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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5/17 第1043期 | 訂閱/退訂 | 看歷史報份
新書鮮讀 人生不是名利場/黎智英,從街頭童工到媒體大亨
第十年的情人節/真正引人入勝的從來就不是詭計,而是人性!
學做工/勞工子弟何以接繼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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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史上最致命的地下組織與神探間的史詩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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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鮮讀
人生不是名利場/黎智英,從街頭童工到媒體大亨
文、圖節錄自新經典文化
圖/新經典文化提供
▲時代週刊百大影響人物面對流言蜚語

▲從一元港幣白手起家,傾盡一生只為追逐每個平凡人都有權作的夢:自由;貧困的童年,開啟充滿傳奇與爭議的一生!

內容簡介:

人們看他是個生意人,他追求的卻從不是名利:童年貧困,他謹記母親教誨千金散盡還復來,賺到的分文都感恩;被一個陌生卻真摯的眼神觸動,12歲決心偷渡到香港,從此公開支持民主價值,挺民運、爭普選,《時代》雜誌譽其為「鼓舞全世界的香港英雄」。

33歲創辦「佐丹奴」時裝王國,經營心法人人效仿,縱橫商場數十載從不應酬,把事業操盤看作對知識的追求與實踐;42歲受六四啟發投身媒體,發行報刊屢創紀錄,遭批評惹爭議,他坦然面對:做人難免被誤會,不必庸人自擾苛求他人。對朋友真情以待,放下一切守在病危的友人身邊,終日祈禱;出生重吃食的家庭,堅持傳統平民的菜餚最好,到哪都在找老味道;珍視家庭,走遍世界只想守著家人……

沒有天花亂墜的杜撰故事、不再透過報刊媒體認識他,

這本書,給你一字一句原原本本,最真實的黎智英。

作者介紹:

黎智英

一九四八年出生於廣東農村。12歲時帶著一元港幣偷渡到香港,努力自學讀書,下定決心創業。小學肄業,卻說得一口流利英文,加上投資獲利,於一九八一年創辦「佐丹奴」時裝連鎖店,獨創fast retailing系統,Uniqlo、GAP、Wal-Mart等都向其學習經營模式。

一九八九年六四運動爆發,黎智英將民運口號印上T恤響應抗爭的學生青年。隔年,他出售佐丹奴股份投入媒體業,創辦《壹週刊》。五年後他再次挑戰市場,創辦《蘋果日報》,日發行量超過七十萬份。二○○一年,黎智英帶著《壹週刊》和《蘋果日報》進軍台灣,旋即成為閱讀率最高的刊物。二○一四年香港爆發雨傘革命,他在燃燒彈的煙霧中踉蹌而行的身影登上《時代》雜誌封面,並於隔年獲選《時代》雜誌二○一五年「百位最具影響力人物」。

搶先試閱: 〈香港•窩囊〉

我以前那地方沒有命運,只有黨的安排……這裡的人窮,但這股奔放開陽的氣氛充滿機會,令人希望澎湃。這希望為什麼是我的?我多幸運。

我以前那地方沒有命運,只有黨的安排……這裡的人窮,但這股奔放開陽的氣氛充滿機會,令人希望澎湃。這希望為什麼是我的?我多幸運。

我赤足登上九龍新界一個海灘。從澳門屈船偷渡來港,幾十人蹲坐著擠在滲滿海水和嘔吐物的艙底十多小時,暈船的混亂中我連鞋都丟了。嚮往的這個地方我赤足踏在燙熱的沙地上,感覺多真實,真實多漂亮。我是從一個沒有真實的地方來的,那地方把仇恨當成是愛。

在上岸的海灘我拾起一枚貝殼,彷彿拾起了自己的命運。我以前那地方沒有命運,只有黨的安排。他們是在那裡把我的命運拿走的,為什麼在這裡我拾得回來?是誰將我的命運送到這裡來?一聲雀鳴遠空傳來:「過去」曾經來過。

我沒再回頭望多一眼背後的汪洋大海。驚濤駭浪已是遙遠的今生前世,我今天一抬頭,蔚藍的天空白雲擁抱我。還未起步,希望已來到了,命運早就為我預備好。「看,榕樹上的百靈鳥引吭啁啾。」蛇頭指著旁邊的樹跟我說:「是好兆頭!」前面是條窄小石板路,聽說走過去,前面就是香港。這地方我陌生,這裡的人、他們的是非、甚至他們這海灘這種清潔,我都陌生。我是從很骯髒的地方來的。那骯髒不僅是那些街道、那種氣氛、那個時世,還有那些人的思想和他們的心。當你看到的骯髒不僅是垃圾及污垢,還有人性的醜惡,你才知道什麼叫骯髒。看著前面這陌生的世界,我更知道了,我知道我到了人世間。當時我十二歲,曾與地獄擦身而過。踏上這海灘,我已經成長。

前面的陌生充滿神秘,恍似以前走過的路把我帶到這裡來,也恍似誤闖出了生天。這股神秘隱隱約約幻化出命運的身影,看著,那透心的快樂彷彿神靈飄過。命運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了,相信了感覺就美妙起來了。

我們在不同地方分批下船。

這裡下船我們六個人由蛇頭帶著走到馬路旁一部黃色私家車,他將地址交給司機,沒說半句話就把我們塞進房車裡。我們五個人擠坐在後面,蛇頭搭住一位女偷渡客的肩膀坐在前座司機旁邊。起初他是輕輕搭著,後來看到他的手用力拉她身體靠向自己,她抬頭望一望蛇頭,大約三十歲,圓圓的大眼睛瞪著那男人,眼神淒涼。她輕聲在懇求他介紹一份工作,他乾脆將她抱到懷裡,問她想做什麼,她說:「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囉。」她跟著俯頭依偎到蛇頭懷抱中,坐在後面我看不到她了,但我心中一慄,這裡到底不是天堂,我看見人的醜惡。窮就醜惡嗎?不,富人的世界更多醜惡,人間避免不了醜惡。

蛇頭按地址把我們逐個送交我們的親戚,收了三百七十元就離去。這三百多元是偷渡費用的尾數還是整個費用我忘了,總之當時三百七十元是筆巨款,尤其對我阿姨這對夫婦。蛇頭將我送到他們家,我嚇了一跳,什麼?這就是他們的家!一張床落了蚊帳,床前一個火水爐,一個煲,一隻細小的鑊,旁邊一個小木桶,地下是泥土地,而左右隔鄰同一樣格式的床最少有幾十戶人家,都擠在這片用鐵皮搭了個蓋頂和用木板圍住四邊的泥土地上。阿姨夫婦真窮,要為我榨出三百多元。自由的代價那麼昂貴,我驟然醒覺。

蛇頭走了。阿姨帶我去買了幾件衣服、一張棉被、毛巾牙膏牙刷等,然後到深水埗泉章居吃晚飯。那時五點多,姨丈也提早下班來跟我吃飯慶祝。客家菜簡單但好吃,我們吃得興高采烈,看得出他們窮,但活得挺開心,這種開心於我是新鮮又陌生。我以前的那個地方,開心比我逃離得更早。今天碰上它竟恍如隔世的陌路人,過去不堪回首嗎?好像不是,人生總有個過程,今天來到這裡,我要感激過去,否則我只會仍舊淤塞在過去。

感恩使過去成為我成長的沃土,不知感恩,回頭滿目荒涼,窮一生精力耕耘又如何?欲望是填不滿的,只能感恩讓上天填滿它。我知道若然不知感恩,世上總會有更好的選擇,我變得永遠在逃難。是時候接受命運了,仇恨只會把我釘牢在那暗角凜冽的牆壁上。快樂從感恩中解放,快樂是因為感覺到你得到的比你應得的要多。就是福榮街這一條街我可珍惜的記憶已經夠多了,自從踏進這條街,從此人生從未空白過。人生不應是空白,成敗好歹也活過。

吃完飯阿姨送我到福榮街織奇手襪廠做小工。廠長個子不高,胖胖的,一對大眼睛咪咪笑,中年人,叫任叔。他給了我十塊錢,叫另一小工阿賢照顧我,跟我說什麼都不要想,找個地方睡覺明天再算,然後他就走了。阿賢介紹我認識其他幾位也是在廠留宿的同事後,我找了張包裝檯睡在上面,睡得很酣。早上六點醒來沖了個澡,阿賢帶我去大牌檔吃早餐,我吃了白粥腸粉油條,我心中泛起一團煦煦的溫馨,我知道這是人世間,我知道了什麼叫開心。不,那不僅僅是食物。這裡的人窮,但這股奔放開陽的氣氛充滿機會,令人希望澎湃。這希望為什麼是我的?我多幸運。

做手襪織造廠小工時經常有大人叫我轉行,「阿弟你不似是做這種工作的人,不要屈在工廠做勞力工作。」於是我學英文,到了做毛衫織造廠時,心裡告訴我,我要走出鯉魚門到歐美闖蕩回來後做工廠才做得大,我到了美國。我將美國市場的知識和生意帶回香港,工廠真的做大了。當我放棄做工廠,到後來放棄做自己創立的佐丹奴服裝零售,我知道我不是個企業家,沒有守業的能耐,更沒有商業王國的野心,我只有創業的興趣。六四前我做佐丹奴已到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心境,正在構想中國菜快餐是否有得做;既然佐丹奴的fast retailing是從快餐偷師的,為什麼經實踐改良後不試試用來做中國菜快餐呢?

命運另有安排,天安門一場民運將我捲進雜誌報紙和今日的手機傳媒行業,在香港這小小的地方我闖了許多路,也闖了許多禍,也許是還贖的時候了,命運最後將我和生意都押在時世的風眼中。命運我早就相信了,我願意完成命運的使命。我們不能抗拒潮流大勢,但我們必須抗拒邪惡,就算要失敗我們也不應該讓這段歷史不染上色彩、空白著走過去。就算要失敗,也要曾經為爭取普選痛過、哭過、盡力過,否則我們只會是歷史上的窩囊。

▶▶ 閱讀更多 黎智英《人生不是名利場來》

 
第十年的情人節/真正引人入勝的從來就不是詭計,而是人性!
文、圖節錄自春天出版
圖/春天出版提供
▲繼《解憂雜貨店》後,最溫馨幽默又令人驚嘆的東野圭吾,揭示人性的九重迷宮,融入了東野圭吾所有受歡迎的元素,驚人逆轉結局、溫馨小品、本格推理、黑色幽默……推理詭計X人性反轉,是一部讓人絕對入迷,欲罷不能的精采傑作!!

內容簡介:

暢銷推理小說作家峰岸收到了十年前分手的女友津田知理子來信。當年,峰岸和知理子在校友會上認識,並順利交往;沒想到好景不常,某天知理子突然片面提出分手,既沒有解釋理由,更索性避不見面。如今,峰岸思考著,也許知理子沒想到自己竟成為暢銷作家,因而感到萬分後悔。抱著這種心情,同時也為了解開十年前突然分手之謎,峰岸和知理子在情人節相約共進晚餐。

相隔十年的重逢,知理子表現出身為書迷的熱情,不停聊著峰岸作品的內容,就連峰岸連載中的故事,知理子也知之甚詳;兩人相談甚歡,於是峰岸考慮著晚餐後的計畫,沒想到知理子卻突然提及了十年前分手一事,而理由,竟然源自於峰岸參加文學比賽的小說作品……

作者介紹:

東野圭吾

生於1958年,年輕時曾是一名電機工程師,其理工背景亦展現在作品細膩精準的風格中。東野的寫作生涯穩定高速,年產推理小說兩到四部,不賣弄文學性,堅持大眾小說作家的定位。1985年以《放學後》摘得第31屆江戶川亂步獎,從此在推理小說界大放異彩,1999年以《秘密》獲得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2006年以《嫌疑犯X的獻身》獲得第134屆直木獎、第6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近期再以《解憂雜貨店》榮膺第7屆中央公論文藝獎,更以《夢幻花》一書勇奪第26屆柴田鍊三郎文學獎,《當祈禱落幕時》則獲得第48屆吉川英治文學獎。曾擔任第13屆(2009~2013)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理事長。

東野筆下之作品以縝密且充滿娛樂性為主,深受影視界青睞,已有多部作品改編為電影、戲劇,如:《白夜行》、《嫌疑犯X的獻身》、《流星之絆》、《神探伽利略》、《白金數據》、《天空之蜂》、《解憂雜貨店》等。

搶先試閱:〈隔十年的重逢,卻突然提及了十年前分手一事〉

那家餐廳位在一棟有很多高級精品店進駐的大樓一樓,因為入口開在中庭,所以外觀看起來像是民宅。推開有著厚實裝飾的大門,一個戴著領結的男人站在門內,微微鞠躬,用沉穩的聲音說:「歡迎光臨。」

「津田的預約。」峰岸說。

「本店正恭候您的大駕光臨。」

峰岸跟著男人走進餐廳。餐廳內有一整排四人座的桌子,只有大約兩成左右的座位坐了人。雖說是情人節的晚上,但非假日的法國餐廳似乎有點冷清。

一個女人坐在角落的餐桌旁,一看到峰岸,立刻嫣然一笑。她是不是比以前瘦了?但標緻的五官和以前一樣,細長的眼睛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峰岸看了一下手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讓妳久等了,我稍微提早到,原本打算在這裡等妳。」

「是我來得太早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略帶鼻音的說話聲也一如當年,但似乎比以前更有氣質。峰岸坐了下來,注視著津田知理子的臉細細打量。

「妳好。」

「你好,好久不見。」

「看到妳一切都好,真是太好了。」

「你也是。」

看起來像是調酒師的男人走了過來,問他們要喝什麼餐前酒。

「喝香檳好嗎?」知理子問。

「好,我也贊成。」調酒師離開後,峰岸說:「真是太驚訝了,完全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妳會主動聯絡我。」

「對不起,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擾?」

「完全沒這回事,」峰岸用力搖著頭,「如果我覺得困擾,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了。我很高興。老實說,我一直很想見妳,但因為聯絡不到妳,所以只能作罷。」

「那就太好了。」知理子露出潔白的牙齒,「因為我一直很擔心貿然約當紅作家出來會不會很失禮。」

「當紅?這是在諷刺有一年多沒有推出新作品的作家嗎?」

「你應該正在構思吧,真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

「妳有看我的書?」

「當然,」知理子點了點頭,「我看了你所有的作品。」

「那真是太榮幸了。」

調酒師送來了香檳,峰岸欣賞著無數氣泡在琥珀色的液體中跳動,然後拿起了杯子,「慶祝我們多年後的重逢。」

「也要慶祝相隔十年的情人節。」

知理子舉杯和他碰了杯。峰岸喝著香檳,用眼角瞄向知理子。她穿著藏青色洋裝的身材看起來和十年前幾乎沒有改變,她才三十出頭,正準備邁向女人真正的成熟。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拿著菜單走過來。

「你有沒有什麼不吃的東西?」知理子打開菜單後問峰岸。

「不,我不挑食。」

「那我來點菜好嗎?」

「當然沒問題。」

「那……」她開始點菜。這家餐廳似乎有情人節特別套餐。「今天晚上由我請客。」黑衣的男人離開後,知理子說。「不,那怎麼好意思呢?」

「今晚是我約你的。」

「是喔……好吧。」峰岸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嗯,完全不必客氣。」知理子右側耳朵上的耳環閃了一下。

峰岸喝著香檳,思考著吃完晚餐後,不知道知理子有什麼打算。因為在吃飯時會喝葡萄酒,所以離開餐廳時,可能已經有了幾分醉意。那就先邀她去酒吧坐一下,問題在於之後該怎麼辦。

「啊,對了。」知理子露出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表情,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個小紙袋。「今天是情人節,我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這個給你。」她把紙袋遞向峰岸。

「啊?這是什麼?」峰岸雖然猜到紙袋裡裝了什麼,但在接過來時,還是假裝大吃一驚。紙袋裡裝的是一個四方形的禮盒,和一個粉紅色的信封。禮盒的外包裝紙上印了知名點心店的名字,他拿出來,「好久沒收到了。我已經不知道幾年沒有在情人節收到巧克力。現在連人情巧克力也收不到,『人情巧克力』這幾個字也已經落伍了。」

「但正牌女友會送你吧?」

「正牌?妳倒是想一想,如果我有正牌女友,今天晚上怎麼會和妳坐在這裡呢?」

「所以,這代表今年沒有?」

「去年也沒有,前年和再前一年也沒有。」峰岸注視著知理子的眼睛繼續說道,「和妳分手之後,就從來沒有收過任何人的巧克力,也沒有這樣的對象。」

「怎麼可能?你在騙我吧?」

「為什麼要騙妳?我說的是實話。」峰岸在說話時沒有移開視線。

「喔,是這樣喔。」知理子緩緩眨了眨眼睛,「那就姑且當作是這樣。」

「妳在懷疑嗎?那妳又是如何?我以為妳早就找到理想的對象嫁人了。」

「很遺憾,我也沒有機會遇到理想的對象。」知理子聳了聳肩,「現在也是一個人,所以坐在這裡和你見面。」

「是嗎?對了,這裡面好像還有信。」峰岸看著紙袋內說。

「信上寫了我目前對你的感覺,是我這十年來的想法。」

「是喔,聽起來好可怕啊。」峰岸伸手準備拿那封信。

「你現在不要看,我會很害羞,等一下再看,拜託。」

她合著雙手說,語氣中有一絲撒嬌的感覺。

「好吧。」峰岸說完,把手從紙袋裡拿出來,內心偷笑著,今晚會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 閱讀更多 東野圭吾《第十年的情人節》

 
學做工/勞工子弟何以接繼父業?
文、圖節錄自麥田出版
圖/麥田出版提供
▲翻不了身,因為我們既有選擇,又沒選擇。如果在學校所學不過是些虛偽無用的東西,還不如和哥兒們逃離一切去學做工比較帥?!

內容簡介:

《學做工》是深刻描繪與解析當代勞工階級生活處境的經典之作,於四十年前出版時,引發了跨領域的巨大迴響、辯論、後續研究與政策應用。作者採用人類學民族誌調查方法,近身參與觀察勞工階級子弟在校園與社區裡的實際互動,據此得出深具啟發的反思貢獻。

試圖理清階級流動或再製的矛盾套路,並提出尖銳而根本的質疑:勞工階級的後代是「自願」選擇接繼父業,還是被迫放棄向上流動的機會,無限迴路似地「學習」階級複製的文化?環視今日階級衝突不減反增的社會結構,四十年前作者擲地有聲的探問,此刻依然體現年輕世代追尋平等自由的急切呼喚。

作者介紹:

保羅•威利斯

英國當代最具跨領域影響力的社會人類學家之一。他對大眾與消費文化、勞工與青年議題的關注,以及將民族誌方法運用在常民生活研究,廣泛影響了近四十年來社會學、人類學與教育學的發展。他也是思潮重鎮──伯明罕當代文化研究中心──壯大時期的重要旗手,爾後曾任教於英國伍爾弗漢普頓大學、基爾大學與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並創立《民族誌》期刊。一九七七年發表《學做工》,奠定其在民族誌與教育社會學等領域的泰斗地位。此後陸續出版《世俗文化》、《大眾文化》、《民族誌的想像力》等書,致力將學術分析深入淺出地運用於大眾教育及政策改變。

搶先試閱:〈局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文化洞察及與之相關的實踐之所以缺少具有變革能力的政治活動,原因是缺乏政治組織。沒有一個群眾政黨試圖在文化層面上進行解釋和動員,顯然這並非難事。政治組織本身的缺乏可以看作是部分洞察的結果,但反之不必亦然,即部分洞察不必然一定缺乏政治組織。顯而易見的是,這一文化層面在一定程度上是從內部被打亂的。由於存在著深奧的、基本的、使人混亂的分工,文化洞察受到了抑制和破壞,且無法實現其全部潛力或政治表達。兩個最重要的分工就是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之間的分工,以及性別之間的分工。

使文化洞察陷入混亂的另一個重大分工是男女之間的分工。

性別分工,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由性別自身帶來的分工。男性反學校文化支持其特有的性別歧視,甚至將性別歧視作為其整體信念的一部分加以稱讚。即使在女性缺席的情況下,這些「小子們」講話和動作的獨特方式也總是在展示男性氣概。敢於採取主動、使他人開懷大笑、做意想不到或滑稽的事情、自然主動地取悅自己所欣賞的女性,所有這些能力都是文化中「小子們」永遠追求的目標。

在性別歧視方面,反學校文化反映了更廣泛的工人階級文化。當然,在一定程度上,這是因為當學校教育典範出現分化的時候,反學校文化會求助於一些更廣泛的階級模式作為嚮導。例如,當其中一個「傢伙」對學校不抱幻想時,他會在工人階級家庭中找到一種最根深柢固、最持久的性別分工模式。與那些循規的人相比,反學校文化的成員出於需要,更有可能找到工作,也更有可能經歷某種性別歧視。這種性別歧視既指向他們個人,又是整體工作環境的一部分。對於這些「小子們」而言,性別歧視成為其生活經驗的一部分,成為工作場所中整個工人階級文化的優勢風格,而這種優勢風格正是「小子們」所讚賞的,他們也正忙於在學校中重建與特定對抗和決定性因素相關的這種優勢風格。

勞動力與父權制

我們所考察的文化洞察在面臨由這些分工所引發的混亂和分裂時,就完全可能倖免於難。但實際上,在這些分工之間存在著一種更為複雜的融合,這種融合在微觀形式上呈現出某種特徵,即對資本主義體系的穩定性而言極為重要的那些意義,與分工的各種表現形式結合在一起。

單單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之間的差別,就足以為建構人類能力的自然分工提供一個富於創造力的場域。但令人驚訝的是,在構成社會整體的那些人中,包括這些「小子們」在內的部分人,甘願承受體力勞動者這身分帶來的限定和物質結果。這之所以令人訝異,是因為在關於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差別的資本主義動員中,依照主導意識形態,腦力勞動者一直享有合法權利,以保證他們占有優勢的物質和文化地位。腦力工作需要勞動者付出更大的努力,因此理應獲得更高的回報。這樣一來,為什麼人所追求的目標應該符合意識形態的判斷標準,並在物質上獲得豐厚回報,也就不難解釋了。但事實上,並非所有人都追求腦力勞動所帶來的回報和滿足感,這才是真正需要我們做出解釋的問題。單單資本主義需要這樣的分裂,此一理由不能解釋其需求何以被滿足。只有在一個完全反思性的經驗世界中,需要的形式才能決定其得到滿足的必然性。而且,真正在滿足該需要的過程中發揮作用的機制全然被掩蓋、被神祕化,並為某種觀點所遮蔽,這種觀點認為,主導意識形態和菁英主義觀點。

性別差異、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之間的區別,使這些過時已久的分工被發展成當代具體的文化形式和關係,但是人們只了解到:分工並不總是自動為一部分工人階級帶來劣勢,阻礙他們將分工視為壓迫。對於這些「小子們」而言,他們在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的分工中原本處於劣勢,但他們卻將自己所偏愛的性別分工覆蓋於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的分工之上,並使之逐漸成為腦/體分工中的一部分,從而最終部分地改變了腦/體分工的效價。

人們常常忽視的是,這兩組分工處於相同的空間中,且各自無法單獨存在。意識壓力和文化在它們各自的位置上對它們特有的材料發揮著作用,並尋求某種統一。此二者不可能分別存在於兩個均受到生活空間擠壓的思想體系中。而且,此類體系只能在抽象層面上被分離開來。正如民族誌提醒我們的那樣,是經驗規律,而非理論能力,將各個體系連接起來。勞動和性別這兩組分工得以接續在一起,其奧妙──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在於兩者在資本主義階級體系的世俗生活中的相互連接,而不在於純粹的抽象推理。在這個交叉的連接點上,男性氣概──在它自己的領域內,就是有關優勢地位的正式或形式主義的規則──成為了運動、行動和主張。可以證明,男性氣概的本質是超越歷史的,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男性氣概則具有一種獨特風格和世俗的表達形式。體力勞動──在其自身的領域內,是以自然為對象的、中立的甚至是完全分離出來的體力工作──變成了一種優勢和選擇形式,並被賦予一種表達性目的。

如果女性特質大行其道並被重新評價

那麼腦力勞動也將隨之大行其道並被重新評價。既然妻子、女朋友和母親被視為受束縛、地位低下且對某些事情無能為力的人,那麼反學校文化的成員就唯有相信白領和辦公室工作的女性特質了。如我們所知,有充足的證據表明,在這些「小子們」之間存在著這種信條。他們強加於女朋友身上的意識形態和行為模式,如:要守家愛家,要具備家庭生活和從屬文化需要的能力,並缺乏它們不需要的能力,這些都確保了女性受束縛的角色地位。而這些行為真正的決定因素和根本原因,來自於勞動在意識形態上的分工,並非僅僅來自於守家愛家的觀念或父權制的意識形態。就我們的直接目的而言,這種交叉評價的結果就是,持續不斷的文化洞察(特別是對於一般抽象勞動的正確評價),被轉化為一種令人驚訝的對勞動力的肯定。上述結果的形成包含了兩個重要過程。首先,不同類型的工作與不同性別之間的聯合,強化了勞動領域分工的本質。這些「小子們」的腦力活動之所以被阻止,不僅是因為他們對學校制度的獨特體驗,還因為腦力活動被視為缺少男性氣概的標誌。

但是,我們在處理男性氣概這一問題時絕不能過於簡單化,因為男性氣概是多面向的,具有多面性。一方面,男性氣概是一種有些魯莽、倒退的大男人主義,這就帶來了一種自我毀滅式的傷害和攻擊,並造成工人階級內部關係的分裂;另一方面,透過揭露掩藏在表象之下的那些本質,男性氣概表現出了某種進步的本能。在男性氣概的表現背後,隱藏著對體力勞動的肯定,而且儘管這種肯定只是一種中介,是被扭曲的,但其背後仍包含了豐富的意義,如勞動力作為商品的獨特性,以及一般抽象勞動連結和統一各種具體勞動的方式。由於自身持有的各種偏見,男性氣概蔑視所有的資格限定條件,不過它還是對文憑的分工本質,對腦力勞動和技術主義在意識形態方面主要被用以維持階級關係,而不是選擇最有能力者或提高生產效率,具有某種「洞察力」。

正是透過對男性氣概這一矛盾複合體,以及性別與勞動分工的奇特整合的理解,我們才得以對早先概述的問題提出初步的解答:為什麼在傳統理解、人為界定和意識形態灌輸中,毫不讓人期望、最不能使人們產生滿足感的工作(體力勞動),卻被社會中一個重要群體自願地,甚至是滿懷熱情地承擔起來──至少,對該群體而言,這將是其青年時代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永遠的陷阱。

種族歧視與勞動力

像勞動和性別分工一樣,種族分工同樣有助於人們形成全面的認識論範疇,並建立分工的可能。另外,種族分工也為社會提供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下層階級,這個階級遭受了比白人工人階級更沉重的剝削,因而它間接地、部分地受到來自工人階級自身的剝削(這至少減輕了其自身的被剝削感)。種族分工還在意識形態層面上,為感受他者之倒退、自我之優越提供了客體(這樣一來,便強化了那些使比較成為可能的主導意識形態話語)。因此,種族歧視從物質和意識形態兩個層面上分化了工人階級。

儘管如此,種族歧視中還有某種意義,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種族歧視為部分白人工人階級(如「小子們」)的勞動力出讓「定調」,而這種「定調」的方式帶來了對特定類型的勞動更加細緻入微的肯定。此外,種族歧視標示出男性氣概適用範圍的底線,並指出男性氣概不是對體力或不體面事物的粗俗維護,而是一種經過謹慎判斷的文化類型。既然從外國移入的族群有可能承擔那些最差的、最艱苦的工作,那麼他們也就可能比其他群體更辛苦、更具男性氣概。如果另一個社會群體承襲了男性自信而武斷的衣缽,那麼諸如此類的工作就偏離了男性氣概的文化向度,被重新歸為「髒的」、「亂七八糟的」和「非社會的」等類型,這種做法是站不住腳的。

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文化和源於自身邏輯的那些行動毫無神祕感,或是最終不會被扭曲,不會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變得不完全。但是,如果他們由於拒絕工作而過早地關閉了流動的通路,而且這種拒絕沒有經過對社會現實環境和各種可能進行徹底的分析和政治聯繫,那麼他們就突顯了白人應對方式的不全面性,而這種應對混合了洞察、理性、歪曲和最終接受。

隨著結構性失業逐漸成為社會的長期特徵

且一部分白人青年被迫陷入長期失業,一種無工資的白人文化可能就此形成(儘管比對的是當前出現的龐克搖滾文化現象,但很有可能是借用了西印度群島裔的文化類型)。必需品可能被轉變為一種虛幻之物,而且透過文化上的調和,不工作成為了一種更為普遍的、「自由」的選擇。有關下層階級的文化再生產問題,與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人階級再生產問題一樣意義豐富。但是,我們在此無法深入探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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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與遠雷/寫盡人間才能與命運的青春小說!
文、圖節錄自圓神出版
圖/圓神提供
▲構想12年、取材11年、執筆7年,作者傾盡全力的最高傑作!史無前例!直木賞+本屋大賞雙料得主!兩次榮獲本屋大賞第一名!

內容簡介:

宛如璞玉般純真,卻引發眾人種種不可思議反應的「天然」少年;過去曾被捧為「天才」,但在母親去世後突然逃離舞臺的少女;一度放棄音樂家之夢,直到孩子出生,才再次挑戰比賽的平凡上班族;以及從外表到琴藝無不完美,有自信能讓所有聽眾傾心於他的青年。

以這四人為首,近百名懷抱夢想、經過多年苦練,甚至不乏「天才」稱號的參賽者們聚集於此。比起體力上的極大負荷,因比賽而浮現的自我懷疑和怯懦退縮或許更令人煎熬;但唯有不斷克服難關與考驗,才能舉步向前,看見自己想看見的音樂風景、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經過重重關卡,最後受得到音樂之神眷顧的會是誰?

藉由這次比賽,這四個人又將為彼此的人生帶來什麼樣的火花?

作者介紹:

恩田陸

出生於宮城縣仙台市,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有「懷舊的魔術師」「被故事之神眷顧的小女兒」等稱號,也是日本少數同時具備文學性與市場性的作家。由於父親喜歡古典音樂,家中收藏了許多唱片,又因童年時經常搬家,書和音樂便成了她的生活良伴,即使到現在,她仍說自己「最喜歡的就是欣賞鋼琴演奏」。在大學時期,還加入早稻田大學的High Society Orchestra,演奏中音薩克斯風。大學畢業後雖然在一般公司上班,但後來因過勞而住院。出院後除了工作,也開始創作小說。出道作為1992年出版的《第六個小夜子》,並自1997年起成為專職作家。

擅長描寫鄉愁,作品類型也十分廣泛,涵蓋科幻、懸疑、冒險、恐怖、青春和音樂小說等範疇,目前已出版近60部作品,其中《夜間遠足》獲得第26屆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和第2屆本屋大賞第1名、《中庭發生的事》獲得第20屆山本周五郎獎,而《蜜蜂與遠雷》一書更在2017年同獲第156屆直木賞和第14屆本屋大賞第1名,是史上第一部同獲兩項文壇大獎的小說,而恩田陸也以本書成為史上第一位兩次奪下本屋大賞第1名的作家。

搶先試閱:〈前奏曲〉

這是在世界五大城市舉行的初選。

莫斯科、巴黎、米蘭、紐約,以及日本的芳江,除了芳江,各城市都是租借當地著名音樂學校的音樂廳舉行。

因為這場從中午過後就開始進行的初選實在很無聊。剛開始還有兩、三個「感覺還不錯」的孩子,但之後就沒再出現令人期待的演奏。雖然對這些渾身緊繃、努力表現自己的孩子們感到很抱歉,但三枝子他們渴求的是「明日之星」,並非「善於彈琴的年輕人」。一共有二十五位參賽者,看出場號碼,總算來到第十五位。一想到還有十個人,三枝子不由得走神,難免覺得這種時候對評審來說,簡直就像一場漫長的拷問。依序聽著巴赫、莫札特、蕭邦、巴赫、莫札特、貝多芬的曲子,她又忍不住恍神。

其實起奏的瞬間,便曉得這孩子是否琴藝精湛、才華閃耀,所以有些評審會自豪地說,自己具有瞬間辨識英才的能耐。的確有些孩子才能過人,但也有些雖然沒那麼耀眼,不過只要稍微聽一下,便知道實力不差。評審時打瞌睡固然是既失禮又殘酷的事,可是如果連肯耐著性子聽的評審都豎白旗的話,要想成為萬人迷的專業鋼琴家,無疑是天方夜譚。

果然,始終沒有出現奇蹟。

三枝子確信坐在她身旁的那兩位八成也在想同一件事。

每三年舉行一次的芳江國際鋼琴大賽,今年邁入第六屆。雖然有很多國際級鋼琴大賽,但芳江近年來的評價越來越高,這是因為不斷有贏得這場鋼琴大賽的優勝者,後來又在著名大賽中奪冠,現在已被視為明日之星輩出的矚目賽事。

技巧是最基本的條件,卻無法保證一定能成為音樂家;就算運氣好,能以專業身分出道,卻不見得能堅持下去。他們從小究竟花了多少時間,面對那又黑又可怕的樂器?如何忍受異於別人的童年時光、背負父母的期待,並夢想自己有朝一日沐浴在歡聲雷動的喝采聲中?

明明現況如此嚴峻,還是不斷推出各種比賽和新人獎,大家都在拚命尋找明日之星。為什麼呢?因為兩種業界都是越來越難經營的領域,要是再不想辦法脫胎換骨可就糟了。必須拓展疆域、持續注入新血,否則無以為繼,餅也會越做越小,所以大家都渴求新秀出現。

桌上的書面資料還有五張。

意味著還剩下五個人。

三枝子開始思考目前為止有哪一位參賽者可以脫穎而出。以目前聽到的表現來說,確定過關的只有一人。另外還有一位,如果其他兩位評審也推薦的話,或許能過關;至於其他參賽者,只能寄望下回了。

這時,最令評審苦惱的問題是演出順序,起初覺得「還不錯」的參賽者們真的不錯嗎?倘若再聽一次他們的演奏,會不會覺得似乎也沒那麼好?雖然取決於實力,但演出順序對於初選和正式比賽來說,也是一項變數,讓人很難不在意。目前為止,有兩位參賽者來自日本,而且都是留學巴黎高等音樂院的高材生,技巧部分沒話說。其中一位是另外兩位評審也很推薦的人選,可望過關。另一位可就沒這機運了。

畢竟在旗鼓相當的情況下,能比的就是誰有「機運」。要是參賽者才華出眾或很有個人特色,自然另當別論;但比賽往往只是毫釐之爭,面對「令人在意」的孩子、「特別」的孩子、「吸睛」的孩子,評審迷惘著如何做出決定時,最後也只能依靠無法化為言語的感覺,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三枝子擔任評審時,會率直地以自己是否「想再多聽一些」的感受做為評分基準。

當她瀏覽下一份資料時,這名字映入眼簾。

ZIN KAZAMA

三枝子在評審前,會盡量不接觸參賽者的個人資料,因為她只想根據當事人與演奏的印象來評斷。但此刻的她頻頻看著手上的書面資料。雖然資料是以法文書寫,不知道名字所對應的漢字是什麼,但看這名字應該是日本人。照片上的少年感覺人品不錯,臉上帶著一股桀驁不馴的感覺。

十六歲。令人詫異的是,履歷表上近乎空白,讀不到任何訊息。學歷、比賽經歷,什麼都沒有。從資料上只知道他從日本的小學畢業後,便遠赴法國。至於未就讀音樂大學一事,倒也沒那麼稀奇。畢竟這圈子有那種從小便展露鋒芒、卻沒上過音樂大學的神童;也有不少人長大後,為了學習演奏理論,又到音樂大學進修。其實三枝子也是這種類型。被譽為天才少女的她在十幾歲時,分別奪得兩場國際大賽的第二名與第一名,隨即展開演奏生涯,後來之所以就讀音樂大學,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學經歷好看些。但單憑手上這份資料,看不到這位叫「ZIN KAZAMA」的少年有任何演出經歷。上頭只記載他目前為巴黎國立高等音樂院特別旁聽生。特別旁聽生?有這制度嗎?

三枝子疑惑地歪著頭,這場初選就是在巴黎國立高等音樂院舉行的,所以這份個人資料不可能造假。然而,當她瞥見文件一隅的「指導教授」欄位時,馬上明白這份怎麼看都像是在開玩笑的書面資料何以過關。三枝子頓時全身發熱。不,不對。三枝子在心裡搖頭。我明明一開始就看到這一欄,卻視而不見。

上頭寫著:五歲起師事尤金.馮.霍夫曼

三枝子感覺自己的心臟「噗通、噗通」地將血液送往全身。為何這行字讓三枝子如此悸動,她自己也無法理解。三枝子明白這是非常重要的一行字,也是這份書面資料何以過關的理由。少年沒有演出經驗,也沒就讀音樂學校。他的存在是如此獨特。三枝子拚命忍住想將這件事告訴身旁兩位評審的衝動,雖然她事前完全不看參賽者資料,但西蒙通常會瀏覽一遍,思美洛則是習慣清楚掌握資訊,所以他們不可能沒注意到這行字;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上頭還標示著「附有推薦函」。竟然是尤金.馮.霍夫曼的推薦函!西蒙和思美洛應該會驚訝地跳起來才是。

這麼說來,傍晚三人一起用餐時,西蒙總是一副話到嘴邊又吞回肚裡的樣子,因為他們說好初選前,絕對不提及關於參賽者的任何話題。三枝子腦中清楚浮現西蒙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當時,他正聊到今年二月悄然辭世的尤金.馮.霍夫曼。這名字是個傳奇,深受全球音樂家與樂迷崇敬,本人卻希望低調處理身後事,所以是一場只有親人好友送別的葬禮。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霍夫曼辭世正好滿兩個月當天,多位音樂家發起一場盛大的紀念音樂會。那天三枝子因為有獨奏會,不克參加,但後來收到了錄有紀念音樂會盛況的DVD。

霍夫曼沒有留下任何遺言,這一點頗符合他不拘小節的作風,但在那場紀念音樂會上,霍夫曼生前告訴友人的一句話,卻成了話題:──我已經裝設好炸彈囉!「炸彈?」

三枝子反問。雖然霍夫曼是個謎樣的傳奇人物、龐然巨大的存在,但眾所周知,他其實是個淘氣又率真的人。不過這句話還是讓人一頭霧水。

──要是我不在了,這顆炸彈一定會引爆,而且是非常美好的炸彈喔!

霍夫曼的至親好友聽到這句話時,反應似乎和三枝子一樣,但聽說當時迸出這句話的大師只是竊笑。三枝子看著手上的資料,內心焦慮不已。西蒙和思美洛一定也注意到這行字。霍夫曼的推薦函究竟寫了些什麼?因為情緒過於亢奮,三枝子沒注意到周遭的騷動。回過神來,她抬起頭,舞臺上沒半個人。站在舞臺左右兩側的工作人員顯得有些慌張。ZIN KAZAMA,他沒來嗎?三枝子發現自己竟然鬆了一口氣。

果然,我就知道,這樣的書面資料肯定是哪裡出錯了。根本是唬人嘛!推薦函八成有問題。過世前的霍夫曼應該很虛弱,可能是一時情緒低落,才想試著寫封推薦函罷了。只見站在舞臺邊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喊著:「下一位參賽者來電表示,他因為交通因素會延遲到場,所以我們安排他最後上臺,其他參賽者依序遞補,先行上臺演奏。」觀眾席剎時安靜下來,看得出來身穿紅色禮服的少女因為提早出場,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略顯慌張地現身舞臺。什麼嘛!三枝子備感失望的同時,竟也覺得安心。

ZIN KAZAMA究竟會展現什麼樣的演奏呢?

「快啊!快啊!快點!」少年終於抵達位於廣大腹地中的大會工作處,工作人員火速接過他手上的參賽證,催促他準備上場。

「呃,那個,我想洗手。」少年站在長相凶惡的大塊頭男子身後,抓著帽子戰戰兢兢地說。只見一副想抓住少年的脖子,將他拎到臺上的大塊頭男子回了句:「啊啊,是喔!」隨即說明洗手間的位置。

「快點喔!你還沒換衣服不是嗎?休息室在那裡。」

「換衣服?」少年怔怔地問。

「不是要換正式一點的服裝嗎?」大塊頭男子頻頻打量少年。因為少年這身裝扮怎麼看都不像是登臺的正式服裝,難不成他打算用這副模樣上臺?其他參賽者多著正式服裝,就算不夠正式,至少也會穿件西裝外套。

三枝子等人驚訝地看著現身臺上的少年。還是個孩子。三枝子的腦中只浮現這幾個字。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毛頭。並未刻意梳理的頭髮、一身T恤搭配棉褲的裝扮,還有他那一臉好奇,頻頻看著觀眾席的模樣,都讓人誤以為他走錯地方。雖然也有那種為了顛覆古典樂界一向予人傳統、刻板的印象,刻意以一派休閒或龐克裝扮上場的孩子,但眼前的少年怎麼看都不像是這種類型,感覺非常自然。好美的孩子,而且是那種連本人都沒察覺,自然而然散發的美,就連那正在生長的柔軟骨骼都好美。少年怔怔地站著。

瞬間,空氣中彷彿有一道奇妙的電流竄過。三枝子等人,以及坐在他們身後的工作人員不禁倒抽一口氣。少年雙眼發亮,面帶微笑。然後戰戰兢兢地伸出手,走向鋼琴。那模樣猶如走向一見鍾情的少女。濕潤的眼瞳湧現熱情。內心雀躍不已,又有點害羞的少年以優雅的動作落坐。三枝子不由得發顫。少年眼中浮現喜悅,一看就知道是無比快樂的表情,和方才呆站在臺上、看起來十分純樸的他判若兩人。三枝子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背脊一陣發涼。

為什麼會有這種恐懼感?

這股恐懼在少年敲出第一個音的瞬間,達到巔峰。三枝子感覺自己如同字面上形容的,整個人毛髮倒豎。身旁的兩位教授和其他工作人員—也就是坐在音樂廳的所有人,都感受到這股恐懼。一直都很沉悶、無力的氣氛,因為這個樂音而戲劇性地覺醒。不一樣,完全不一樣的聲音。

三枝子渾然未覺少年演奏的是今天聽了好幾遍的莫札特,明明用的是同一架鋼琴,讀的是同一本樂譜。

當然,這種感覺早已體驗過無數回:即便使用同一架鋼琴,在實力一流的鋼琴家演奏下,便能欣賞到截然不同的樂音。可是,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情況⋯⋯實在太厲害了—厲害到令人厭惡。

三枝子懷著混亂不安的心緒,貪婪、入神地聽著少年演奏出的音色。為了不漏聽任何一個音,身子不由得向前傾,還瞄到西蒙那原本動個不停的手指竟然瞬間靜止。

舞臺變得明亮。而且只有在少年的手指與鋼琴接觸的地方才變得明亮,彷彿從那裡流洩出許多鮮豔、閃亮的東西。一般人演奏曲風純粹的莫札特曲子時,都會拚命將自己的純粹程度提升到與莫札特一樣,並且為了表現這樣的曲風,會刻意睜大雙眼、強調無邪與歡愉。但少年完全不需要這樣的演技,他只須輕鬆碰觸鋼琴,便能讓這種感覺滿溢出來。如此豐富。如此遊刃有餘。卻能窺見到「這還不是他的最佳表現」的事實。

親眼目睹這般出眾才華的同時,也喚醒心中近似恐懼的情感。三枝子不由得思索。不知不覺間,變成貝多芬的曲子。極為鮮豔的色彩變化著。這次領受到的是速度感,好似有什麼能量來回疾馳,吟味著音樂的速度與意涵。雖然無法形容得淋漓盡致,總之貝多芬的曲子有著彷彿向量的獨特東西,從少年的指尖像箭矢般射向演奏廳各個角落。三枝子試著分析自己的感受,並設法化為言語,卻被少年的琴聲牢牢攫住,連思考能力都被奪走。接著,又變成巴赫的曲子。這是怎麼回事?!三枝子在心中吶喊。少年流暢地連彈了三首曲子,彷彿無法阻斷的湍急河川,就像呼吸般自然地轉換到下一首曲子。

在場眾人入神聆聽,無不被這股氣勢懾服。演奏廳完全被少年的世界主宰,大家屈服在他那不斷傾瀉的琴聲中。樂音鏗鏘有力。三枝子怔怔地想:有誰能夠想像,這架剛才還在喃喃嘆息的鋼琴竟能發出如此巨大的樂音?少年那雙大手輕鬆地在琴鍵上跳躍。宛如神聖大教堂的巴赫樂曲降臨音樂廳。層層疊疊,精密計算到近乎恐怖、結構如建築般完美的和聲,以無法撼動的姿態迫近。簡直就像惡魔,三枝子心想。好可怕,令人厭惡。三枝子發現自己強烈的不安逐漸轉變成憤怒。即便在少年笨拙行完禮、旋即消失於舞臺之後,演奏廳仍籠罩在一片詭異的靜寂裡。眾人忽然回神,彷彿有什麼被解開似的,觀眾席響起如雷掌聲,眾人紛紛起身歡呼。舞臺上空蕩蕩一片。眾人相視著,露出「剛才的演奏莫非是一場夢」的表情。

思美洛晃著他的龐然身軀,大叫:「喂!快把他叫回來,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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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國文課【唐詩】/融合電影、音樂、哲學的唐詩跨界全解讀
文、圖節錄自野人出版
圖/野人提供
40位唐朝重量級詩人 X 超過100首課本必收唐詩 X 300年大唐絕美時光!

內容簡介:

央視中國詩詞大會「金牌擂主」 夏昆,串聯現代音樂電影哲學,跨界解唐詩,用最唯美的詮釋、最深情款款的洞見,邂逅唐朝的千古流韻、動人風情!

夏昆還原詩人精神性靈,打通詩詞任督二脈,栩栩如生重現從初唐、盛唐、中唐,到晚唐歷史長河之上,時代的浪漫與瀟灑、詩人的英豪與情長,帶你走一場意料之外、精采絕倫的唐詩盛宴!

▌用小說般的故事,讓詩人從悠遠的作品中,走入你的生活 ▌

作者介紹:

夏昆

1970年出生,成都市新都一中國文教師,教齡超過二十年。夏昆曾有一個學生因高考失利而自殺,這讓他重新反思教育和生命的意義。他認為教育應該是幫助學生尋覓智慧與生命之美,而非計算現實功利的損失。因此,他堅持開展人文藝術實踐課程,以反傳統的啟發式教學,引領學生進入文學的殿堂,系統性地開設了音樂、詩詞和電影鑑賞課,可謂是中國版的《春風化雨》(Dead Poets Society)。

「當了老師之後才發現,我們的教育不是什麼麥田,而是一間屋子,裡面關著學生,也關著老師和家長。我要做的就是一腳踢開擋住窗戶的人,告訴裡面的每一個人,窗外有很多很美好的景色。」在他的國文課堂上,音樂、電影、動漫、吹拉彈唱、捏泥、爬山,都是讓學生更親近詩詞,獲得豐盈生命體驗的途徑。夏昆除了登上第一季《中國詩詞大會》的金牌擂主之位,還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為中國而教」項目(TFC)特聘培訓師,以及央視中學生頻道特聘教師。

近年來,夏昆在全國各地開公益講座,講授唐詩宋詞。北京大學著名學者錢理群稱讚夏昆和他的同道,是一群極具教育活力、創造力、「永遠都走在路上」的教育行動者。

搶先試閱:〈有一種最大的愛―唐代詩壇「情聖」:杜甫不拘泥於個人苦難,關注社會底層、泛愛世人〉

杜甫逃過房琯案的死罪後,入蜀投奔友人劍南西川節度使嚴武,在成都居住四年,這四年應該是杜甫一生中最安定幸福的四年,但是生活仍然艱難,他居住的茅屋破陋,「床頭屋漏無乾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茅屋為秋風所破〉)嚴武雖是杜甫摯友,但性格凶暴,幾次差點殺掉杜甫,賴旁人從中相救,杜甫才得以逃生。一次,杜甫把嚴武惹火了,嚴武提劍就要去殺他,結果衣服被蚊帳鉤子鉤住了,怎麼也扯不下來。這時候,旁邊的人趕忙去通知嚴武的母親,母親聞訊趕來,為杜甫說話,杜甫才得以逃生。四年後嚴武去世,杜甫失去憑依。

大曆二年(七六七年),杜甫離開成都,流落到夔州,住在瀼西的一所草堂裡。草堂有幾棵棗樹,附近的一個老寡婦經常過來打棗。杜甫從不干涉。杜甫離開之後,把草堂讓給一位姓吳的親戚,走後,他特地留下了這首詩〈又呈吳郎〉。

又呈吳郎

堂前撲棗任西鄰,無食無兒一婦人。

不為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須親。

即防遠客雖多事,便插疏籬卻甚真。

已訴徵求貧到骨,正思戎馬淚盈巾。

中國作家孫濤先生所著《同一首詩》序中有一段話:「蕭伯納說過:『許多英國人終生不看莎士比亞,是因為幼年時老師強迫種下的惡果。』林語堂也說過,許多中國人離校之後終生不再讀詩,是因旨趣未到而學校逼其必做所致。失敗的語文教育,敗壞了我們對美麗詩詞的胃口。」這種敗壞也許是致命的,因為在老師的威逼和教鞭之下,我們很可能永遠地錯過了人生中一些最美麗最珍貴的東西。

杜甫作詩向來字斟句酌,號稱「語不驚人死不休」,但是這首詩卻不事雕琢,平白如話:前兩聯交代打棗的婦人是窮困無子的一個老寡婦,告誡親戚,人不是窮到沒路可走的地步,誰願意去做這樣近乎「偷」的事情?她來打棗的時候也是心懷恐懼的,正因為這樣,我以前對她都十分親切,生怕嚇著了可憐的婦人。頸聯杜甫委婉地對吳郎提出了批評:她來打棗的時候,你做出冷淡的樣子也就夠了,再插上籬笆,彷彿是真的從此不允許她來打棗,這恐怕也不是你的本意吧?最後一聯杜甫的眼光離開了那幾株瘦削的棗樹,和比棗樹還要瘦削的老婦人:戰亂年代,徵賦無窮,和她一樣的身處苦難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想起這些,我就不禁潸然淚下。

梁啟超先生說,杜甫是「情聖」

因為「他的眼光,常常注視到社會最下層,這層可憐人的狀況,別人看不出,他都看出;他們的情緒,別人傳不出,他都傳出」。其實我想還有一點,就是杜甫在同情受難者的時候,正如梁啟超先生所說「作者的精神和那所寫之人的精神併合為一」了。

苦難對人的影響,無非三種:最下者埋怨命運不公,由怨天尤人而到仇恨外物,於是墮入魔道;中者以此為動力,改變自己命運,但是若存心不厚,即使有朝一日得志,也必為小人;最上者,因其對苦難體會良深,於是更能理會別人之苦難,甚至在面對別人苦難的時候,忘記了自己的苦難,這樣的人,命運依舊坎坷,身份依舊卑微,但是靈魂卻因此而不朽。杜甫就是這樣的人。凡俗人如我輩,能做到中者已屬上乘,於是,我現在依稀明白,杜甫為何被稱為「聖」了。因為杜甫對自然、對萬物、對人,有一種近乎執迷不悟的愛,無視自己的命運和苦難,無視自己的顛沛流離,當他對比自己更苦難的人毫無矯飾地表現這種愛的時候,彷彿自己已經是鐘鳴鼎食的王公,也許他的確是,在精神上,他永遠是富翁,因為他擁有這樣博大的愛。

想起以前讀《南史》時看到關於陶淵明的一段故事:

陶淵明在當那個只能掙五斗米的彭澤令時,沒有帶家人一起上任。在他任職期間,有一天,他送了一個僕人給兒子,並附上一封信,信裡說:「我把這個人送給你,幫你做些粗活,他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你一定要善待他……」在我心中,陶淵明的這段話,遠比他已經被政治化和工具化的厭惡官場黑暗之類的口號詩句要偉大得多。因為與其空泛虛偽地高談政治,不如把眼光放到自己身邊,真正去關心那些需要關心的人。

時隔一千多年,清朝書法家、詩人鄭板橋在一封家書裡面也告誡道:

家人(家裡的傭人)兒女,總是天地間一般人,當一般愛惜,不可使吾兒凌虐他。凡魚飧果餅,宜均分散給,大家歡嬉跳越。若吾兒坐食好物,令家人子遠立而望,不得一沾唇齒;其父母見而憐之,無可如何,呼之使去,豈非割心剜肉乎!夫讀書中進士作官,此是小事,第一要明理做個好人。

我們的教育,更多的是教孩子做個強人,從智力到能力,從身體到才藝,據說這個社會是個競爭的社會,如果不能比別人強,就會被拋棄被淘汰,而要不被別人淘汰,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淘汰別人,甚至為此不惜任何手段。於是我不禁悲哀地想到:我們的教育,本質上還是以人為敵的教育。可是,教育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教育的終極是什麼,我想,從杜甫,從陶淵明,從鄭板橋這裡,我們能夠得到一些啟示。

在天地間,有一種最大的愛,它能超越時間,超越空間,超越任何意識形態,成為永恆的溫暖,成為永恆的陽光,它提醒我們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也為自己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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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史上最致命的地下組織與神探間的史詩戰爭
文、圖節錄自避風港文化
圖/避風港文化提供
▲派拉蒙影業宣布已搶下電影版權,由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飾演傳奇神探佩卓西諾!

內容簡介:

犯罪浪潮席捲紐約,綁架、暗殺、大規模爆炸——體制崩潰、恐懼漫天,整座城市,只剩下哭喊的聲音,一名警探勇敢挺身對抗這股地下勢力,即使孤立無援,他仍不顧一切去點亮希望。《黑手》不只是現代歷史,同時也是藉古喻今的故事。罪犯從未消失,移民問題與種族歧視也不會因為理想主義的三言兩語而抹滅。反映到當今社會,仍能引起無數共鳴。

二十世紀初,犯罪浪潮狂襲紐約,恐懼瞬間擴散到整個國家。義大利移民的孩子遭到綁架,數十名無辜受害者被槍殺,人民受到可怕的死亡威脅。肇事者無所不在、行蹤成謎──他們只會留下一個訊息:黑手標誌。這些罪行掀起社會反抗,將族裔矛盾激化至沸點。

阻擋在美國公眾和無法無天的祕密結社「黑手」之間的,是喬瑟夫.佩卓西諾,他被譽為「義大利福爾摩斯」,是一位著名的頑強偵探,也是一位偽裝大師。隨著罪案越趨離奇,黑手的犯罪竟蔓燒出紐約──喬瑟夫.佩卓西諾與他集結的義大利警隊,企圖在反移民運動爆發為滔天災難前,搶先剷除此祕密結社的成員。為了根除「黑手」,如同宿命般,佩卓西諾踏上西西里──那是他的故國,也是一切邪惡的源頭……

作者介紹:

史蒂芬.塔爾帝

出生於紐約的愛爾蘭裔美國記者與作家,父母則來自克萊爾郡。他的知名創作人物是艾比.基爾奈,一位在紐約水牛城追蹤連環殺手的虛構女偵探。他同時也是位得獎作家,著有《蓋波探員》、《藍水帝國》、與其他非虛構的暢銷作品。他的著作曾被拍成兩部電影,包括獲頒奧斯卡獎的《怒海劫》(Captain Philips)與《無路可退》。他也寫過兩本心理驚悚小說,包括設定在他的老家水牛城的《紐約時報》暢銷書《黑愛爾蘭人》。他為《紐約時報雜誌》、《GQ》雜誌、與許多不同刊物撰稿過。塔爾帝目前與家人居住在紐約市郊區。

塔爾帝曾就讀紐約的提蒙主教高中,與麻塞諸塞州的安默斯特學院,之後則在《邁阿密先鋒報》擔任記者。在一九九○年代,他在都柏林與紐約從事自由記者,也曾為《紐約時報雜誌》、《GQ》雜誌、《花花公子》、《愛爾蘭時報》、與《芝加哥評論》。除了偵探小說外,塔爾帝也寫過多本關於犯罪與美國歷史的非虛構作品。他撰寫了《怒海劫》的劇本以及一本關於一九○九年義大利裔美籍警探喬瑟夫.佩卓西諾為主軸的非虛構故事《黑手》。

在二○一三年,《怒海劫》的改編驚悚電影在美國上映,由保羅.葛林葛瑞斯執導,並由湯姆.漢克斯與巴克哈德.阿卜迪主演。比利.雷撰寫的劇本則改編自二○一○年出版的《怒海劫》(A Captain’s Duty: Somali Pirates, Navy Seals, and Dangerous Days at Sea),該書由理查.菲利普所著,史蒂芬.塔爾帝代筆。

搶先試閱:〈吞沒人心的強烈恐懼〉

一九○六年九月二十一日下午,一名叫做威利.拉巴貝拉(Willie Labarbera)的活潑男孩在他家經營的水果店前玩耍,店家離紐約市的東河只差兩個街區。五歲的威利與朋友們互相追逐,開心地大吼大叫;他們在人行道上滾動鐵環,並在把木環丟到礫石街上時發笑。他們躲到銀行家、勞工和戴著插有鴕鳥羽毛的帽子的女人們身後;路人們要不準備回家,要不就去鄰里間的義大利餐館。隨著每一波路人經過,威利和其他孩童都會在彼此的視線中消失一兩秒,等路人走掉,才再度出現。這樣的過程在當天下午發生了很多次。

幾乎有上百位行人經過該處。接著,當河面的銀色水光黯淡下來時,威利再次轉身衝向街道,消失在另一群工人身後。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在行人離開後現身。在微弱的陽光照耀下,他原本在人行道上的位置卻空無一人。

他的朋友們沒有立刻察覺這件事。當他們感覺到饑餓時,才慢慢轉身,望向玩了整個下午的狹窄人行道。接著他們才在逐漸擴張的陰影中,焦急地找尋威利。

威利很喜歡冒險,也曾宣稱自己為了惡作劇而逃離父母家,因此其他男孩在回水果店送上惡耗前,可能還猶豫了一陣子。但最後他們還是得讓大人們知道,於是他們走進店裡。幾秒後,男孩的爸媽威廉(William)和卡崔娜(Katrina)衝出店外,在附近的街道上尋找孩子,也詢問糖果攤和小雜貨店的老闆是否看過男孩。

沒人看見他。威利消失了。

此時,某種詭譎又近乎湊巧的事件發生了。就在警方接獲報案和任何線索被發現前,威利的親友卻在未曾彼此交流的情況下,同時明白男孩碰上了什麼事。奇怪的是,來自芝加哥、聖路易斯、紐奧良、匹茲堡或城鎮之間的小鎮居民,以及這些在一九○六年秋季頻繁發生的失蹤案件中的孩童父母親們,都會得出相同的結論─究竟是誰抓走了他們的孩子?義大利人稱呼它為La Mano Nera:黑手。

黑手是個神祕的犯罪組織─「那邪惡、卑鄙、又狠毒的幫派」

─參與過恐嚇、暗殺、孩童綁票以及大規模爆炸。兩年前,由於布魯克林落魄社區裡,一名在美國發了財的承包商在信箱裡收到了一封信,而讓該組織在國內變得聲名狼藉。之後,幫會畫滿棺材、十字架與匕首的威脅信,就出現在城市裡的每個角落,隨之而來的則是一連串暴力事件,根據一名觀察人士說,這些事件使得「此地過去十年發生的犯罪紀錄,在和平時期的文明國家歷史上根本無可比擬。」在製造大規模恐慌上,二十世紀初期只有三K黨能超越黑手。「他們打從心裡,」談到義大利移民時,一名記者說道,「對幫會感到吞沒人心的強烈恐懼。」這道理也適用於許多生活在一九○六年這多事之秋的美國人民身上。

數日後,當信件被寄送到拉巴貝拉家時,他們的恐懼就成真了。綁匪要求美金五千塊來贖回威利,對這戶人家來說,那是筆天文數字般的鉅額。綁匪使用的字眼並沒有流傳到後世,但這類信件經常包含了像是「你的兒子在我們手上」,和「別把信交給警方;聖母為證,如果你不聽話,你的孩子就會被殺。」這些訊息會被信紙底下的圖像給襯得更加強烈:三支拓印到紙上的粗糙黑色十字架,以及骷髏頭和十字叉骨─這就是黑手的標誌。

有些人宣稱,該幫派和其他同性質的組織,不只將美國國內的謀殺與恐嚇案件提升到全新層次,在當代也演變成為私利而從中腐化政府的內賊;此時期儼然是充滿懾人暴力的黑暗年代。這種形象糾纏了來自義大利的新移民起碼十年。「當時很多人相信,」麻塞諸塞州的參議員亨利.凱伯特.洛吉(Henry Cabot Lodge)在談到大眾傳聞中的義大利祕密結社時說道,「幫會正擴張發展,不但透過恐懼控制陪審團,還逐漸將魔掌伸向市政府與州政府。」包括義大利大使在內的懷疑人士,則是一聽到幫會的傳聞,就勃然大怒,反駁說這種團體根本不存在,純粹是美國人為了醜化義大利人所創造出的傳說,他們宣稱「白人」痛恨義大利移民,也想把他們趕出國內。一名俏皮的義大利人這樣形容幫會:「其實呢,它只存在於字面上而已。」

但如果幫會是虛構組織,又是誰綁架了威利?

拉巴貝拉家將綁架案告知警方,很快地,就有一名警探來到他們位於第二大道八百三十七號的住家。喬瑟夫.佩卓西諾(Joseph Petrosino)是義大利警隊(Italian Squad)的主管;他是個矮小精壯,胸圍又寬闊的男人,身材結實得像個碼頭工人。他的雙眼─有些人形容是深灰色,其他人則說是炭黑色─冷靜又充滿評估力。他的雙肩寬大,還有「鋼筋般的肌肉」。但他並非莽漢;事實上還完全相反。他很喜歡與哈佛畢業生討論美學,也熱愛歌劇,特別是義大利作曲家的作品;他還很會拉小提琴。「喬.佩卓西諾,」《紐約太陽報》指出,「能讓小提琴變得活靈活現。」但他的本業是刑案調查。紐約時報稱佩卓西諾是「世上最偉大的義大利籍偵探」,在他老家的傳說中,他則被稱為「義大利版夏洛克.福爾摩斯」。四十五歲時,他就擁有了「和巴黎地下社會的賈維*或蘇格蘭警場的警探一樣刺激的職業生涯」。他會對陌生人感到害羞,卻也清廉無比,嗓音冷靜,勇敢到幾乎可說是魯莽,受到挑釁時也會暴怒,他擅長偽裝術,拿手到連朋友都認不出偽裝完成、走在街上的他。佩卓西諾的教育程度只到小學六年級,但他擁有過目不忘的強大記憶力,還能清楚想起數年前在紙張上看過的資訊。他沒有妻兒;他一生致力於將黑手會趕出美國,因為他覺得幫會威脅到他深愛的國家。當他走路時,總會哼著輕歌劇的曲調。

當威廉.拉巴貝拉打開公寓大門讓他進來時,佩卓西諾穿著他常穿的黑色西裝、黑鞋,以及黑色圓頂禮帽。失蹤男孩的父親拿出他收到的信件,但除此之外,他沒有其他線索能提供警探。黑手會無所不在,卻也無跡可循;它如同使用黑魔法般地無所不知,手段則相當殘酷。他倆都明白這件事。佩卓西諾看得出威利的父母「悲傷得幾乎發狂」。

警探回到街頭,立刻開始工作,對他的線民與聯絡人施壓,想找出線索。他擁有廣大的間諜與線民網─所謂的nfami─範圍概括了整個都會區:酒保、醫生、小販、律師、歌劇歌手、街頭清理工(也被稱為「白翼工」〔white wingers〕)、銀行家、音樂家,還有臉上滿是疤痕的西西里流氓。威利的外表細節很快就出現在城市裡為數眾多的報紙上頭。

但沒人見過這男孩,或聽聞過他的消息。

第四封信被送來,上頭要求拉巴貝拉一家賣掉他們樸素的家園,用以籌募贖款。這棟屋子是拉巴貝拉家在美國唯一的資產,也是他們工作了大半輩子所賺來的。一旦賣掉屋子,這家人就會淪落到貧困之中;這種困境是他們逃離義大利梅佐喬諾(Mezzogiorno)的原因。這將 讓他們的美國夢起碼在一個世代內都無法復甦。

不知怎地,幫會預測到了這家人的反應。第四封信中還附上了一項刺激因子,可能是用於刺激拉巴貝拉太太。當信紙被展開時,有東西從裡頭掉到地上─那是一撮威利的黑髮。好幾天過去了。什麼事都沒發生。男孩宛如從人間蒸發。

第三週時,出現了一條來自線民的線索。這個人聽說一則發生在紐澤西的坎尼爾沃斯(Kenilworth)的故事。有個女人在勞工社區裡散步,路上經過一個帶著龐大包裹的男人。正當女人走過,包裹裡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叫。男人迅速跑進附近的一間房屋─外型破爛到被描述為「茅舍」─緊關上門。被尖叫聲嚇壞的女人待在外頭,仔細地盯著門口。幾分鐘後,同一個男人走出屋內,依然挾帶包裹─現在屋裡靜默無聲─並將包裹放進被布幕蒙住的馬車中,接著就駕著車離開。

聽了這故事,佩卓西諾立刻趕到西二十三街

登上前往紐澤西的一艘蒸氣渡船。當西城區的碼頭消失於他的視線,小販推車上的燈火則如同遙遠山腳下的營火般在黃昏中閃爍時,警探傾身靠在船身護欄上,傾聽哈德遜河的河水從底下呼嚕流過,緩緩漂過渡船的船頭。可能的線索、人名與嫌犯的臉孔充斥於他內心,這些要素全都從數個月,甚至數年前就儲存在他的記憶中,現在則派上用場了。或許他啜飲了一口從小販那買來的酪奶(未殺菌款只要兩分美金,消毒款則要三分美金)。航程大約會花上十五分鐘,所以佩卓西諾有一點時間能思考。

數個月過去,黑手會在紐約更趨肆無忌憚,那裡發生的事件規模令人難以想像。在被稱為義大利殖民地的移民區中,人們帶著上膛的散彈槍巡視家園;孩童們被鎖在戒備森嚴的房間內,也被禁止上學;許多建築物對外界毫無防備地敞開;房屋前方被犯罪組織安裝的炸彈毀於一旦。紐約,這座全世界最繁榮的都市之一,正有許多地區遭到轟炸,彷彿被停泊在上灣的無畏級戰艦攻擊。「黑暗結社」殺死了許多人,也造成大量傷者,現在則使成千上百位市民陷入它的陰影。恐慌程度擴張之廣,使得隨便一戶家庭回家時,只要發現門板上留有用黑碳粉畫出的黑手印─意味著幫會來過─就會嚇得他們趕緊打包行囊,立刻搭下一班船回義大利。

這種狀況不只發生在紐約。

如同佩卓西諾長久以來的預測,恐懼已經在不同城市間散播開來,如同野火般地蔓延國內。黑手會出現在克里夫蘭、芝加哥、洛杉磯、紐奧良、舊金山、新港、波士頓,以及數以百計的小型城市、中型城鎮、礦工營區、採石場,還有這些場所之間的公司宿舍與村落。它殺死了這些區域的男男女女,炸毀建築、引發私刑活動,也加深美國人對義大利籍鄰居的猜忌。無數的美國人─不只義大利移民─都已受到幫會的控制,更多民眾也即將落入他們的魔掌:百萬富翁、法官、州長、市長、企業家、律師、芝加哥小熊隊球員、警長、地方檢察官、上流社會夫人,與黑道老大。那年一月,國會議員收到了一連串來自幫會的信件威脅,他們的故事也有個獨特又怪異的結尾:許多來自不同州的代表最後都得了「神經衰弱」。

有些位於賓夕法尼亞州採礦帶的城鎮被幫會完全佔據,彷彿被武裝軍團所擊潰;幫會首腦們握有市民的生殺大權。在一次驚人的黑手會謀殺案後,白金漢郡的居民們寄了一份訊息給賓州州長,內容像是被阿帕契人圍攻的的早期西部拓荒者:「這裡的情況令人無法忍受;有一幫武裝齊全的刺客盤據在三英哩外;還有個平民從背後被射殺,其他人則受到威脅;郡政府似乎完全無能為力。」申訴者要求派遣「警探與警犬」。為了減緩看似無人能擋的恐怖趨勢,許多新法案被研擬實施。南方正開始對抗義大利移民,主要原因來自於幫會的暴行。從擔任紐約市警局局長時,就與佩卓西諾成為好友的泰迪.羅斯福總統,據說也在白宮關切著這些事件的發展。就連矮小的義大利國王維克多.埃曼紐三世(Victor Emmanuel III),都暫時離開他掛念的大量硬幣收藏,為這個他相當關心的問題寫信給佩卓西諾;為了感謝花上大量心力對抗黑暗大軍的警探,他還隨信附上了一支昂貴的金錶。從印度、法國到英國,人民們都很關注這場文明與無政府主義的競爭─或許也對美國這年輕國家處理境內的黑眼珠移民時碰上的問題感到幸災樂禍。

佩卓西諾有充分的理由深明這種外界關注。

他不只是紐約警局領死薪水的員工;他很有名氣,同時還是國內最知名的義大利籍美國人。至少在佩卓西諾眼中,責任伴隨名氣而來。這名警探與一小群同鄉─一名律師、一名地方檢察官、一名兄弟會創辦人─引燃了一場即將讓義大利人脫離險境的行動。他們被指控為配不上美國公民身分的野蠻民族;對此,佩卓西諾嚴重否認:「義大利人天生熱愛自由。」他向《紐約時報》抗辯道:「居住在祖國的義大利人得努力爭取成就,當今的義大利也是被英雄式奮鬥所打造的。」但是,他本人為了讓義大利移民被認可為正統美國人的奮鬥,則在與幫會的戰爭下逐漸潰敗;就連《紐約時報》也響應了杜絕義大利南部移民入境的訴求。當黑手會的「吸血鬼們」正在國內製造轟炸、傷害、與謀殺時,你要如何洗清民族汙名呢?

佩卓西諾明白這個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為此他感到相當憤怒。這些問題的關聯性太緊密了。作家H.P.洛夫克萊夫特(H.P. Lovecraft)之後在一份給朋友的信件中,為美國人對外來者的敵意提供了絕佳範例;他在信中描述湧入下東區的義大利移民,就像「從任何角度來看,都無法被稱為人類」的生物。而且,「他們擁有猿人和阿米巴原蟲的醜陋輪廓,像是用某種大地腐爛物中的腥臭黏液塑造而成;他們在骯髒的街道上鬼鬼祟祟地爬行,或是以類似蛆蟲或深海怪物的移動方式出入門戶。」

如果佩卓西諾在對付黑手會的戰爭中佔據優勢,他的聖戰就能進行地更順利。但一九○六年一點都不順利;他失去了人民、同伴、與地盤。幫會的暗影伸向佩卓西諾的新家園,從長島的石砌豪宅,到西雅圖充滿岩石的海灣都已被籠罩。佩卓西諾心中充滿不好的預感。

但今晚他得暫時放下擔憂。他得找到威利.拉巴貝拉。

佩卓西諾抵達彼岸,並且下船。他雇用了一輛馬車,駕駛則對馬匹發出嘶嘶聲,載著警探往西邊二十英哩處的坎尼爾沃斯駛去。碼頭上的旅客都已散去,一台裝滿煤炭的馬車被推上渡船,將新煤炭交給引擎室,隨後離開;之後,渡船就開回曼哈頓。碼頭相當寂靜。幾小時後,一輛馬車出現在碼頭邊,佩卓西諾走下車。他等待渡船抵港,接著登船。渡輪緩緩駛離紐澤西港,渡過黝黑波動的水流,往哈德遜河對岸城市的閃爍燈光開去。男孩不見人影。

當佩卓西諾對特別困難的案件感到憂心時,他習慣在自己最喜歡的作曲家威爾第(Verdi)的歌劇中尋求慰藉。他會拿起自己的小提琴,彈特定的曲子:《普羅旺斯之海》(Di Provenza il mar),那是吉蒙特(Germont)在《茶花女》(La Traviata)中唱的詠嘆調。歌曲中,某位父親藉由提醒兒子關於他位於普羅旺斯的童年住所,以及當地的閃爍陽光與甜美的記憶,來安慰兒子失去摯愛的心情:

O, rammenta pur nel duol Ch’ivi gioia a te brillo; E che pace cola sol Su te splendere ancor puo.

噢,即使在痛苦中,你也得記得;喜樂曾照耀在你身上,只有當地的平和能灑落於你。

坐在單人公寓中的佩卓西諾會「不斷」彈奏這首詠嘆調,他強而有力的雙手用弓弦緩慢拉出開場的間奏,接著演奏困難的曲調。這是一首美麗卻悲傷的曲子;它顯露出對早已逝去,或許再也無法復原的事物的渴望。我們可以想見,佩卓西諾的鄰居們當晚聽到了不少次這首詠嘆調。

▶▶ 閱讀更多 史蒂芬.塔爾帝《黑手:史上最致命的地下組織與神探間的史詩戰爭》

 
閱讀筆記
左手之地/交換命運的病人與窺視者
聯合報 廖梅璇
《左手之地》書影。(圖/洪範提供)
所有的流浪都是為了回頭,所有的旅途都是為了鑑照自己,《左手之地》的主角丹亞旅行時唯一一次照鏡,看見的卻是鏡子前細沙如光陰積累。

詩人鹿苹的小說新作《左手之地》,寫北美台裔女子丹亞患上莫名病症後,遠赴大馬士革。略帶翻譯腔的文字簡淨如無色膏脂,兩三頁即成一章。丹亞看肥皂,看童工,看同住旅館的異鄉人,處處持槍的軍人,幾乎只看,不想,豔異的水煙果漿流淌過鏡子般的內心,無法穿透。儘管書中沒有明言,丹亞幾乎就像格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痲瘋病人》(A Burnt Out Case)裡的主角奎利(Querry),罹患了心靈上的痲瘋病,對生活無感無愛。

旅行是從日常時間尺度出走最輕易的方式,丹亞來到遼遠的沙漠,浸沐在廣袤空間的無垠時間感中,療癒自身的空虛。相對的,作者拉出另一條視線,另寫敘利亞情治人員努爾因負責監視外國人,觀察丹亞一舉一動,迷惑於她的無所事事,也逐漸脫逸平日工作軌跡,由身為國家監控複眼的職業性凝視,轉變為對人的好奇探觸,滋生出別樣情愫。

照一般小說路數寫下去,丹亞與努爾應當發展出一段赤地之戀,奇異的是作者只讓兩人的情感透過視線交錯微微碰觸,反倒著墨兩人各自對外投射凝視後,反身性的自我凝視。努爾望著觀察敘利亞的丹亞,原本只單純規畫未來結婚生子的他,開始檢視自己包覆在謊言中的人生,像個異邦人般重新認識自己的城市。丹亞倦於各國旅伴飄忽來去的古蹟漫遊,將目光轉向假扮咖啡館侍者的努爾,溫度點滴滲入荒瘠心靈,恢復了對人的感知。丹亞離開敘利亞前夕,兩人同赴努爾幼年居住過的村莊岩洞,在近乎無須語言的隔絕狀態,作者剔筋刮肉除去多餘修辭,剩下影像化語言,提煉出高度精純的情感。

兩人離別後彷彿交換了命運,丹亞的痼疾不藥而癒,回到北美過著安穩的婚姻生活,努爾卻在敘利亞陷入烽火煉獄,一反之前的克制收斂風格,最後幾個章節在恬適暖意與血腥硝煙間切換著。沙漠曾經承接丹亞的空虛,但丹亞一回到原本的生活秩序,旅程旋即被風乾為回憶,擱置收藏。努爾沒有資本擺脫國族與地域的局限,戰亂中與丹亞共處的記憶成為片刻救贖,由此透露本書的主題自始至終都是時間:無論是旅行的脫逸、監控追蹤的定著牽黏、古蹟的恆常,乃至於近代歷史的壓逼,戰禍的無常斷裂。作者以文字章節的韻律,調度鋪排異質時間,使整本書遍布一段段流速各異的時間體驗,成為高度詩化與電影化的小說。

最終丹亞贈送給努爾的手錶秒針,在戰場上奇蹟般走動起來,死亡在諷刺、憂傷與狂喜中爆發又消泯在煙塵裡。光陰總是如細沙般不斷積累,然而在作者筆下,努爾與丹亞在生命旅程中,靈魂交集閃熠的微光,照亮了苦難的敘利亞一瞬,過後又是無盡的毀壞與哀愁。

▶▶ 閱讀更多 鹿苹《左手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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