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總是有讀者希望我分享和孩子一起旅行的方式。那麼,就趁著我和蝴蝶這趟的嘉義、阿里山之行,我們來聊聊關於旅行這件事吧!
蝴蝶九年級以來,我時常和她談起:「妳將來要出國念大學,但是妳對台灣到底了解多少啊?以後有人問起妳生長的台灣,妳怎麼形容呢?」
於是,我們計畫在今年暑假坐火車環島,不是蜻蜓點水式的站站下車打卡到此一遊,而是紮紮實實的走在台灣的各個鄉鎮巷弄,看台灣的風景地貌,認識在這片土地上的各種生活樣式。拍照,書寫,記錄。省思,懷想,記憶。
因著這個計畫,我臨時在蝴蝶的spring break 假期前提議:「不如我們先來暖身一下好了,去嘉義、阿里山,背包旅行,搭公車、住民宿,走路,看人看風景……」
出發之前,我們開始閱讀。是的,是閱讀,而不是上網搜尋必買必吃。蝴蝶以前見過我準備葡萄牙旅行時,讀的是「大航海時代」、「里斯本夜車」這類有關葡萄牙的歷史人文風俗、小說,和少數旅遊書,現在,她也可以自己找來描繪嘉義、大阿里山的各式相關書籍,讀著。
關於台灣,我們大多從歷史地理課本讀了一些粗淺又無趣的資訊,背了事件年代、地名特產,拿來應付考試,沒有情感聯結,考後便忘。畢了業,離開教科書,旅行台灣,只剩必買必吃及大家都去所以非去不可的景點。你是台灣人,問起台灣事。嗯嗯啊啊,心虛略過。
我在一本介紹嘉義歷史的書上讀到,日治時期嘉義有兩大主要市場,1912年建的西市場是歐式建築,是日本人或者有錢人的市場;東市場建於1914年,外牆磚造,裡面是木造,是台灣人的市場。東西市場的原始建築都被拆得七零八落了,但東市場現在還是嘉義最大、最富傳統歷史的市場,要知道嘉義人的飲食文化,晚上去文化夜市,早上就得來東市場。
我向蝴蝶提議,我們隔天放棄旅店的早餐,去東市場和嘉義人一起吃早餐吧!蝴蝶欣然同意。我在大廳向前台的年輕服務人員問起東市場,得到的回應是不知道東市場的歷史,建築特色……嗯……啊,搖頭。我無奈的笑笑,還是自己走一遭算數。
嘉義市不大,通常我們移動的距離大約1、2公里,走路太遠,公車太少,我不會騎機車,租車不合算,於是決定搭計程車。我意外的發現嘉義的計程車司機各個是説故事高手,只要我說了目的地,再多問一句,司機馬上會有精采的風土民俗傳奇故事告訴我。富有生活感的故事,果真比教科書有趣多了!
我們搭的都是短程,有些司機一開始會很自豪的語帶遺憾說:「我們嘉義有很多故事啊!妳們一下就要下車了,我講不完啦!」
我立刻會拜託司機大哥:「你長話短說,講重點……要不講最精采的給我們聽就好……」通常我們坐車的時間總是有聽不完的故事。
在嘉義市區待了兩天以後,我和蝴蝶花了將近兩小時的時間搭公車到石棹,在石棹住了兩晚,走訪石棹的茶園、步道、竹林,觀日出、賞夕陽,著迷於雲海濃霧的天光流影,有時散步,有時健走,當然,也有時發呆。
最後一天,我們拜訪了心儀已久的鄒族原住民民宿「阿將的家」,和阿將泡茶聊天,聽他講鄒族原民的故事。蝴蝶和阿將家的五隻貓咪成了好朋友,貓咪還會跟著蝴蝶到處逛,真是可愛!
旅行,對我來說,是去看一種和我不一樣的生活型態。所以,我總愛在一個地方停留一段時間,時間夠久,才能感受到生活感。沒有什麼是必買必吃的,我也不太在意誰說了哪個景點非去不可之類的。我有我自己的喜好,非看不可的是我在意的興趣,比如書店、圖書館或者大自然吧!
旅行,是一段自我的心靈冒險與探索。你會在旅途中更清楚你要什麼,以及你欠缺的是什麼。
我和蝴蝶兩個人整整在嘉義、阿里山區旅行了六天,我們的背包裡背著一本正閱讀的書、保溫瓶、餐具、外套、傘、毛巾、備用藥品……。行李袋拎著走,每到一處景點,便先想辦法寄放行李。山區公車班次極少,時間不定,路途顛簸。這些對我們來說,都是體力與意志力的考驗。
每完成一段旅程,也都讓我們更堅強、更有信心走下去。
途中,我們幫了一對俄羅斯夫妻找到他們要搭往阿里山的公車站;向一對香港夫妻解釋為什麼奮起湖被稱作是南部的九份,邀他們有空再來九份旅行;因為花季,公車改道,我匆匆忙忙的打了三通電話後終於確認公車停靠點,然後轉告和我們一起傻傻等車的兩個馬來西亞年輕人,大家一起扛著行李飛奔去搭車,驚險萬分的在發車前最後一分鐘連滾帶爬的上了車……
旅途中,與人的偶遇互動,也是風景之一。
談到旅行,大多數的媒體都讓你覺得這是件優雅浪漫的事,如果你在行前搜尋瀏覽別人的IG、FB,很有可能看到的也是美食美照。但,如果你對旅行的看法不只是吃吃喝喝、到此一遊,或許你會同意:旅行真的不是件輕鬆的事。
我想帶著蝴蝶這麼辛苦、克難的旅行,也只不過想讓她明白旅行的另一種不同於媒體呈現的樣貌。我們得學著欣賞這個世界原本的樣貌,而不是我們期待的樣貌。
我不敢期望一趟旅行可以讓十五歲的蝴蝶獲得多大的啟示或成長,那是神話了旅行的作用。我只能確定她真真實實的看到了台灣不是只有台北那樣的生活方式,台灣也不僅僅是課本上描寫的那般樣板無趣。即使你是台灣人,若不花時間走出去看、不花心思去感受,台灣,於你,也不過就是個地理名辭而已啊!
而,那個你稱之為出生地、稱之為家的地方,絕對是需要你付出情感去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