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財政部長葉倫16日警告,美國對俄羅斯等國的經濟制裁,或將對美元在全球的主導地位帶來風險,因為遭受制裁的國家正積極尋求替代美元的貨幣。作為美國前聯準會主席及現任財長的葉倫,對美元地位一向充滿信心,這次口風開始鬆動,相信與近期以來出現在全球各地、方興未艾的「去美元化」風潮有關。
「去美元化」風潮具體體現在愈來愈多的國家決定在進行雙邊貿易時,棄用美元,改以本幣結算。法國總統馬克宏日前訪華返歐之後,高調主張歐盟應追求戰略自主,法國也不應做美國的附庸,雖未明顯觸及美元,但劍指美國及美元霸權的潛台詞已昭然若揭。比馬克宏稍晚訪華的巴西總統魯拉則更直接,他在上海出席巴西前總統羅賽芙宣誓就任金磚國家銀行「新開發銀行」行長時高聲質問,「為什麼全世界一定要用美元?為什麼不是人民幣作為全世界兌換的貨幣?為什麼我們金磚銀行不能用自己的貨幣,來給這些國家提供貸款?」美元,似乎在一夕之間成了眾矢之的。
美元,就像春秋戰國時代的周天子,800年周朝進入春秋時代之後,霸權威信開始動搖,周天子式微的結果是群雄並起。群雄之中,最早形成氣候的是日圓,繼之是歐元,但迄今為止均未能成功挑戰或取代美元。現在各方關注的是人民幣,但顯然也只略見到一點苗頭。根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統計,今年1月,美元仍囊括全球約達85%的金融交易,人民幣僅4.6%。
細看美元霸權之所以鬆動,其實有遠因、近因;及未來的不確定等三方面影響因素。遠因,指的是美國長期以來的不守貨幣紀律。美國自1971年8月15日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之後,就擁有了全球唯一的獨占性的印鈔權,通過超發美元向全球課徵「鑄幣稅」,此等行為在2008年金融海嘯後更變本加厲,全球各國深受其害,怨氣持續積累。
近因,就是葉倫所指的,對包括俄羅斯在內的一些國家的制裁,讓所有國家對美國動輒以SWIFT為武器制裁美國的對手心生恐懼,特別是制裁還包括凍結或沒收被制裁國的美元資產,更讓各國恐懼,紛紛選擇了「去美元化」的避險手段。
第三個則是葉倫很擔心的美債膨脹問題。葉倫13日致函國會兩黨領袖稱,聯邦債務已達上限,財政部已開始採取特別措施以避免政府支付違約,但此等特別措施只能讓財政部的償付支撐到6月中,屆時任何不履行償付義務的行為都是違約,不但會引發經濟衰退,也會引發債務評級下調,削弱美元作為世界儲備貨幣的地位。
由於遠因與近因疊加,加上不確定的債信違約因素,美元霸權終於開始鬆動,此等形勢一旦出現,即難以逆轉,差別只在速度快或慢而已。
人民幣作為最新挑戰美元霸權的貨幣,相較日圓及歐元具備更有利的形勢,這並非僅因中國的經濟體量更接近美國,或中國已是全球製造業大國,而是前述遠因、近因及債務等三個因素愈來愈接近極限或臨界點。不過,人民幣最終能取代美元成為新國際貨幣的概率,並非絕對肯定。
世界貨幣的全球第一次爭論發生在1944年的布雷敦森林市會議,英國首席代表、世界著名經濟學家凱因斯從學理上反對以任何一個主權國家的貨幣作為國際貨幣,因為主權國家必然有其站在本國利益立場上的貨幣政策,邏輯上未必與全球整體利益相容或一致。但在二戰即將結束之際,美國的綜合國力與國際威望均已凌駕英國之上,凱因斯的卓見難抵國際現實,美元終於成了國際貨幣,但近一個世紀以來的實驗,證明了凱因斯的先見之明。
就這個意義上講,人民幣作為一國的主權貨幣,自然也非最理想的國際貨幣。但如果換一個角度,中國金融當局領先各國一步致力研究發展的數字人民幣也已展開大範圍的實驗,在科技上更能取信於人的數字貨幣或將是未來重建國際貨幣秩序的新方向,就此而言,人民幣還是有相對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