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這個疫苗會造成自閉症是真的嗎？」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時，我滿臉問號，畢竟副作用列表中沒一樣是自閉症。然而出道多年我有兩大體悟：「事出必有因」與「不知道的事就說不知道」，誠實跟媽媽說沒聽過這件事，查一查後會再回覆她。

直覺是網路謠言，但所謂的科學就是提出證據，查證之後發現原來這是一則精緻的謠言。當年真有醫師發表論文說某種疫苗會造成自閉症，科學界一片嘩然，幾年爭議後慢慢發現論文造假，最終那位醫師的執照被撤銷且論文被撤回（抵抗假訊息的一大重點是減少錯誤訊息的觸及率，所以我就不說被誤傳的是哪個疫苗了）。

但這件事可以思考的地方很多，包括不時看到的大道理：「一個人永遠無法在所有時間欺騙所有人。」騙局終將被揭露，但造成的傷害卻難以彌補，當時因為這則謠言引發的拒打潮，使原本已被控制的疾病再次流行，奪走小朋友的生命。更讓人哀傷的是，一則謠言被證偽之後並不會就此消失，幾十年後依然影響著無辜且真心為孩子著想的把拔馬麻。

醫師養成之路的第一重點當然是醫術，後來發現也很重要的第二重點是說服力。常常看到教授們苦口婆心跟病人解釋時，一分證據只能說一分話，愈不樂觀的病愈難講出好聽的數字，病人就消失了。教授口中幾萬人真真實實用身體換來的醫學建議往往比不上一句「我的鄰居吃什麼什麼就好了。」

直視人生一直是件困難的事，幻覺或經不起檢驗的希望常能撫慰人心（哪怕只是暫時的），以吃什麼什麼就好為例，如果那配方真的有效，為何不賣給藥廠做研究？畢竟其利潤是百千萬億（哪怕你不賣給資本主義，藥廠也會來偷）。若走行善路線免費放送全世界則功德無量。而那些吃了什麼什麼的人再回到教授的診間時往往已經延誤時機，從有希望變成絕望。

也不時有媽媽拿各種自費產品問有沒有比健保好，先不論保健食品與藥品當然有效果的差距，要嘗試當然沒問題，但千萬不要就以為健保便宜沒效，這時我會真心且誠實地說：「現在開的保養藥物如果自費可是要兩千塊，會這麼便宜是因為健保補助的關係。」

說服力一直是場拉鋸戰，醫師只能盡可能分析患者所在意的利弊得失，百萬分之一的副作用聽多了會睡不著是人之常情，我總猶豫著要講到什麼程度。而某個同學早已佛系到超脫這一切，是話術但也是事實吧，只見她露出慈祥的笑容拍拍病人，說：「放心，我鄰居都完全沒事。」

●彥醫師的下班筆記：facebook.com/DrYanNote

當時投稿比現在用電腦操作複雜許多，我會先擬好草稿、謄寫在稿紙上後，拿去影印店影印備分，再將原稿拿去郵局投遞。稿件寄出後，一樣是得等待，通常在一兩周內，若沒有在信箱內收到退稿信件，就有機會在傍晚時分過後接到主編打來「確認沒有一稿兩投、稿件留用」的電話通知。

在少有詐騙電話的年代，你可以想像當時的我是多麼盼望晚飯後的鈴聲響起，那種快樂跟現在收到「謝謝您提供這麼有啟發性的人生故事，聯合報家庭版將稍作刪節刊出」的伊媚兒是沒有兩樣的。

感謝家婦版，多年後，因為許多在家婦版刊登的文章，我有幸出了幾本書，其中八十九年十月出版的一本書就以八十七年一月二十三日刊登的〈心中的信用卡〉作為書名。

近年來，家副版成了許多寫作好手的兵家必爭之地，我的拙作十之八九會收到「謝謝您投寄稿件給家庭版，這一篇未能留用」的回覆。儘管如此，這個公開透明，不曾讓稿件石沉大海的園地，至今仍讓我非常放心地願意繼續嘗試將生活雜想和人生淺見投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