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主計總處調查顯示,二○一七年家中經濟戶長在四十五歲到六十四歲這個區段的家庭,可支配所得約為一百一十萬,而消費支出約在八、九十萬,全年儲蓄金額約二、三十萬之譜,這個數字隱含的危機為何呢?這個年齡的經濟戶長大概是所謂的三明治世代,往上照顧父母,往下照顧子女,而子女可能尚在就學中或就業,對於他們的經濟依賴仍重,而父母應在七、八十歲左右,正是逐漸開始需要長照的年齡。
這些家庭收支中,若出現需要長照的長輩,整個經濟將出現重大變數。目前全國住宿型長照機構住民(包括安養護機構與護理之家)共約八萬五千位,而自行聘任的外籍家庭看護工則有廿四萬多人,聘任外籍家庭看護工的家庭,每年大約新增廿五萬元以上的支出;而選擇住宿型長照機構的家庭,視失能嚴重度而異,平均約在卅餘萬左右;對照主計總處的統計資料,家庭每年所能儲蓄的金額就此耗盡,甚或必須吃老本。
三明治世代另一個壓力,是孝順父母與照顧子女後,給自己養老恐怕所剩無幾。由於自己經歷的過程,三明治世代老後更不想成為子女照顧與經濟的壓力,壓力往往自己肚裡吞,積極扮演長輩與子女的生活支柱。這卅幾萬使用住宿型長照機構或外籍家庭看護工的家庭,全年家庭支出約為九百多億,也因為這個天文數字,長照二.○每年兩百億餘元經費規模下,這兩類補助自然不在思考之中。政府並非沒有補助住宿型長照,但僅限於收入較低家庭,而政府新近推出的長照扣除額雖嘉惠許多家庭,但所得稅率在百分之廿以上者便排除,對於中產階級家庭的三明治世代應該也是幫助有限。
財政部公布我國稅收連續五年超徵,累計達六千多億,政府思考許多方式將超徵稅收還利給民,然而若能思考藉此擴大對於機構住宿長照與外籍家庭看護工的補助,某個角度便是解決了卅餘萬個家庭的經濟壓力,也讓三明治世代可以為自己的老後留些餘裕,避免成為未來的長照負擔。軍公教年金的修正使得仍在職的三明治軍公教對未來感到焦慮,而一般勞工家庭勞保勞退本就不算優渥,三明治世代面對老後的生活壓力大到難以言喻,卻又必須積極扮演家中經濟支柱的角色。
三明治世代秉持華人文化奉養父母及照顧子女的愛與責任,努力維持著家庭的完整與幸福,但對於自己老後的未來卻越來越感迷惘,因為知道自己的子女受限於經濟與社會狀況,可能不再有能力如此奉養自己,而自己恐怕不具有足夠的經濟能力維持老後的生活與尊嚴。
政府在長照制度的發展上,除了一連串學說理論與試辦計畫新名詞之外,是否看見台灣未來困境的結構問題呢?未被補助的長照支出,將逐漸啃食目前中產階級家庭,製造出老後新貧族,李商隱的《晚晴》與陶淵明的《桃花源詩》都描述了一個世代融合的和樂景象,但我很擔心我看不到這樣的未來,卻看到下流老人成為常態。
(作者為台北榮總高齡醫學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