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李癸雲|文字紀錄.董柏廷|攝影.小路】
「放一顆星球/在你的眉頭/等你開口/再長出宇宙」從第一首作品〈窺〉到蘇打綠樂團,再到個人專輯《太空人》與《冊葉一:一與一》,同時也為多位歌手作詞譜曲。歌手青峰創作詩歌的時間已超過二十年,其詩意之鍛造,歌詞之嶄新,無疑是當今台灣樂壇最獨特的聲腔。本期重啟兩天一夜訪問形式,邀請青峰的大學教授,現任教清大台文所的詩評家李癸雲,與青峰靜心做最深入的文學談話。以及由十二位當代青年詩人自選青峰作品,進行全方位的歌詞分析。說著「寫出每首歌的當下,我已經死了」,將內心詩意幻化為歌的青峰。或許連他本人也不知道,那些他細心接枝結果,人們熱愛著,歌頌著的詩詞裡究竟藏匿了什麼。
癸雲 詩人鯨向海在某次訪問詩人陳克華時,提到:「對於流行歌取代古中國以前詩詞曲的地位,而現代詩退居邊緣地位,有什麼看法?覺得歌終將取代詩嗎?」此問題曾引起一些回應,正反兩面意見皆有,你覺得詩跟歌有界線嗎?
青峰 有界線的人不就是畫地自限了嗎?記得我有一天看到那些自詡是詩人的朋友們,在臉書攻擊「晚安詩」社團,我很好奇什麼是「晚安詩」,因此循線找過去看,結果發現我還真喜歡,就會覺得又有什麼關係呢?好比我去參加「歌手2019」的時候,他們都會問我一個問題:「最近有很多流行的歌手大受歡迎,但其實都是從網路上面唱歌出道的,並非大家習以為常的創作歌手出身。」像是在說網路上竄紅起家的歌手,就有原罪,認定他們只是網紅而非歌手,我覺得這樣看待事情沒有意義。不能因為自己小眾,就認為受歡迎者是大眾,就認為大眾是不好,而且受歡迎不也是一種才華嗎?雖然有人說我用很多陌生的字,但我沒有刻意為之。我看「晚安詩」時,也覺得有很多作品是我寫不出來的,對我而言,那也是陌生化的語言,搞不好放在《詩經》的時代,會是「國風」呀。
癸雲 你比較想被當成詩人或詞人呢?
青峰 我已經把我的志向寫在〈歌頌者〉裡了。我就是一個歌頌者。我就是一個寫歌的人,就是一名歌頌者,無論透過寫歌或唱歌的方式,書寫小情小愛或社會議題,只是表達方式的不同。沒有任何一種表達方式該被另一種表達方式攻擊。
癸雲 大家心裡都有一條線或一把尺。
青峰 有一天他們會體認到是在浪費生命。生命是很短暫的,所以我盡量不浪費時間在這些攻擊上面。其實,我的厭世常常來自各種的畫清界線。為什麼這個可以,那個不可以?因此我盡量與評論保持距離,站遠一些。如果你能從無趣或差勁的事物以及主題之中,看出一朵花來,那代表你眼光更好,比看到美的東西覺得美更厲害。簡單比困難還難耶。
癸雲 簡單真是不容易的。
青峰 所以像很多人稱讚我的作品時,卻說看不懂,我心底反而會想說,那就代表我的手法很拙劣呀。
癸雲 你的鐵粉應該不會看不懂?
青峰 他們也常看不懂,經常有錯誤的詮釋,但我覺得沒關係,因為我寫歌的出發點本來就只是為了我自己,寫下歌的那個我已經死掉了。我只希望作品可以繼續活著,讓它活著的方式,就是要能夠被人帶走,帶到他想要運用的地方,所以就算有人過度詮釋,我也不會認為不妥。那已經跟我無關了,是好是壞,都不是我的功勞或者問題,這樣才有辦法讓已經死掉的東西,繼續活下去。
癸雲 這完全是羅蘭巴特的觀點呢,詮釋讓文本有意義。你曾提過當代詩人對你創作歌詞有所啟發,例如〈小宇宙〉標題靈感來自於陳黎的詩集;〈雨中的操場〉是李格弟(夏宇)的詞;〈愛人動物〉是受夏宇二句詩啟發而創作;〈你的影子是我的海〉歌詞來自於王小苗詩集《邪惡的純真》等,你對於現代詩有何評價或有特別喜愛的詩人及詩作嗎?
青峰 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讀所謂的現代詩集了,所以對於這塊我已經不太了解了,我是一名門外漢了。而你提到的那些詩人的作品只是我偶然遇到的,也剛好反映出我的喜好。中文系會被迫念很多詩人,但也不是說這個詩人我不喜歡就全然否定,每位詩人的作品,我或多或少都能從中挑出我喜歡的部份,只是比例多寡,剛好陳黎與夏宇的作品佔據我喜歡席次的比例偏高,而且百發百中。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很喜歡夏宇,她出的詩集我都有買。
癸雲 你最喜歡夏宇的哪本詩集?
青峰 我最近很喜歡她的《羅曼史作為頓悟》。不知道是不是認識她後,對她的作品更有感覺。有些人認識以後會幻滅,但跟她的緣分反而讓閱讀作品加分。讀到她出版的《羅曼史作為頓悟》我被裡面很多句子逗得會心一笑,且是打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喜悅與開心,認為真是絕妙好辭呀!我甚至跟她說我超喜歡《羅曼史作為頓悟》,她就回了我兩個字:「上道!」光是這兩個字我就可以笑十分鐘,因為太李格弟,太好笑了。幽默真是很難得的智慧。
更多「青峰兩萬字長訪談」 精彩文章,都在《聯合文學》雜誌2020年11月號(NO.4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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