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提出《歷史終結論》一炮而紅,但近年來日益遭到批判的美國日裔學者福山表示,2020美國出現了民主危機,西方自由主義體系應對疫情和選舉出現了明顯的缺陷,世界呈現了重心逐漸朝亞洲尤其是中國轉移的趨勢。不過他強調,西方和中國已經展開了長期鬥爭,而西方不一定是最後的輸家。
福山教授對當下全球形勢的觀察分析,一方面當然是為他的「歷史終結論」受到愈來愈多的質疑與批評提出辯解,另方面也指出了作為世紀霸權的美國,似乎禁不起愈來愈多的考驗與挫折,終於難掩諸多式微之象,以致國際理論界與政策界竟然出現了「美國衰退論」的聲音。
相較於早年的「中國崩潰論」而言,如今的「美國衰退論」也不乏諸多數據與現象的支持。
首先,美國GDP將在不久之後的2028年被中國超越。最近英國智庫「經濟及商業研究中心」(CEBR)指出,由於中國和美國在新冠疫情中復甦的進展南轅北轍,中國將於2028年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經濟體,比先前預估提早五年。在全球GDP霸主寶座上已坐了130年的美國,無須多久,即將被中國取代。
其次,美國在國際間號令天下的影響力開始弱化。2014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APEC會議中倡議「一帶一路」,並宣布將成立「亞洲基礎建設投資銀行」,一向作為美國鐵桿盟友的英國,不顧美國反對,在截止日前半個月宣布加入。亞投行之役,第一次鮮明地反映了中、美兩國氣勢的變化。
與此類似的,則是去(2020)年年底,中、歐雙方在投資協定達成協議前最後一刻,美國又出手了,由即將出任拜登政府的美國國安顧問蘇利文在推特上放話,語帶警告地提醒歐盟在作決定前應先與美國商量,但僅僅兩天之後,中、歐雙方即高調宣布已完成投資協定的磋商工作。美國已不能號令天下,又添一例。
第三,在中、歐投資協定達成協議前一個半月,中國與亞太14個國家共同宣布簽訂RCEP,這一個全球覆蓋人口最多,GDP規模最大的自貿協定,也包括了日本、澳洲與紐西蘭等與美國關係密切的國家,自非美國所樂見,但美國已無力阻擾。
第四,這次疫情美國治理能力之錯亂,尤其是相對於中國的出色表現,有如天壤之別;還有總統大選的亂象,也到了連美國自己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但必須看到,所有這些,都只是現象或結果,更值得關注的是,所以會導致這些現象與結果的背後還有許多深層次的原因,而這些深層次的原因都是結構性的。
經濟結構方面,由於上世紀下半葉,美國醉心發展金融產業忽視製造業,導致製造業的空洞化,也因此成就了中國成為全球製造業王國,從歐巴馬到川普開始意識到此一危機時,已難以扭轉。對任何一個大國而言,製造業空洞化不僅是個經濟危機,更有可能演變為國安危機。
在社會結構方面,在資本主義不斷深化,及飲酖止渴的金融QE(量化寬鬆)的操作下,美國社會貧富差距的惡化幾乎已成了一條不歸路;1%vs.99%的矛盾,不但嚴重地威脅社會穩定,還因此助長民粹意識,進一步傷害了美國一向自詡的政治體制;另一方面,種族矛盾與仇恨,也成了一向號稱美國是一個民族大熔爐的最大諷刺。
最後是政治結構。兩黨輪替,相互制衡,已演變成兩黨惡鬥;國會早已成為資本主義下各利益團體(軍火、製藥、槍枝、能源等)的交易場所;華爾街資本集團滲透進入政黨、媒體、娛樂等各個領域。
美國曾經是一個美好的國家,是一個能吸引全球逐夢者追尋美國夢的理想社會,儘管福山教授對美國還是充滿著信心,並一再為之辯護,但嚴肅而清醒地看,美國式微衰退的癥兆業已浮現,除非出現偉大的政治家,這樣的趨勢恐怕難以根本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