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交將在10月23與25兩天,引進羅馬歌劇院班底和卡拉卡拉古浴場戶外歌劇製作,在台北小巨蛋重現大景觀的威爾第歌劇「阿依達」。為何勞師動眾,搬演如此龐大製作?就這部歌劇而言,大場景或許有其必要,因為這是一部「大歌劇」。
這裡的「大」並非形容詞,而是和「歌劇」合在一起,是一專有名詞。「大歌劇」(Grand Opera)主要是指以巴黎歌劇院為中心,盛行於1830至1850年,具有豪華場景、舞台特效、芭蕾表演,多以歷史故事為背景,且長達四或五幕(一般而言是五幕)的大型歌劇。如此歌劇,自然是超大型聲光視聽娛樂。一般認為的大歌劇之始,奧伯(Daniel-Francois-Esprit Auber)的「波第其的啞女」(La Muette de Portici),就以拿坡里革命事件為背景,結尾是瘋狂群眾加上維蘇威火山大爆發,無辜可憐、受盡欺凌的啞女(芭蕾舞者飾演)在絕望中投身熔岩。至於大歌劇的代表,麥雅白爾(Giacomo Meyerbeer)的「新教徒」(Les Huguenots)則引了法國舊教屠殺新教的殘忍史實(就是電影「瑪歌皇后」的故事),作曲家追求戲劇效果,用盡各種手段刺激感官:男女主角互飆花腔高音不說,連合唱團都得唱花腔,甚至一路得唱到High C。歌劇最後結束在以午夜鐘聲為信號的教堂大屠殺,令人嘆為觀止。
威爾第完全了解大歌劇的內容和形式。他為巴黎所寫的「西西里晚禱」(I Vespri Siciliani),就是標準五幕附芭蕾大歌劇,結尾一樣是教堂大屠殺,還是婚禮大屠殺。然而威爾第高明之處,就在於當大歌劇風潮在1850年之後逐漸淡去,他在浮誇表象與娛樂效果下,卻看出大歌劇本身的結構意義:這是歷史事件下的個人感情掙扎。因為是歷史事件,所以身不由己。而這身不由己,就是無可擺脫的宿命,悲劇的核心。主角如何應對,就成為(也該是)劇情主軸。
也因此,威爾第之後的大歌劇「唐卡羅」,以席勒劇作為本,雖有豪華場景與芭蕾舞,本質仍是劇中人的感情糾葛。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劇中角色無法得其所願,本質幾乎仍是他們的身分:西班牙和法國兩國交戰,西班牙王子和法國公主卻暗地相戀。兩國最後以聯姻解決戰事,法國公主嫁的卻是情人的父王。一邊是兒女私情,一邊是生靈塗炭,婚姻的決定因素並非愛與不愛,這就成為整部歌劇的痛苦核心。
同理,在虛構的「阿依達」中,劇本之所以要設定成埃及與衣索比亞兩國交戰,阿依達是隱姓埋名,淪為埃及公主女奴的衣索比亞公主,正為緊扣大歌劇的核心精神。當個人愛情牽扯國仇家恨,角色因為他們的位置而無法得其所願,悲劇也因此而生。這樣的故事,或許,也只有在回復大歌劇豪華壯麗場景的傳統下,才能格外體會劇中人的辛酸,在命運之前的渺小無奈。
別被凱旋場景迷惑,但請注意尼羅河畔的血淚之歌。不只有聲光娛樂,「阿依達」更是偉大藝術創作,大歌劇精神的完美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