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敏感，來自於感覺異常
我在第一兒童發展中心服務，會來到我班級的孩子，全都是可以自己走的小孩。不過，可以走不代表走得穩，有些孩子「步履蹣跚」，只要一根指頭輕輕一推，就會坐倒在地。當一班十位小朋友中有兩三名這樣的孩子，就有賴老師的特別關注，以免其他孩子嬉鬧時撞倒他們。輕一點，跌坐在地，爬起來就好；怕就怕孩子撞到什麼東西受傷，嚇破老師的膽。
班上的孩子以自閉症居多，他們敏感又固著，所以要格外當心「改變和未知」－－對這群孩子們來說，那是非常嚴重的大事，稍微處理不好，緊接著就是哭鬧這類的情緒發洩。如何與孩子溝通、穩定他們的情緒，一直是我的重點功課。
小宇三歲時來到班上，剛來的時候什麼也不會，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挑食的問題也有些嚴重；此外，小宇是沒有口語能力的孩子，事情若沒有順著他的意發展，就直接以哭鬧表達不滿。小宇的爸媽疲於照顧孩子，感情瀕臨破裂，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來，媽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小宇了，神情充滿無奈與無助。
自閉症的孩子大多伴隨感覺異常的問題，譬如你用指頭輕點一個普通人的肩膀，對方可能會認為你有什麼事情要找他，反應不會太過激烈；但同樣的動作放在觸覺過於敏感的孩子身上，這個「輕點」可能有如重拳捶在肩頭，所以他們的反應會比一般人來得強烈。我們一般人早已適應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前庭覺和本體覺所帶來的七感，可自閉症孩子的這七感處於失調之下，因此會非常敏感。
早療會用許多方式協助他們降低敏感，讓孩子對外來的刺激能漸漸有所調整。像小宇之所以不知道別人在叫他，就是因為前庭覺統合出現了問題，才會完全「沒感覺」有人在叫他。等感覺統合之後，小宇不但能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能明白當別人呼喚這個名字就是在呼喚他。
孩子的狀況，反映出家庭的狀況
在帶小宇的過程中，他除了聽得懂自己的名字外，也改掉了挑食的習慣，並且變得會遵守班上的規定。他仍舊不會說話，在班上乖得好似隱形人，可是我卻漸漸看出了小宇的不同之處，注意到每當我與助理老師說笑時，他總能精準掌握笑點。或許，他懂，只是礙於無法表達？因此，我進一步教他「打字溝通法」。
小宇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了這套溝通法，這不僅使我們更能和這個孩子溝通，還發覺有時候他懂得一些我們這群老師不懂的事。
然而，小宇待在早療班的最後一年，忽然性情大變，一改之前的乖巧。根據過去的經驗，孩子的狀況，往往反映出他們家庭的狀況，於是我們找小宇媽媽來懇談。
原來，他們夫妻正處於極度惡劣的關係中，這個狀態直接影響到了小宇，造成他巨大的情緒起伏。小宇的家庭問題自然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但我們可以當媽媽的情緒出口，支持她，讓她有力量面對孩子的教養問題。
走過那段艱困的時光，小宇如今已上了小學，他媽媽也愈來愈堅強，愈來愈知道怎麼處理孩子的情緒問題，也有能力幫小宇爸爸與孩子相處，夫妻關係改善許多。上次小宇媽媽與我聯繫時，提到小宇的智力測驗結果為IQ130；儘管我們都認同小宇很聰明，但沒想到他有這麼聰明啊！目前讀小三的他，開始一周到普通班上課幾天，希望之後能成功轉入普通班。
想想當初那個在地上打滾哭鬧的小宇、那個希望小宇永遠不要長大的媽媽，再看看現在穿著小學制服、人人喊帥的小宇，以及一臉堅毅的媽媽，即便未來的路還很長，我們卻都相信，他們絕對可以互相扶持、堅強地往前行。
●本文作者為第一社福附設第一兒童發展中心副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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