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大選倒數1周，最新民調顯示，近期接連遭爆料指控的拜登，在主要激戰區仍保持領先。川普能否重演逆轉勝戲碼？ 捲土重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又將如何影響選舉結果？ 民主黨籍的美國總統候選人拜登，總喜歡強調自己出生於賓夕法尼亞州東北部，試圖塑造藍領階級之子對抗紐約富商川普的意象，「在我看來，這場選舉是史克蘭頓（Scranton，賓州東北部工業城市）與曼哈頓公園大道之間的競爭。」他在9月的一次訪談中說。 但許多賓州「老鄉」不吃拜登這套，距離史克蘭頓僅30公里的卡本岱爾市（Carbondale）市長泰勒（Justin Taylor）就是其中之一。 「他說自己是賓州之子，有點侮辱人，畢竟他已經離開這麼多年，而且在當選公職以後，從來沒為整個賓州東北部和史克蘭頓的產業環境做過任何事。」同為民主黨籍的泰勒，10月下旬選擇公開支持共和黨候選人川普，並預測這位現任美國總統11月3日將在賓州與全國取得巨大勝利。 在歷屆美國總統大選中，全美人口排名第6、擁有20張選舉人票的賓州，一直都是決勝關鍵。 過去40年，兩黨總統候選人在當地的得票差距從不曾大於10％，讓賓州成為名副其實的「搖擺州」（Swing state）。2016年，川普就是以0.7％的些微差距攻下賓州，加上在其他幾個搖擺州險勝，才得以在全國普選票不及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蕊的狀況下入主白宮。今年，川普當然希望複製這樣的勝選方程式；挑戰者拜登則窮盡一切手段，想扭轉民主黨上屆劣勢。 備註：選舉人票：美國總統採取兩階段選舉，每州皆為獨立的選舉人團，選舉人票數為各州參、眾議員席次總和（華盛頓特區有３票）。普選時在當州獲得多數票的黨派選舉人，才有資格代表該州選出總統（贏者全拿，緬因州與內布拉斯加州例外）。 6大搖擺州傾向民主黨 川普再一次被低估？ 截至10月下旬為止，賓州的民調數字，顯然較接近拜登的理想，而非川普與泰勒預期。 民調趨勢追蹤網站「真清晰政治」（RealClearPolitics）綜合各方民調數字統計，美國時間10月25日，拜登在賓州平均領先4.8％；即使是立場較親川普的福斯新聞台單獨進行的調查，拜登也以50％比45％領先。 根據同一個網站，川普4年前獲勝的密西根州、威斯康辛州、佛羅里達州、北卡羅萊納州、亞利桑那州，目前皆呈現幅度不等的落後。這6大搖擺州（含賓州）一共代表101張選舉人票，若投票結果如民調呈現的「擺」向民主黨，拜登將有極高機率取代川普，成為下一任美國總統。 但無論任何時候，民調都只能作為評估選情參考，無法盡信；尤其對曾讓一眾專家學者跌破眼鏡的川普來說，更是如此。更何況四年前的這時候，希拉蕊在6大搖擺州的領先幅度，可是和當下的拜登相差無幾。 10月22日，最後一次總統電視辯論結束後，《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的選舉預測模型顯示，拜登拿下超過270張選舉人票的機率高達92％，川普僅有8％勝算。但這家頗具公信力的媒體也坦言，「我們有可能犯錯，因為4年前的民調就曾低估了川普在關鍵州的能耐。」 「川普支持者的特性是不喜歡表態，因此可以合理推論，民調當中回答『未決定』、『不知道』的選民，有比較大的比率支持川普，所以目前趨勢雖然是拜登領先，但差距不到5％的州，還是可能翻盤。假定極端狀況下，所有未表態選民都倒向川普，就會是他再一次『逆轉勝』。」東海大學政治系副教授邱師儀分析。 確實，單憑民調仍難斷定這場選戰鹿死誰手；但不能否認的是，尋求連任的川普迄今也未展現出篤定勝選的衛冕軍氣勢。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預期之外的新冠肺炎疫情（俗稱武漢肺炎），打亂了川普藉減稅與放寬政府管制所創造的經濟成長與就業機會。 4年經濟榮景遭疫情抵銷 逾半民意不滿政府防疫表現 截至10月25日，美國有超過867萬人確診新冠肺炎，其中22萬多人因此喪命；為控制疫情實施的封城隔離措施，則讓美國失業率由2月的3.5％飆升至4月的14.7％，截至9月仍停在7.9％高檔。 高失業率當然拖垮經濟成長。今年第2季疫情高峰期間，美國GDP（國內生產毛額）萎縮31.4％，儘管即將公布的第3季經濟數據可望出現30％以上復甦，聯準會仍預估美國經濟全年將衰退3.7％。 民調分析網站「五三八」（FiveThirtyEight）長期追蹤所有關於美國人「是否滿意川普因應疫情的表現」民調，結果顯示，自5月起，不滿意度一直穩定在5成之上。10月2日川普宣布確診當天，滿意與不滿意的民眾比率分別為40.2％與56.5％。 拜登正是看準這點，在電視辯論會上搬出美國新冠肺炎確診及染疫死亡人數，痛批讓疫情造成嚴重生命財產損失的川普，「不應該繼續擔任美國總統。」面對拜登猛轟，川普回應疫情已到了降溫拐點（rounding the corner）、經濟正在復甦，疫苗也將上市，美國民眾不須過度恐懼。 但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數據顯示，10月23日到24日晚間的24小時，全美新增破紀錄的88973例新冠肺炎確診病患，美股26日也應聲重挫，若疫情在選前再度失控，恐將對川普選情產生負面效應。 拜登》黨內「無害」中間派 家族掛鉤中共傳聞影響難料 撇除新冠肺炎衝擊，川普今年遭遇的對手拜登，也沒想像中好對付。 11月將滿78歲的拜登，半世紀前就投身政壇，擁有36年聯邦參議員資歷，又在前總統歐巴馬時代當了8年副手。雖然在華府打滾多年，但拜登在意識形態上沒什麼獨特主張，幾乎永遠追隨黨團立場。 「五三八」網站曾分析拜登在參議院36年的投票紀錄，結論是：「他至少比44％的民主黨同僚更自由（liberal），但又比至少43％的同僚不自由。」換句話說，拜登是不折不扣的「中間派」，他自己也從不否認這一點。 這位沒有鮮明特質的「老」面孔，在百家爭鳴的初選階段或許顯得乏味；但堅守自由派光譜中央，反倒讓拜登成為全體民主黨人都能接受的折衷選項。所有堅持到今年2月愛荷華州初選的競爭者，退選時無一例外改挺拜登，連立場最左傾、自稱「民主派社會主義者」的桑德斯（Bernie Sanders），4月停止競選後，也公開呼籲支持者轉投拜登，讓川普成為「一任總統」。 「相較於4年前桑德斯和希拉蕊幾乎競爭到最後一刻，而且初選過程中一直有支持者認為桑德斯遭受不公平待遇，不願改投希拉蕊。今年拜登獲得提名可以說是『眾望所歸』，整合難度比上次大為降低。」澳洲國立大學講師宋文笛分析。 希拉蕊難以整合民主黨選民，也體現在沒來由暴增的第三勢力得票上。 當年大選，自由意志黨（Libertarian Party）提名新墨西哥州前州長強森（Gary Johnson）出馬，美國綠黨（Green Party）則推出內科醫師史坦（Jill Stein）參戰。這2位候選人，在2012年就已代表各自政黨參選，僅分別拿下0.99％與0.36％選票，對選舉結果毫無影響。到了2016年，2人得票率卻成長超過200％，合計斬獲4.35％選民支持。 這數字看似依舊不起眼，但2016年希拉蕊在密西根州、威斯康辛州、賓州、佛羅里達州等重鎮，落後川普的幅度都在1.5％以內，遠小於第三勢力得票總和；在賓州、密西根與威斯康辛，差距甚至小於政治意識形態接近民主黨的綠黨候選人得票，可見小黨當年確實攪亂一池春水。 雖然沒人能斷定支持第三勢力選民的投票動機，但對希拉蕊的個人觀感，或許是原因之一。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在10月分電視辯論會當天發表一份數據：2016年，全美已登記選民當中，僅34％認為希拉蕊「誠實直率」；但今年有57％選民認為拜登「誠實且值得信任」。 近期《紐約郵報》接連爆料拜登擔任副總統期間，曾因次子杭特牽線，涉嫌收受烏克蘭及中國能源公司的不當利益，拜登陣營全盤否認指控。這些訊息是否會影響選民觀感不得而知，但在相關事件發生前，拜登的社會形象無疑優於希拉蕊。 川普》主打傳統美國價值 強力號召非都會藍領轉向 川普也很清楚，當下的民主黨遠比4年前團結，他的因應之道，是強力鞏固基本盤，強調投給他就是捍衛美國價值，例如不讓非法移民與盟國占美國便宜、保留憲法賦予人民的擁槍權利。 美國公共廣播電視公司（PBS）10月中發布的民調顯示，沒有大學學歷的白人，有53％支持川普，僅42％支持拜登，但在大學畢業的白人中，拜登支持率飆升至62％；在大都會與小城市（small city），拜登支持率都超過6成，川普則在小鎮（small town）與鄉村領先；若以種族分析，白人對兩人的支持度差異不大，但高達83％的黑人與56％的拉丁裔支持拜登。 為了向保守派喊話，川普在賓州石油礦產轉運中心伊利（Erie）當場播放民主黨初選辯論片段，指責拜登為回應氣候變遷，不惜消滅頁岩油與石油產業、剝奪當地居民工作機會。在佛州與阿拉巴馬州交界的保守城市彭薩科拉（Pensacola），川普痛批拜登為獲得提名，「把黨的控制權交到共產主義、左翼極端分子手上⋯⋯，他們想重新教育你的孩子，叫他們不要上教堂，但如果想在第五大道上製造暴動，沒問題。」 這些策略，對過去較支持民主黨的非都會藍領有一定號召力。拜登的「家鄉」，就是一個例子。 「在賓州東北部，（最重要的價值）就是上帝、家庭、國家和工作，但我在拜登和民主黨身上完全看不到這些，他們已經成為少數意見代言人，不再是代表勞工階級的政黨。」卡本岱爾市市長泰勒說。 人口不到3萬、92％是白人的卡本岱爾，是眾多擁抱川普的小鎮之一。歐巴馬兩度競選總統時，在這裡的得票率皆超過6成，但2016年只剩52％當地居民支持希拉蕊，今年更有可能由川普取得多數。只要像這樣轉向的城市愈多、幅度愈大，川普就愈有機會複製上次的勝選模式。 但相對的，拜登因為深獲黑人與都會選民青睞，也可能在傳統共和黨優勢區有所斬獲，例如位於美國南部、擁有16張選舉人票的喬治亞州。 先前6次總統大選都由共和黨勝出的喬治亞州，過去不會被歸類為搖擺州，但今年截至10月下旬，拜登與川普的民調仍呈現膠著，關鍵就在於號稱「南方首都」的亞特蘭大都會區，每年吸引數10萬年輕居民移入，以及州內持續攀升的黑人人口。《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分析，只要喬治亞州中部鄉村的黑人選民投票率拉高，就有可能扭轉共和黨與川普的優勢。 投票率，是左右選情的重要變數。不同於拜登，川普是個能讓支持者狂熱追隨、反對者恨之入骨的魅力型領袖。美國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項投票行為調查顯示，傾向拜登的選民，有3分之2的理由是「反對川普」，僅半數認為拜登會是好總統；傾向川普的民眾，則有超過4分之3是真心支持，且當中超過8成認為川普會做得很好。 「川普支持者的投票動能高於拜登，如果投票率低，川普勝選的機會就高。」邱師儀分析。 11月3日國會也改選 共和黨參眾院同步陷苦戰 11月3日除了要選出美國總統，四三五席眾議員以及100席參議員當中的35席也將同步改選。各界預期，民主黨可望繼續控制眾院過半席次；但共和黨能否維持參院多數，存在極大變數。 共和黨目前在參院握有53席，但其中有23位將在今年爭取連任，只要丟掉任何4席，就形同失去多數。根據民調，有超過4位現任共和黨參議員選情告急。 參院擁有眾多權力，其中最顯而易見的是針對總統提名的內閣官員與大法官行使同意權。若參眾兩院都由民主黨控制，川普就算順利連任，在施政上也會遭受重大掣肘，甚至連人事任命都將寸步難行。 川普鮮明的個人特質與選民對他正反兩極的觀感，也左右了參議員選情。例如共和黨籍的緬因州資深參議員柯林斯（Susan Collins）民調已經落後，但當她反對川普在選前提名逝世大法官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的繼任人選，川普也毫不客氣地在推特上批評柯林斯早已不是第一次唱反調，「她不值得我爭取支持！」 曾推動多項友台法案的科羅拉多州參議員賈德納（Cory Gardner），則因與川普親近，被反對者貼上「川普應聲蟲」（yes-man）標籤，在民主黨占優勢的選區陷入苦戰。 投票模式改變，是這次大選的另一項變數，受疫情影響，今年選擇提前投票與郵寄投票的選民數，遠比過去更高。但川普陣營早在幾個月前就質疑郵寄選票可能產生弊端，若開票當天勝負差距有限，無法排除任何一方不接受選舉結果，重演2000年大選進入司法延長賽的戲碼。 「如果我照華府那套規矩來，我很久以前就輸了。」川普在佛州造勢所說的這段話，精準描述了不按牌理出牌的他，如何不同於一路穩紮穩打的拜登。經歷了變幻莫測的4年，沒人敢斷定這位狂人，無法再次創造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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