患急需後送的大本營,主修航空護理學、特殊急症空中救護、傷患鑑傷分類訓練,得空要和後送助手醫督士練習,將C-130運輸機快速改裝成七十四張擔架床。
當時金門花崗石醫院每周都有例行後送,由航護根據病人情況做裝載計畫:嚴重者,應安置在航護工作處;有引流袋患者應置於高層;上石膏病人、傳染病患者宜下層人少處;耳聾或失明、癲癇患者,應置於走道旁;骨科患者和使用保溫箱病人得預留兩個空間;最先下機者,應安排在近機艙門……務必將後送傷患安排在最適當位置。
金門後送以彈藥庫爆炸、演習受傷、車禍、內科病情嚴重的軍民居多。
後送生死一瞬間,文蕙學姊曾後送一位被清槍誤傷右肺的弟兄,胸腔引流加上氣切管,本來她擔憂飛機上缺氧會惡化不宜後送,但念及他父母殷盼破例放行。
早期機上只有急救箱和氧氣筒,當飛機起飛氧壓低病人開始不安,醫督士緊守氧氣供應,病人血壓突然量不到,垂死前害怕地緊抓學姊的手不放,她不忍鬆開病人的手,只好翻出強心劑,用大拇指直接折斷玻璃安瓶單手抽藥,在量不到橈動脈下連注三針,專業又臨危不亂地將死人救活,成為航護界人人佩服的超強典範。
後送若是緊急起飛到東沙島,則大都跟漁民有關。
航護靜子曾凌晨四點多接到通知,一位十四歲男孩被鯊魚咬傷左邊臉,軍醫緊急縫了一百多針,救護車衝到後送分隊接她,時間倉促到連外套都來不及拿,就奔向引擎已經發動的C-119,由保防官和裝載長直接拉上飛機,將病人平安護送到台北。
那一年東沙島的鯊魚似乎特別多,航護惠禎也接到一個被鯊魚咬傷下肢的病人,飛機才降落,島上醫官已經帶著輸血病人等在跑道旁。平常再簡單不過的輸血在空中速度變慢,量血壓也因為引擎轟隆聲聽不到,一切都要靠經驗才能和死神搶病人。
我很慶幸有機會到空軍受訓,一窺航護的神祕養成教育和工作特殊性;如今,金門花崗石醫院和空中後送分隊雖然已經裁撤,但是更名為空中傷患後送組的航護們,依舊在空中飛來飛去,默默守護離島官兵與居民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