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小津安二郎的人生、物語散步去
【田家綾／撰文、攝影】
蒲田攝影所
一九二○年，以美國環球影城為藍圖的蒲田攝影所成立。一九二三年，二十歲的小津進入松竹旗下的蒲田攝影所擔任助手，同年東京經歷了關東大地震，小津位於深川的家付之一炬，西側的蒲田成為公司同仁避難之地。一直到一九三六年攝影所移轉到大船之前，小津在此度過電影人生涯的早期歲月。除了在此拍攝棚內場景之外，蒲田車站周邊也成了⼀些外景片段拍攝之處。《日式歡喜冤家》即隨主角漫步蒲田，想像京濱工業地帶的現代化。現址為太田區民會館。
兔屋
上野是東京的文化中心。在《父親在世時》裡，父親向兒子說，「去上野的博物館吧！」《晚春》的紀子和父親友人小野寺去了上野的美術館。《麥秋》裡，周吉夫婦也曾造訪上野的國立博物館。上野是藝文的殿堂，對當時的日本人來說，上野給人的印象便是如此。私底下，一九一三年創業於上野的「兔屋」是小津喜愛的和菓子店。散步時順便帶一些甜點回家，是小津的上野散策日課之一。
東京復活大聖堂
《麥秋》裡，原節子在喫茶店等待二本柳寬時，望出去可見一旁的尼可萊聖堂。為了這一鏡，小津劇組大費周章。第一次拍攝時是陰天，剪輯時小津對於成像不甚滿意。身為助導的厚田雄春再度前往，完全按照小津的構圖拍攝，但小津沒有點頭。「他絕不會說不好，只是邊看邊發出『嗯』的思索聲，最後還是自己重拍了。」厚田道。奇蹟似倖免於大地震及空襲，這座大聖堂現被高度成長期的高樓淹沒，倒影可窺⾒當年風範。
本鄉的藥局《秋日和》裡原節子所飾演的秋子年輕時曾是本鄉三丁目附近藥局的招牌（美女）店員，在丈夫逝世七週年的法事和舊識重逢。先生的同窗田口熱心為秋子的女兒介紹對象，他首先想到妻子所熟識，畢業於東大建築系的青年。回家向妻子提及此事時，被她揶揄是在彌補年輕時對秋子的迷戀。年輕時他以買藥為由，藉故接近秋子。如今本鄉藥局﹒東大赤門新舊對望，水道橋一帶甚至出現以電影中虛構藥為名的咖啡店。
蓬萊屋
如果《東京物語》是年邁父母來到東京探望離鄉背井⼦子女在下町苦鬥的一面，那麼《秋日和》呈現的就是繁華東京的富裕飲食圖像。蓬萊屋也出現在電影台詞中：「你也很常去松坂屋後面那家炸豬排店啊。」洋食也代表摩登，象徵著東京的現代化。後來在《秋刀魚之味》又再度登場，佐田啓二和吉田輝雄品嚐炸豬排的場景就是仿造蓬萊屋二樓榻榻米座席搭建而成的。蓬萊屋也頻繁出現在小津的日記中，早在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即有記載。
伊勢廣
小津曾留下一篇名為〈丸之內點景〉的散文，內容洋溢著戰爭前身為年輕人的玩心。春天的夜晚，跟著人群從帝國劇場經過丸之內的一隅來到銀座，混凝土建築物背後的小路飄蕩著料理店通風口洩出的各種滋味。「伊勢廣」位在小津電影裡上班族辦公室舞台背景巷弄內，是他經常光顧的雞肉串燒老店。一九五二年，小津曾和⺟親在此會面。他喜歡坐在最裡面的榻榻米上，他們靜靜地吃完，默默地離開。」店主如此回憶道。
明治屋
小津常在日本橋一帶調度電影所需的小道具及服裝，當時這裡可以找到較多且齊全的舶來品，其中包括位於京橋的老舖「明治屋」。明治屋直營的「中央亭」也是小津時常光顧的西餐廳，他來明治屋採購的時候，常在這裡吃完飯才離去。明治屋位於⼟地再開發的區塊，曾經⼀一度暫時歇業，已於二○一五年重新開始營業，餐廳也改名為「京橋Mortier」。
石川台站
小津最後的作品《秋刀魚之味》（1962），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月台場景就是在當時的池上線石川台站拍攝。從洗足池站穿出丘陵地，通過吞川的堤防來到雪谷大塚站，觀眾可以推論出夾在這兩站中間的月台正是石川台站。六○年代清晰可見的台地、山丘及谷底和田地，如今已被延綿不絕的平房和公寓所掩蓋。另外一部戰前的無聲電影《我出生了，但……》也是以池上線作為舞台，若比較這兩部電影和現今鐵路沿線的風景，可以感受到時代的變遷。
昌平坂
小津病危，住進東京醫科齒大學附屬醫院。「他病逝那天萬里無雲，對我們電影人來說是個再適合出外景不過的日子。」厚田雄春如此回憶。小津劇組在他癌症手術後二度入院時，留宿在附近同仁清水富二的家中等待。雖知道情況不樂觀，大夥卻和平時拍片外宿旅館時一般飲酒笑談。「那天早上醒來，我從湯島的昌平坂往下眺看，東京是一望無際的大晴天。」厚田道。今日仍可從坂上窺見尼可萊聖堂圓頂。
鎌倉的海岸
許多小津作品中的海景取材於他所熟悉的，以鎌倉為中心的湘南海岸。《麥秋》的開頭就從由比之濱開始，《晚春》裡原節子和宇佐美淳兩人騎腳踏車的場景設定為七里之濱，實際上是在茅崎海岸所拍攝。一九三九年從戰地歸來的小津曾以茅崎館「第二間房間」作為工作室，寫下包括上述兩部鎌倉電影及《東京物語》等多部作品。一九五二年大船攝影所遭遇火災，小津攜其母遷居北鎌倉，為其最終棲所。北鎌倉車站前的稻禾壽司「光泉」是小津愛嚐的滋味，也常是鎌倉拍片現場的便當，目前仍在營業。小津逝世後，與母親同葬於北鎌倉的圓覺寺。
田家綾
一九八二年生。台大社會系畢，UCLA建築、東京大學文學雙碩士。現旅居莫斯科•東京兩地，偶爾也在台北城出沒。
《聯合文學雜誌》2018年5月號（NO.4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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