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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14 第1069期 | 訂閱/退訂 | 看歷史報份
新書鮮讀 厭世講堂/「厭世代」必修、「佛系人」必讀!
無處安放/是什麼力量讓尼克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現場/人物,不是獵物!走過傷痕、愛與和解的人生日記
八千里路雲和月/《樹猶如此》之後,白先勇最新散文集
民主會怎麼結束/民主制度可以在完好無缺的情況下失靈!
閱讀筆記 禮物/在那邊的跳房子

新書鮮讀
厭世講堂/「厭世代」必修、「佛系人」必讀!
文、圖節錄自遠流
圖/遠流提供
「厭世代」必修、「佛系人」必讀!顛覆人生的十堂莊子課!

內容簡介:當「正能量」已經失去普遍維繫人心的力量,你該用什麼做為人生指引?當社會用各種價值定義你的時候,你該用什麼定義自己?讓厭世哲學家的「厭世講堂」,帶你跟著《莊子》走一趟思想之旅!當你發現自己根本是個廢物……莊子告訴你:「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大家都知道「有用」的東西才是好,卻不知道「沒用」的東西,才能保有自己真正的價值。當你找不到什麼才是「真正的自己」……莊子告訴你:「今者『吾喪我』,汝知之乎?」——我已經殺了我自己,因為「無我」才是「真我」。當你覺得人生道路充滿不順遂……莊子告訴你:「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天地對萬物是完全公平的。

人生中,一切的好與壞,貴與賤,都是天地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夠勇敢,就用你現在這個樣子,去活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生!本書以《莊子》思想做為十堂課的主軸,以正統厭世風格寫下深刻、細膩的解讀,道破這一代人所面對的各種困境。不管是生命中的困惑、絕望還是無可奈何,以《莊子》為師,你就能探索到不同以往的解答!

作者介紹:厭世哲學家 ,佛系男,宿命論者,畢業於國立臺灣大學中文研究所,致力於古代典籍之細讀及思想重構,現任職高中國文教師。

搶先試閱:〈在擁有這副形軀之前,你究竟是誰?〉

我常想,如果我能活到2070 年,年至八十多歲,獨自躺在病床上回顧自己的一生時,我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在這短暫的一生中,我真的曾經覺察過自己究竟是誰嗎?還是一直在扮演某個角色,沉睡了一生而至死不悟?當我問你「你是誰」的時候,你的腦子裡可能會充滿各種想法:你有一個名字,你有父母,你有朋友,你有某個職業,你有一段歷史—毫無疑問,我們都是在種種人際關係與具體的時空背景中才能確認自己是誰;但這些身分可以定義真正的自己嗎?你有沒有想過:在進入人際關係之前,在種種角色形成之先,在具體的時空架構之外,我們究竟是誰呢?《莊子》鄭重地提出了這個問題:在你有這副形軀之前,你究竟是誰?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已信,而不見其形,有情而無形。—《莊子・齊物論》

沒有這些體驗,就不會有我;但沒有我,誰又能體驗它們。已經很接近了,卻仍然不知道是誰在背後主導著一切。好像有個真正的主導者,但是卻找不到它的任何蹤跡。雖然可以從種種行動中確認它的存在,卻看不見它的形體,它如此真實卻又沒有形象。如果沒有種種的情緒體驗,我們就無法認知到「我」是什麼;但是「我」卻無法被這些情緒體驗所定義,因為它們都是後起的,是被「我」所體驗、感知到的東西。但真正的「我」(真宰—真正的主導者)究竟是什麼呢?《莊子》說不知道,完全找不到任何具體的內容,所以你不能說「我」是這個東西或那個東西,因為任何具體的事物都無法定義它。百骸、九竅、六藏,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汝皆說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遞相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與不得,無益損乎其真。—《莊子・齊物論》百骸、九竅、六臟,它們在身體裡和諧並存,「我」比較親近哪一個器官呢?

你對它們一樣地喜歡嗎?你是否有所偏私呢?如果這樣的話,它們是否都有高低位階的分別呢?有了高低位階,他們是不是會彼此競爭呢?它們是不是會輪流當領導呢?其中是不是有個真正的領導呢?—無論你有沒有辦法找到它,都不會有損於它的真實。雖然如此,總有些人不死心,非得找到「我」不可;那我們就從身體裡找找看,究竟哪個器官跟「我」比較親近,這樣就可以研究「我」究竟是什麼了。但身體裡面的器官都有自己運作的規律,彼此地位平等,誰也不聽令於誰,根本就找不到最高階的領導者(真君)。《莊子》說,雖然找不到「我」在哪裡,無法具體地研究其內容,但還是不會有損於「我」的真實性。以上這兩段話雖然看起來有點複雜,但《莊子》想說的道理並不難:真正的「我」並不是我的情緒、感覺、思想、意念,也不是身體的某個器官。所有這些自我認同都是誤導。如果刪除這一切,剩下的只會是完全的空無,真正的「我」其實一無所是。但是,我們實在很容易忘記這個事實,總是要緊緊抓住某個外在形象,導致我們錯認了自己: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莊子・齊物論》

一旦化成人形,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要辛苦地維持不變,直到生命的盡頭。跟外物互相傷害、互相折磨,一直往死亡的方向奔馳,沒有辦法停止。這難道不悲哀嗎?一輩子辛勤勞苦,卻不知道在追求什麼;疲憊不堪,卻不知道回家的方向。這難道不悲哀嗎?就算長生不死,又有什麼意義?形體產生變化,我們的心就被它影響,(毫無自主性,)這難道不是最大的悲哀嗎?如果我們不能覺察到真正的「我」,其實是在一切形象與身分形成之前,那個一無所是的「空無」;我們就會沉溺於世俗的身分認同中無法自拔,在人際互動中彼此折磨消損,一輩子都無法找到真正的自己。這種絲毫無法自主的人生,就算長生不死,又有何意義!如果沒有自己,要怎麼做自己?至此,大家不妨思考一下《莊子》所提出的問題:在擁有一副形軀之前,「我」是什麼?在擁有一個身分之前,「我」是什麼?每天早晨醒來,尚未與任何人進行接觸、交談之前,「我」又是什麼?

平時,我們的腦袋充斥著許多關於自己是誰的想法,這些想法讓我們在人際互動中確立一席之地。長久以來,我們已習慣透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去感受、思考與說話,一旦拿掉所有的形象,頓時便無所適從,不知自己究竟是誰,這會令人非常不安;所以在拿掉自我形象之後,我們通常會立刻套上另外一個自我形象,以求得某種安全感。但如果可以暫時停下來,不要急著抓取任何形象,那情況又會如何呢?我們會安住在「不知」中。在現代文化中,「不知」是一個極度不受尊重的狀態。由於現代文化是以心智能力為基礎建構起來的,它不能接受原來心智能力是有限度的,且拒絕承認終極真相是心智永遠抵達不了之處。對此,《莊子》提出的建議是:如果我們真的已經走到心智的邊界之外,最好的方法不是立刻掉頭回到心智的懷抱,而是勇敢面向「不知」,安住於「不知」。 ▶▶ 閱讀更多 厭世哲學家《厭世講堂:顛覆人生的十堂莊子課》

 
無處安放/是什麼力量讓尼克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文、圖節錄自時報出版
圖/時報出版提供
是什麼力量讓尼克重新找到回家的路?不再作為對時代的反叛,而是無數場個人與藥癮的抗爭。

內容簡介: 倘若本世紀也有一本《在路上》,它必然離不開毒品。本書見證毒品對人產生的影響,不再作為對時代的反叛,而是無數場個人與藥癮的抗爭。為何用藥上癮,無法自拔?最終又是什麼力量讓尼克重新找到回家的路?「那麼,我是怎麼走過來的?」

本書是安非他命上癮者尼克•薛夫的第一手自述。坦率的性格加上帶有藝術性的真誠,出版後與父親大衛•薛夫的《美麗男孩》雙雙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榜。尼克毫不保留地道出長達十年使用毒品、人生起伏跌宕的真實經歷。他第一次喝醉在十一歲,後來他抽菸、抽大麻,吸食古柯鹼,並且對安非他命和海洛因上癮。一旦體驗毒品最初引起的美好感覺,便會不斷渴望再次接受毒品撫慰。尼克認為自己隨時能戒癮,恢復日常生活,他以為自己從生活中缺席,對他人無關痛癢,刻意忘記仍深愛他的家人。然而藥癮宛如巨大的黑洞,難以填補;為了獲得短暫的歡愉,尼克揮霍金錢,潦倒地流落街頭,甚至將家人對他的信任磨損殆盡。那年尼克決心從谷底振作,戒毒復健滿十八個月,卻因為感情挫敗,毒癮不幸再度復發……「我是怎麼走過來的?」深受赫曼•赫塞啟發的作者,嘗試將寫作當作出口,整理混亂思緒,與自己及世界對話,去回答這個所有關心上癮者的關鍵問題。尼克勇於暴露不安與痛苦,記錄街頭藥物濫用現象,正如《西雅圖週刊》所述「本書宛如布考斯基與布洛斯的融合……」他以札記形式寫下離家在外的青春冒險經歷,本書既是一本寫下毒品從上癮到戒癮過程的真實筆記,也是一本次文化用藥者的社會觀察。在安非他命虎口下十年竟能脫險,作者誠懇寫下見證,讓當代對毒品泛濫,特別是青少年用藥而無法回頭、幾乎絕望的世界點燃一絲希望。

作者介紹:尼克•薛夫 ,著有兩部對抗藥癮的個人回憶錄,包含第一部作品《無處安放:吸毒逃家的日子去了哪裡?》以及We All Fall Down: Living with Addiction。現居洛杉磯、加州,撰寫劇本,參與影集《漢娜的遺言》編劇。

搶先試閱:〈第五天〉

蓋克跟我沒地方去,我問他要不要跟我開車去雷耶斯角。我們又嗑了一點安非他命,幫我去除海洛因的恍惚,我感到真正的平衡。我開心地駛過狹窄蜿蜒的轉折,穿越紅木森林。我們聽著震耳欲聾的日本龐克搖滾樂,或許蓋克不喜歡,但我不在乎。蓋克有半根大麻菸,我們輪流抽,大麻最能夠讓我順利茫掉。路上看起來全是綠色和粉紅色的曳光軌跡。低垂的枝葉變成扭動糾結的藤蔓—─蜘蛛網變成了爬著昆蟲的天空。每當有車子迎面開來,我就被炫目的強光吞沒。我開得歪歪扭扭,但是撐住了。我們大聲談笑著停進車道上,這時我看到我父母的車子。屋內很暗,但他們一定在裡面。

「幹。」「你不是說他們不會在嗎?」「大概是我弟弟妹妹明天不用上學吧。」我猜想他們會不會發現我來過─—是否注意到失蹤的吉他等物品,或被我撞壞的後門。我呆坐著想了一會兒,感覺腹中作嘔。我想像他們走進去,看看四周─—那懷疑與驚覺的瞬間。「你把毛巾丟在那嗎?」「那瓶酒是你喝的嗎?」「你進過尼克的房間嗎?」「這是誰的鞋子?」「天啊,有人進過屋裡。」我趕緊倒車離開,感到一陣愧疚與恥辱。不過我盡力甩掉這些念頭,說,「沒關係,我知道我們可以去哪裡。」我們一路更深入岬角,經過因佛尼斯鎮。積了鹽漬的建築物幾乎腐朽解體。鐵鏽色的老舊因佛尼斯商店位於鎮上唯一街區的中心,他們從雜貨、衣物到錄影帶什麼都賣。我記得放學後跟我爸去光顧,興高采烈,在他們唯一的電玩機臺玩好久。我們在那玩意花掉了好多銅板。我想要向蓋克介紹沿路景物,但他已經睡著了,我繼續開。維吉妮亞和亞當的房子裡沒人。他們跟我父母一樣,在城裡和海岸邊都有週末住所。看到車道上沒車,從逃離我父母家之後,才真的鬆口氣。我突然覺得好累,只想睡個覺。蓋克跟我下車走到軋軋作響的木屋後方,設法找地方侵入。維吉妮亞和亞當是我父母的好友,或者,至少他們很親近吧。我猜我跟他們也相當親近。他們有兩個小孩。年長的男孩傑西有漂亮的金髮、好奇的長臉、牙齒縫隙很大,跟我弟弟同齡,在學校也是同班同學。他弟弟崔佛同樣是金髮,跟我妹妹同齡。我們兩家會一起去海邊,在沙灘上升起營火,烤熱狗之類的。我會講故事給所有小孩聽。我老是在說故事。我們會在沙灘上玩捉迷藏,一起在冷死人的海裡游泳。孩子們會圍攻我,我必須擊退他們—但是手下留情。我記得真心期待一起玩的那些夜晚。我們會一起回我家放臉部特寫樂團之類的音樂,然後跳舞跳個沒完沒了。亞當大約四十出頭,是個聰明的圖像設計師。維吉妮亞是作家,人很好。我們會聊電影、書籍、藝術諸如此類。我看著他們非常關心他們小孩的生活。我看著他們為了兩個孩子自我奉獻。他們付出了好多,你知道嗎?

「欸,」蓋克說,「從這邊進來。」他不知怎地進了屋內,打開後門緊張地東張西望,似乎怕人看到。我進去,我們開了幾盞燈。房子很小—整片鋪木地板,破舊的小地毯,磨損的皮革家具。簡樸但是高雅—極簡。我們吃了些櫃子裡的麥片,癱在兩張沙發上。我們聊了一會兒,沒說什麼重要的事。最後我睡著了。我沒有作夢,只有一片漆黑。「尼克,快點,起來。」蓋克用力搖晃我。「蛤?」「有人來了。」朦朧的晨間光線溫柔地照亮客廳,我窺探外面—─被結霜的露水沾濕的濃密荊棘叢。不明處有些鳥兒發出尖叫聲,接著我聽到—─廚房裡的沉重腳步聲。我立刻站起來,我們躡手躡腳走向門口。腎上腺素和恐懼讓我既難過又興奮。我聽到後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濃厚西裔腔的男性大聲說。「喂,你,小子們,站住。」我們沒有停下,奔向我的車子跳進去,發動引擎時那個人嚷嚷著追過來。有一群建築工人站在房子前方,在我們開走時盯著我們,帶著明顯譴責—─或者是憐憫的眼神?無論如何,我笑不出來,蓋克也是。我們不發一語繼續開車,仍然氣喘吁吁。外面冷得令我發抖,我把暖氣開到最強。灰色的托馬雷斯灣出現在我們前方,太陽正從遠處象山的綠色山頂緩緩升起。天上布滿厚重的白雲。我抽了根菸,不等蓋克開口也給了他一根。我把車停到雷耶斯角小鎮的野牛麵包店旁。蓋克翻翻白眼。「拜託,老兄,我們回市區吧。我不太適應這種鄉村玩意兒。」「我只是想買咖啡。你要喝嗎?」「咖啡,兄弟,我不喝那種東西。會讓你的胃爛掉。」我一笑置之走進店裡。我改買了熱巧克力給蓋克,他似乎挺感激的。這家店是以前我每天早晨搭共乘汽車上學的地方。我喜歡這裡的可頌,溫熱新鮮還有巧克力餡,會沾得到處都是。我們每天早上在七點十五分集合。住在雷耶斯角的學生父母們會輪流開車進城。路程很遠,我們有時候會聽有聲書,或玩猜謎之類的。我弟出生後,上學車程也會帶著他,他經常一路哭哭啼啼。其他小孩跟我,我們會輪流想出分散他注意力的方法—讓他安靜,逗他笑,或讓他睜大眼睛專心盯著你。我們會唱一些歌給他聽。大家都很有耐心。他成為共乘汽車的吉祥物。我想他不在的日子我們都想念他。

我繼母經常負責開車。我不確定詳情是怎麼回事,但是某天她發明了稱作「抱怨遊戲」的遊戲。基本上有點像心理治療。我們有五分鐘可以抱怨心裡煩惱的事。我們根據發言誠實度、洞察度和細節度,以零到十分互相評分。哭出來的人無條件得十分。大家都挺常哭的。共乘車上有三個女生跟我,全部是六年級。我們一開始玩抱怨遊戲會談論在生日派對上感覺被排擠,或老師派太多家庭作業。但是最後,越來越私密,每個人都掏心掏肺談自己家人的困難之類的。有個叫泰瑞莎的女生—─她老是很安靜又害羞—─開始說到她父母離婚,有多麼辛苦,她母親喝太多酒等等。我們都哭了起來,她被封為史上最強的「抱怨遊戲」冠軍。 ▶▶ 閱讀更多 尼克•薛夫《無處安放:吸毒逃家的日子去了哪裡?》

 
現場/人物,不是獵物!走過傷痕、愛與和解的人生日記
文、圖節錄自印刻
圖/印刻提供
人物,不是獵物!走過傷痕、愛與和解的人生日記!

內容簡介: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故事,我數一數,應該去過幾千戶人家,見過上萬人,聽過幾千個人的人生歷程了,在他們的家裡。在聽他們說人生故事時,我覺得自己變得很微小,小到可以化在桌上的茶湯裡不見了。我常常反省,自己到底能不能解決人家的問題啊?雖然我滿腹熱誠但是也沒有把握。我真正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專注地傾聽他們說話。──陳德愉

歷史就是心靈雞湯!她把無聊歷史寫到變網紅。在家並不閒!地方爸爸拉著嬰兒車,跑遍全台馬拉松。來去警局住一晚,與台灣結下緣分的日本妹;從比利時回到台灣,用足球走進偏鄉的足球貴公子。他愛男人,卻不得已演了二十年「喜歡女生」大戲;她是男人也是女人,怪物、小三嘲笑如影隨形。他是搶救蘊藏在南科地底下的非典型考古學家,而他則是第一個台灣人組隊的考古隊領隊。二十六位走過傷痕、愛與和解的人生日記。如世間一小粒浮沉,卻顯現出最幽微的內心世界。

「我每天早上起床,都希望天不要亮。」「你真的想清楚了嗎?」「要去到沒有人要去的地方。」「我們要把這些記憶保留下來……」她選擇的被訪者多數都是「光環沒照到」的那些人,完全違逆了「名人即有流量」的採訪法則,但她筆下這些非名人的故事,命運的跌宕起伏,生活的歡笑悲愁,卻絲毫不遜於五彩繽紛的名人故事。──王健壯

作者介紹:陳德愉 ,1973年生於台北市,國立台灣大學圖書館學學系畢業,曾任《新新聞週刊》、《時報周刊》記者,現任《上報》人物記者。專注於人物寫作,著有長篇小說《1987年那條人魚公主》。

搶先試閱:〈謝金魚把歷史寫到變網紅〉

武則天二十八歲失戀失業,白居易愛PO廢文。輕歷史作家、「故事」網站共同創辦人謝金魚寫起歷史來很生動,詩人白居易的感傷詩詞在她筆下有了另一番解讀,最妙的是,她講武則天「失業失戀沒頭髮」的故事,為她的好友平衡失戀負能量。

「故事」網站的共同創辦人謝金魚告訴我前兩年發生在網站上的一個「故事」。「我們的網站上有臺灣史,有個老伯伯從我們成立以來就整天跑到網站來留言,罵我們是皇民狗啦!臺獨啦!」「最近,這位伯伯又到我們的網站上留言了,不過他說──」說到這,謝金魚話鋒一頓,抿著嘴唇露出了一絲微笑,但是仍然保持著一個優秀的說書人應該有的沉著:「伯伯說:『嗯,這些很好,學到很多東西。』」語畢,謝金魚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故事」現在是全臺灣最大的文史類網站,內容從臺灣史、中國史到世界史,主題從運動、旅行、愛情、鬼怪到轉型正義。輕鬆的筆法、多樣的歷史視角,嚴謹豐富的資料收集,創造了一個以文史為本,但是根本上是基礎國民教育的優秀線上雜誌。謝金魚說,他們創立這個網站的目的就是大眾歷史教育:「學校來不及教的歷史課,都交給我們」。二○一四年底網站創立,雖然三年來僅維持收支打平沒有賺錢,可是講起那位老伯伯的「啟蒙經驗」,謝金魚就樂不可支。「這樣就很開心了!哈哈!」目前這個網站有一群歷史科班寫手固定投稿,但是,謝金魚以其「充滿戲劇元素搞笑風格」的文章,在正經八百的寫作團隊裡硬是異軍突起,「輕歷史作家」身分成了網路閱讀時代的「另類網紅」。謝金魚長得很清秀的,不過她不走歷史美女路線,而是知青冷面笑匠風格;偶爾推推鼻子上的眼鏡,非常有歷史老師的氣派。就像現在,本名謝佳螢的她正經八百地,在我面前坐直了腰身,嚴肅地自我介紹如下:「我的筆名會叫做金魚是因為,我很會吃,並且肚子也蠻大的,這都是金魚的特徵。」杜甫喜獲護唇膏?!歷史在她的筆下「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蟲草木之名」。她寫柳宗元愛吃檳榔,流放在外「得了寂寞病」,白居易廢文人生「讓哥哀傷的不是吃不好穿不暖,是空虛」,杜甫這輩子過的最好的時候是「被皇上賜了一條護唇膏」。歷史在她筆下簡直就是心靈雞湯,今年謝金魚得了一個新生代獎,頒獎典禮上她的致詞是這樣的:有一次,我的朋友在她二十八歲的生日失戀了,跑來問我怎麼辦,無言以對的我只好說:「別難過,武則天在二十八歲的時候,不但失戀、而且失業,更慘的是,還沒有頭髮。」這是讀歷史的好處,我們總能找到更慘的經驗,平衡一下負能量。

曾經嘗試向史學家路途靠近,念了六年的碩士班,但是謝金魚終究感覺到「此世界非公世界,他方可也。」(語出《虯髯客傳》,意思是:這不是你的天下,別的方向還可以發展)就這樣,金魚往他方游去,不過這一游,就游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自稱是「一流的吐槽家、二流的美食家、三流小說家跟不入流的史學家」,謝金魚大學時開始以「爆走金魚」之名開始發表古典言情小說,文筆出色歷史科班出身的她,立馬被中國第一大言情小說網站晉江文學城簽下,成為少數在晉江文學城寫連載的臺灣作家。有一千六百萬個會員的晉江文學城,生產了中國影劇電玩無數內容,包括《瑯琊榜》、《步步驚心》等等言情小說都出自晉江文學城。原本以「成為一個歷史學家」為人生志向的謝金魚,年紀輕輕就進入了「小粉紅」(晉江的會員都自稱小粉紅)的競逐中,歷史學家的夢還沒完成,卻被訓練成為臺灣第一「古典BL教母」。

文學啟蒙:言情作家于晴。

「我的文學啟蒙老師就是『于晴』!」她又羞又喜地向我宣布。這位言情小說作家,在二十二年間寫了七十幾本羅曼史,是臺灣的羅曼史天后,她的作品在中國盜版甚多,對現在中國的言情小說影響深遠。「最近她在隔了四年多後,終於又出新書了,我在出版社網站一開賣就上去買,結果網站竟然當掉了!我很生氣馬上打電話去罵,你們會不會做啊!」「我當然可以去博客來買,但是我就是要在出版社買,我們所有粉絲就是要買光于晴的書……喔,因為我就是要告訴她,我愛她……。」謝金魚張開雙臂,大聲地歡呼。原本,走不成學術路線熱愛言情小說的金魚可能會成為繼「桐華」(中國旅美言情作家,作品『步步驚心』在晉江文學城大紅後成為影視天后)後,另一個在晉江文學城排行榜上力爭上游的新銳古典言情作者。不過,二○一四年一場改變歷史驚天動地的事件,改變了臺灣,也改變了謝金魚與她的朋友們。當時謝金魚碩士剛畢業,做過電商、寫過劇本,也繼續地寫言情小說,就在這個年輕女孩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路途時,太陽花學運爆發了。「我家是超級鐵藍,爸爸媽媽都是。」她爽快地交代自己的出身。

研究中國史 起身臺灣史

出身鐵藍家庭,謝金魚研究的是中國史,還在中國最大的文學平臺上寫歷史連載小說,理應是埋首在自己的書堆裡。可是,臺灣的社會脈動就是這麼強勁有力,過去二十年來教育改革鬆綁的一代,終於在一次巨大的群眾運動中,集體地展現出自己不同於上一代的思考能力。「在太陽花學運開始前,文林苑和大埔事件給我很大的衝擊,為什麼政府會去強拆大埔?政府為什麼會這樣對待人民?」謝金魚和同學們一起去立法院前靜坐,雖然警察強力驅散的那一夜她並不在現場,但是透過電視轉播,謝金魚看到她熟悉的人「那一瞬間,我看到警察拿鐵棍打學生……原來,這就是國家暴力。」「讀歷史」的這群年輕人,就在警察舉起鐵棍的那一刻,明白了什麼是「歷史」。「應該要有人去講,我們的國家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謝金魚說。就這樣,原本是歷史言情作家的謝金魚、還在念博士班的涂豐恩、陳建守,共同創辦了「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網站。歷史,從小說素材、研究對象,成為一個公眾教育的平臺,「言情小說教母」瞬間變身成為「歷史科普作家」。更特別的是,這些年輕人一起手就是組公司,謝金魚承認,如果組成協會的話,可以接受捐款以及補助,也許更好生存一些。不過,他們有個更大的夢想是,希望能夠讓這些內容「產業化」。所以謝金魚也展開了她人生的新一頁,成了「創業者」,這個新公司的營運長,直到今年四月才卸下營運長的位置,掛名共同創辦人。開辦新事業之餘,謝金魚仍然持續寫小說,兼寫歷史雜文,光是這兩年,她就出了一本宮廷羅曼史《御前孤娘》和雜文集《崩壞國文》,產量驚人;另一方面這個「孤娘」還摸著河裡的石頭,估量這個全新產業的方向,所以謝金魚也做專案兼拉廣告。一切都在摸索之中,是黑暗是困境,不過太陽花世代是不受這些困境限制的──他們曾經一擁而出結群成黨地改變了這個國家,把根深深地扎進這塊地面裡,這塊柔軟又充滿水分的土壤支撐著他們往上長;期待著他們長高長壯,然後開出島嶼從未見過的花朵來。謝金魚告訴我,她現在為「歷史公共知識」這種「內容」找到的產業出路。「我現在和成大合作,以歷史故事寫成大,我們也辦知識小旅行,網站也開始辦理會員制……。」她說,她也嘗試把歷史故事和商業行銷結合:「我們也幫商品寫歷史故事,所以商品在我們這邊上的廣告,就能和我們的風格契合……。」就這樣,金魚張大眼睛擺動尾巴,勇敢地朝向大海前進了! ▶▶ 閱讀更多 陳德愉《現場:走過傷痕、愛與和解的人生日記》

 
八千里路雲和月/《樹猶如此》之後,白先勇最新散文集
文、圖節錄自聯合文學
圖/聯合文學提供
《樹猶如此》之後,白先勇最新散文集。展現獨到的文學視野。

內容簡介: 《樹猶如此》之後,白先勇最新散文集。《八千里路雲和月》這本集子收集了自二○○二年《樹猶如此》以來,白先勇所發表的各類散文篇章。

「輯一:家國情懷」主要記述白先勇的父親母親並及那個憂患重重的時代。作者走訪大江南北,追尋父親「八千里路」的歷史足跡,為民國史留下見證。其中〈「養虎貽患」:父親的憾恨──一九四六年,國共第一次「四平街會戰」〉一文,長達近五萬字,爬梳此場關係國共成敗的戰役,其來龍去脈,前因後果,細細分析。「輯二:記人物」則是記述深交多年,師友之間的情誼往來。如與高克毅、楊月蓀、夏志清等人的文學因緣;或是記述奚淞、黃銘昌等人的繪畫歷程;又或細描林青霞、江青的往事追憶,寫人敘事,真摯動人。「輯三:閱讀感懷」是這些年所撰寫的書評序文等,從資深作家如康芸薇,到新近作者如王盛弘、楊富閔等,展現獨到的文學視野,允為近年白先勇最重要的散文集。

作者介紹:白先勇 ,小說家、散文家、評論家、戲劇家,著作極豐,短篇小說集《寂寞的十七歲》、《臺北人》、《紐約客》,長篇小說《孽子》,散文集《驀然回首》、《明星咖啡館》、《第六隻手指》、《樹猶如此》,舞臺劇劇本《遊園驚夢》、電影劇本《金大班的最後一夜》、《玉卿嫂》、《孤戀花》、《最後的貴族》等。兩岸均已出版《白先勇作品集》。關於白先勇文學創作的研究,兩岸均不斷有學者投入,人數眾多,面向多元,形成白先勇文學經典化現象。

搶先試閱:〈大內之音―楊富閔的家族故事〉

楊富閔出生於一九八七年,那年臺灣剛解嚴,臺灣社會迸發出一股自由朝氣,惶惶然進入到「美麗的新世界」,楊富閔便成長在這段遽變的時代。他的身上心中似乎也沾染著那個年代的騷動與不安。楊富閔的原鄉是大內,臺南縣一個偏遠的小鄉鎮。他寫過兩本描述他家族與家鄉的散文集:《為阿嬤做傻事》、《我的媽媽欠栽培》。這兩本集子,可以說是他的「楊氏宗親族譜」與「大內鄉志」的混合。楊富閔以溫厚赤誠,又帶著幽默詼諧的筆調,替他的列祖列宗畫出一幅幅輪廓分明的肖像:曾祖母、阿祖、祖母阿嬤、小姨婆、大姑、二爺爺、大伯公。楊富閔生長在一個族人枝葉繁茂的大家庭裡,機伶早慧的他,自幼便睜大了一雙好奇無比的眼睛,在搜索他家族中公公爺爺、婆婆媽媽,他們身上承載著多采多姿、悲歡離合的故事與歷史。於是他的這些族人,日後便無形中幻化成他小說中的人物原型。

在眾多族人中,楊富閔的祖母阿嬤楊林蘭對他影響最大,祖孫情深,相依為命。在他心中,阿嬤是大內一姊,是護佑他家族的媽祖婆。阿嬤,年輕守寡,含辛茹苦靠著耕種,把子女拉拔成人,對孫子有無盡的疼愛,臨終最後一句話叫的恰恰是愛孫的小名阿閔。阿嬤楊林蘭化作了楊富閔小說中許多位地母型,生命強韌,百折不撓,充滿母愛的女性。大內鄉以農業為主,楊富閔的阿嬤便以種植水果、販賣芒果維生,因為人口老化,大概青壯人丁都離鄉外出打拼去了,大內無可免地淪落成一個老人鄉,走向日落黃昏的衰敗之途。老、病、死─這些人生必經的課題,楊富閔在他的家鄉便有特別強烈的感受。從小他便愛看人家出殯,對於死亡─這個生命最不可解、最令人敬畏的現象,以及出殯的儀式,他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癡迷」,他自稱曾參與近百老人的死亡。死亡這個沉重的主題,時常在他的小說中浮現。由於對老、病、死特別敏感,楊富閔對他小說中正在經歷生關死劫的人物,便產生了一股不能自已的憐憫─這也是他小說最可貴的特質。但大內在楊富閔的筆下,遠不只是一個走向衰敗的老人鄉,也是一個充滿民間宗教神祕色彩的國度,那一個到處都有神祇巡迴的地方:媽祖、保生大帝、清水祖師、七爺八爺,層出不窮的廟會節目:宋江陣、八家將,楊富閔把這些熱鬧非凡的民俗儀式也都寫進他的小說裡了,使得他的小說刻印了鮮明的臺南大內地方色彩。

楊富閔的第一本小說集《花甲男孩》面世,便引起了臺灣文壇的關注。論者以為楊富閔的「新鄉土小說」繼承了王禎和、黃春明的傳統。我初讀《花甲男孩》,馬上感覺到:我聽到了一個新的聲音(Voice)!記得許多年前,王禎和拿他的第一篇小說〈鬼•北風•人〉給我投到《現代文學》上,當時我便警覺到臺灣文壇出現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聲音,果然後來王禎和跟黃春明便開啟了臺灣鄉土文學一個新的里程。楊富閔的花甲故事,似乎也給我有了同樣的感覺,這是一聲發自肺腑的「大內之音」。花甲故事並不都是第一人稱發聲,但每篇似乎都有同一個敘述者的聲音,這個敘述者有點像從前的說書人,以引人入勝的腔調領著聽眾進入他那有著奇特色彩的異域。那個聲音時而急促、熱切,似乎有滿腹心事,急不待等要告訴你關於大內鄉那些黃昏老人臨終前的一些祕聞佚事,敘述者的語調有時突梯滑稽,甚至帶點黑色幽默,其實《花甲男孩》中的故事大多是生離死別的悲劇,敘述者的詼諧嘲弄,是在避免故事流於濫情。在輕鬆的語調下面,我們會感到作者對他故事中的阿公阿嬤是如何注入了他的款款深情,他憐惜那些老人。

《花甲男孩》作者的敘述方式相當特殊,敘述者鋪陳情節,忽前忽後,完全打破時序,隨著意識自由流動,讀者緊跟其後,好像一同在溜冰滑雪,忽喇喇東竄西竄,有時甚至暈頭轉向,但終於會被引領到達目的地。《花甲男孩》敘述者的聲音所呈顯的魅力,當然,還是得力於敘述者的語言運用,那是一種極為流暢通俗,參雜了大量臺語的白話文,其間又點綴了E世代的流行密碼,因此這是作者刻意創造的一種十分個人化的文體:一種國臺語雙聲、承載了民俗傳統與現代流行的混合體。王禎和與黃春明的小說成功,一部分也由於他們對臺語的掌握運用恰到好處,這就牽涉到小說中方言的運用這個大問題上來了。中國的著名小說《水滸傳》、《金瓶梅》、《醒世姻緣傳》中也有不少山東土話,如果這些小說用山東話念起來,恐怕更加夠味。但這些小說的方言運用還是極有克制的,不會山東話的人也看得懂。《海上花列傳》則是完全用吳語蘇白,不屬吳語系的人,只能看懂一二。《花甲男孩》雖然台味很濃,因為楊富閔在小說中方言的運用得當,順其自然,並非刻意炫耀,因而不失其流暢的可讀性。

《花甲男孩》的主題其實寫的就是人倫,而且是中國傳統式的人倫:祖孫之情、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寫得最動人的幾篇,也就是作者用情最深的時刻。〈逼逼〉是寫老夫妻之間愛恨交集的複雜關係。水涼阿嬤的先生讀冊阿公,一生風流,到了臨終還有一個叫「逼逼」的情婦糾纏不清。水涼阿嬤雖然滿懷怨憤,但以七十五歲的高齡還是騎著粉紅的腳踏車到廟裡替病危的丈夫求平安,並且按著臺灣鄉下的習俗,翻山越嶺尋找親戚報喪,那是一段令人肅然起敬的行旅。讀冊阿公給水涼阿嬤留下了最後遺言:多謝五十年的妳。老夫妻終於和解,水涼阿嬤要用手替讀冊阿公繡一張訃文,她打算連他那些女人的名字也刺上去。王禎和有一篇描述黃昏之戀的小說〈來春姨悲秋〉,楊富閔的〈逼逼〉也有異曲同工的感人力量。〈繁星五號〉中單親爸爸流浪國文教師蘇典勝與獨生子保詢相依為命,不幸兒子因一時車禍喪生。曾經一心栽培兒子上重點中學繁星,為了達成兒子未竟的心願,流浪教師蘇典勝寧願放棄原有教職到繁星中學去當校車司機開繁星五號。校車上的學生都變成了蘇典勝自己的孩子,亦都變成了保詢,被挫傷的父愛因此得到暫時的紓解。但車上的孩子總有長大畢業的一天,畢業典禮後,孩子們歡天喜地被自己的家長接走了,只剩下蘇典勝還坐在繁星五號空車裡,癡癡地等。這是楊富閔寫得最「正經」的一篇,蘇典勝的悲悵心情是如此沉重,作者再也無法使用他慣有戲謔的語調。自從黃春明的〈兒子的大玩偶〉之後,我還很少讀到父子之情寫得如此真摯動人的小說。

《花甲男孩》寫的大多是老人的故事,而且是老人們走向衰亡的途徑。這些老人的情境也就象徵性地反映了臺南大內這個農業鄉鎮日暮黃昏的頹敗景象。楊富閔深愛他的故鄉、也深愛他的鄉親,他為大內鄉以及大內鄉的老人們無可挽回的衰頹命運譜下了幾首動人的輓歌,可能這些輓歌是隨著電子琴伴奏,嘻哈唱出的。《花甲男孩》是楊富閔第一本小說集,出手不凡,我們對他應該有更高的期待。──原載二○一七年四月二十九日《聯合報》副刊 ▶▶ 閱讀更多 白先勇《八千里路雲和月》

 
民主會怎麼結束/民主制度可以在完好無缺的情況下失靈!
文、圖節錄自立緒文化
圖/立緒文化提供
民主制度可以在完好無缺的情況下失靈!二十一世紀危機——民主空心化!

內容簡介:二十一世紀所面對的問題是,當我們對民主的制度安排已經變得非常信任,以致在它們失去作用卻察覺不到時,民主還能維持多久?這些制度安排除了定期選舉(它仍然是民主政治的基石),還包括民主立法、獨立法庭和出版自由。這一切都可以繼續運作卻沒有做到它們應該做的事。民主空心化的危險在於它會讓我們有一種錯誤的安全感。我們也許會繼續信賴它,向它尋求拯救——哪怕我們又會對它的無力回應呼求感到滿心憤怒。

民主制度已走到盡頭?近年來,民主受到嚴峻的考驗。繼英國脫歐、川普當選等一連串「黑天鵝效應」接連發生後,令人不禁思考,民主制度是否已走到盡頭?沒有任何事物、制度是永遠不變的。在某些時候,民主總是消逝在歷史的史冊中。沒有任何人(甚至是國際政治學家法蘭西斯.福山)會相信,民主的美德,會使其永垂不朽。不過,今日西方民主國家大多數公民都會認為,民主的結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並不會戛然而止,至少在他們還在世時不會發生。只有極少數的人會想像,或許這一天將在眼前發生。然而就在這幾年,而且是突然之間(幾乎是憑空發生),我們卻都有了這個念頭:這就是民主的盡頭了嗎?如果是的話,我們要怎麼確定呢?本書即是幫助我們識別種種跡象,以及思考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

民主未死,只是中年危機!事實上,在全世界,民主已經死過幾百次。我們以為我們知道民主的死亡是什麼模樣:混亂降臨,軍隊出面恢復秩序,一些年後再還政於民(不還政的情形也所在多有)。但我們也許看錯了威脅所在。著名政治學家、劍橋大學教授暨本書作者大衛.朗西曼(David Runciman)在本書中審視了西方的政治地景,從古希臘和現代希臘的政變談到核子戰爭、環境災難和最窮凶極惡的罪行,分析民主制度遭受的威脅及其未來。在這部銳利的著作中,朗西曼揭示出我們的社會已經發生改變(變得更富裕、年紀更長和更網絡化),不像從前那麼容易分崩離析。歷史從不會重演。代之以,制度的越來越衰敗才是民主的未來的真正威脅。今日西方的民主制度正經歷一場中年危機,而這是場全幅度的危機。陰謀論、假新聞與民粹主義,首先探討以往對於民主遭致失敗的種種憂慮,並思考時至今日,這些憂慮是否過時。若聚焦在政變及災難上,我們是否擔心錯了方向?我們是否該轉而將重點放在陰謀論、假新聞或民粹主義?並進而解釋,二十一世紀的種種作用力如何「成功」使得人民失去民主而不自知。假使民主的消逝並非戲劇化的大爆炸結束,而是技術性地悄然消失呢?於此同時,民主的結束一定意味著倒退到更糟糕的狀態嗎?或是它可能促使我們前進到另一個階段?

所有政治體系都會有終結的一天,而民主的故事不會有單一的終點,民主國家也將繼續沿著世界不同時區的不同道路繼續前進。本書帶著活力和嚴謹審視問題,幫助我們思考本來不可思議者:民主的失靈在二十一世紀意味著什麼?繼民主之後有可能有更好的制度出現嗎?

作者介紹:大衛.朗西曼 ,劍橋大學政治學教授暨政治與國際研究系主任,英國知名政治評論家。

搶先試閱:〈害怕「假新聞」的擴散反映出這種增加中的焦慮〉

數位科技也強化而非動搖了很多非民主政權對權力的掌控。極權主義者可以非常有效地利用它們。數位科技不只不是自由鬥士手上的決定性武器,反而變成了追蹤他們的基本工具。在衣索匹亞和委內瑞拉之類的國家,很多反對群體都發現,極權主義政府滲透他們的活動要遠比他們滲透政府的活動容易。再一次,這是一個跟時間和人力資源有關的問題。就連腐敗和無效率的政府通常都比它們的反對者擁有更多時間和人力資源。就此而言,網路並沒有被證明為一種打破獨裁的機器。它被轉化成為掌權者的另一件有用工具。真正改變的是我們對於自己何時被監視的基本理解。我們已經開始把他們監視我們誤當成是我們監視他們。這不是一個老大哥的世界,不是一個把你瞪著看的電視轉化為一部瞪著你看的機器的天大謊言。在那種情況下,欺騙是那麼明目張膽,以致幾乎不算一種欺騙。在歐威爾式夢魘中,隱藏是徒勞的,因為一切都是在審視之下,根本無處可藏。網路監視則是讓隱藏變成多餘,因為你極難把它和追求真正的知識區分開來。我們會露出馬腳不是因為我們消極被動,而是因為我們好奇。每當我們上網挖掘新的資訊,就會把有關我們的更多資訊拱手給了各式各樣的利害關係人。起初,這種事是以我們作為消費者的身分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的搜尋記錄提供了供應商資訊,讓他們可以把他們的產品鎖定我們。當我們搜尋最廉價的機票時,我們真正在做的是讓航空公司能夠根據我們過去的行為定出一個我們也許願意支付的價格。搜尋就是被搜尋。追求作為個別消費者的競爭優勢,就是把自己的底洩出去。這現象有一個政治等值體。網上可得的龐大資訊量讓選民更容易自訂新聞來源。我們很容易想像這就是行動中的民主。但萬一我們對某些種類新聞的雅好告訴了別人我們偏好些什麼時,怎麼辦?我們想要讓自己得到詳實資訊的願望,變成了別人追蹤我們的方法。它讓量身訂造新聞成為可能,以確保我們永遠不會發現任何新東西。

害怕「假新聞」的擴散反映出這種增加中的焦慮:要怎麼知道我們對資訊的搜尋不會變成別人進一步擺佈我們的機會?一種世故的政治新聞操作可以確保選舉成為價格固定(price-fixing)的一種版本:我們只會看到他們知道我們願意看的東西。川普的當選和英國的脫歐公投都伴有這一類嚇人的故事。一間叫劍橋分析(Cambridge Analytica)的神秘公司得到川普重要支持者提供資金,專門按照選民的網上身分,為他們提供資訊。很難知道這種做法有沒有對選舉結果構成任何影響,不過,川普非常小的勝選幅度意味著也許有差。與此同時,以密集的數據收割(data harvesting)為基礎,克里姆林宮重新恢復了它用假資訊來轟炸西方選民的興趣。推特上一些假裝投入民主辯論的聊天機器人,事實上都是被設定成為讓辯論變成不可能,方法是把所有政治爭論轉化為謾罵。非常拙於模仿人類智慧的聊天機器人仍然非常擅於模仿憤怒的選民。它們需要做的只是製造一堆噪音。這些情形毫無疑問為民主帶來一些嚴重的風險。但就目前而言,它們也許受到了過分渲染。對選民的微型操縱(micromanipulation)幾乎肯定比看上法困難——「劍橋分析」販賣的很多都只是熱空氣。我們有一種誇大壞人做複雜壞事本領的傾向。要擺佈一場選舉總是困難的工作。書呆子傾向於擔心○○七電影的壞蛋會控制世界,但極少○○七電影的壞蛋是書呆子。很多假新聞的例子都和暗算民主的陰謀無多大關係。它們不過是投機主義——一種網路上供應豐富的東西。好些在二○一六年美國總統選舉時在臉書流傳最廣的假新聞,被查到是馬其頓一些少年駭客的傑作(最熱門的一條新聞是「教宗為川普背書!」)。他們沒有拿克里姆林宮的錢。他們只是發現了一種賺快錢的方法:引導網上車流經過他們製造的政治車禍。

用假新聞賺錢的機會產生自網路的生意模式,即行銷。監視遊戲被轉化成為一場爭取我們注意力的競爭。只要廣告主追得上我們,我們的注意力是被什麼吸住並不重要。假裝是新聞可做到這一點。真的新聞(只要夠有趣) 一樣是如此。川普對於《紐約時報》、CNN和馬其頓的駭客來說是寶,因為他讓人們保持閱讀和觀看。如果這只是有關操弄,它將會更容易被察覺。但因為它是有關注意力的爭取,主動投入和被動接收的界線遂變得模糊。普丁也許是個邪惡天才,但看起來他更有可能只是另一個投機主義者。川普也是如此。臉書(由祖克柏開始) 曾經對於它的科技竟然能夠被用來傳播假新聞表示驚訝。該系統的設計者和我們其餘人一起偶然發現了他偶然發現到它的缺陷。當祖克柏表示他想要讓操弄停止的時候,有各種理由令人相信他是言出由衷。他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但這就是問題所在:沒有人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那只是行銷生意的副作用。 ▶▶ 閱讀更多 大衛.朗西曼《民主會怎麼結束:政變、大災難和科技接管》

 
閱讀筆記
禮物/在那邊的跳房子
黃崇凱聯合報
《禮物》書影。(圖/時報提供)
推薦書:推薦書:朱嘉漢《禮物》(時報出版)

阿根廷小說家胡利奧•科塔薩的《跳房子》的第二種讀法,要從第73章開始。其中有段這麼說:「巴黎就是這樣把我們毀掉的。一點一點地、令人愉快地毀掉的,在古老的花叢間,在被葡萄酒玷汙的紙製桌巾間,以其從斑駁的大門走出來,在大街上奔跑的那無色之火把我們輾得粉碎。一種杜撰出來的火、一種熾烈的學問、一個不完善的種族裝置、一座本身就是顆大螺絲釘的城市、一件塞納河這根線在夜間穿越其針眼的可怕的大針、尖刀之類的刑具、在擠滿憤怒燕子的籠子裡進行的垂死掙扎,這一切都在燒炙著我們。」

朱嘉漢的長篇小說《禮物》中沒出現科塔薩的名字,讀來卻像《跳房子》在出版五十五年後的遙遠回聲。《禮物》和《跳房子》第一部的主要場景皆在巴黎,主要角色都受挫於巴黎的生活。前者有四人結社的聚會,後者則有南美洲人組成的蛇社聚會;兩個聚會都討論文學種種,作者都布置了許多偽文本。

《禮物》的四名主角,在敘事中逐漸累疊的形象即是:他們都被巴黎毀掉了。於是他們聚在一起,或精神上的取暖,或肉體上的依偎,四個被設定的角色(作者自掀四人的模型來源:班雅明、布赫迪厄、莒哈絲、阿娜依絲.寧),反覆搬演有時兩兩成對,有時連成一氣的默劇。是的,默劇,一切都需要第三人稱的作者旁白畫外音來鋪陳、闡述。書裡乍看滿天神佛、位列仙班的作家名、書名、引述,乃至於全書最後部分的「殘稿」,都是作者自我的延伸與變形──反映的或許是作者在被巴黎一點一滴毀掉過程中,賴以生存的救贖。儘管這些救贖來自遙遠的從前,來自一個原本他不甚熟稔的語言和文化,他卻可能在啃食這些字詞和語法的時光中,慢慢融入那個陌異國度。這是一份來自文學的禮物,透過法語文緩慢注入作者的意識和體感,而今他再以那份餽贈,回贈給有如恐怖情人曾傷害且撫慰過他的城市和語言。

因而讀者初讀朱嘉漢,或許會對其小說文體和語言感到陌生:那像是以法文寫作的華文。這並不怪異。台灣讀者年年遭遇大量的翻譯文學,大批英美文學、日本文學一波波占據銷售或口碑。長期攝取或借鑑翻譯文學作品,逐漸有些作者挪借、化用翻譯腔,例如近幾年寫得猶如日本翻譯小說得獎作的瀟湘神或楊双子。這令我思考:當我們以地域、書寫語文或國籍劃分所謂的台灣文學時,該怎麼適度涵容那一大塊對本土寫作者實質影響可能更為巨大的翻譯文學?以朱嘉漢的小說為例,就內容摘引的文本、隱含的典故幾乎都來自「外國」。四位主角的教養、知識體系,乃至於情感表達,都像是法文腔的翻譯小說人物,儘管有若干個別的身世描述寫到了原生地台灣。但語言的彈性正在於,沒人規定該以怎樣的語言寫作。這樣的法文腔書寫可能接引了另一語言的思想資源,開啟不同的想像空間。

此書的另一課題:寫作如何可能?書裡直接大段大段獨白述說的,關於寫作與寫作者的關係辯證、關於話語與言說者的交纏,關於可能的或不可能的寫作。我們當然知道,對於作者來說,寫作某程度是可能的(不然就沒這本小說了),但透過這本小說,他揭示的更是寫作在某程度上也是不可能的。總有些界線是當你以為努力追趕、突進到近乎可以碰觸時,又再超乎想像的溜走。所以我個人誠心建議:如果從書的開頭讀下去,發現不太能進入,可嘗試從最後部分的「殘稿」開始讀起。雖然每一篇皆連結某一實存人物或作者,卻反而可能由此建立閱讀本書的共感。

從「寫作如何可能」再進一步追問就是「語言如何可能」。這讓我再次聯想到科塔薩。《跳房子》是一部追問之書,質疑語言的有效和局限,質疑語言的溝通和封閉。而《禮物》最可疑的段落是某人對四位主角的訪談。這實際上難以發生:如何可能在文本完成之後,追問抹去個別簽名和個性的文本內容,且讓作者群一一現身回應?在此一方面在現身告訴你某些事,另一方面這卻是不可能的現身。這意味著語言的欺瞞。於是讀者當然明白這一切都是作者的自我對話。作者裂解成四瓣,像某種腹語術,某種外語中的外語。透過四個角色的發聲,與前人作品和生命史的隱密交談,形成療癒迴圈。那個被巴黎一點一滴毀掉的作者,反向地在準備寫作和寫作之間,一點一滴被修復了。 ▶▶ 閱讀更多 朱嘉漢《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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