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我去了舊金山，造訪卡斯楚街上一間歷史悠久的餐廳「孤兒安迪」（Orphan Andy's），推開餐廳紅色的鑲嵌玻璃木門，狹長的走道向內延伸，木板牆上掛滿泛黃畫報，一邊是靠牆的沙發卡座、一邊是高腳椅吧檯，每張餐桌上都擺設了充滿懷舊感的點歌機，入座時還能聽到塑膠皮革座椅因摩擦發出「嘰乖嘰乖」的聲響，彷彿走進好萊塢電影中的復古美式餐廳。但最特別的是，天花板上除了透著暖黃光的鄉村彩繪玻璃吊燈，還裝飾了各種浮誇的串珠掛飾以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管，散發著妖嬈的氛圍。

親切友善的服務生熱情招呼後，我點了一份餐廳招牌菜「歐姆蛋與家常炸馬鈴薯」。家常炸馬鈴薯（Home Fries）雖然取名為「炸」馬鈴薯，但是用鑄鐵鍋半炒半煎而成。主要的食材不外乎是馬鈴薯，再加上洋蔥和青椒，使用奶油、鹽、胡椒還有卡宴辣椒粉調味，大概還有一些乾燥的奧勒岡葉。木舌如我，都能輕易分辨其中的調味。

被拌炒到有些糊化的馬鈴薯、軟爛的洋蔥以及發黃的青椒，有點頹靡的賣像稱不上令人期待，但只要吃下一口，就會深深被這道餐點吸引。表皮有些燒焦又軟爛的洋蔥和青椒帶來香甜的風味，糊化的馬鈴薯塊在油煎後，表面變成酥脆的口感，中心卻仍鬆軟綿密。搭配著歐姆蛋一同入口，增添了濃郁的蛋奶風味，更是相得益彰。

這就是美國家庭的家常美味，人人都可以輕鬆複製。而自七○年代以來，「孤兒安迪」的老闆與其伴侶，在那個性別平權仍風雨飄搖的年代，以全年無休、二十四小時營業之姿，持續供應這些熱騰騰的美式家常料理，為一群因性別認同而無法回家鄉的人，開啟了一條暫時回家的捷徑。

在用餐時，有個景象深深印在我心中。一位先生帶著兩個孩子坐在落地凸窗座位用餐，服務生向孩子們噓寒問暖，並隨著店裡放送的美國經典流行樂，大人小孩一起唱唱跳跳，孩子的歡笑聲響徹整間餐廳。或許「孤兒安迪」在經由漫長的歲月打磨後，已不僅僅是多元性別者隨時都可以進來避風的港灣，也成為一個帶給所有人慰藉的「家」。

如今的孩子們可真幸福，連小學田徑場都鋪上了PU跑道，國中則添設戶外游泳池。高中更不用說了，新蓋的室內體育場美輪美奐，綠草如茵的操場轉換成了鼓號樂旗隊的專用練習場地。

無論在田徑場、游泳池或是體育場，年輕學子總是聚在一起切磋交流，時而相互較量技能，其情其景讓我欣羨不已；畢竟退休後職場同僚都已不復來往，同齡老友也多深居簡出而難以相聚，女兒成婚後偕同夫婿另築愛巢，猶能一起互動的就僅剩下了家中老伴。

老伴、老伴，其意就在老來相伴。常聞人云，「千山萬水總是情，知音相伴愛相隨」，年輕時不盡然懂得這個道理，退休後在實際生活裡才真正體會能「在一起」就是福，有福就要珍惜、就要愛相隨。

如今彷彿回到了四十年前甫結婚時天天膩在一起的日子，朝夕共處，相濡以沫。因而自我砥礪，居家時就儘量講些甜言蜜語而少與老伴拌嘴，出門也要牽手同行、相扶相攜。期許兩人廝守到暮年，平凡務實卻也暖心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