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名人堂】葉子／謝謝你，每一天

今日登場／葉子／聯合報

二十歲的貓奶奶，您好嗎？ 妳十三歲時罹患的慢性腎衰竭，是在每年例行身體健康檢查時發現的。慢性腎衰竭號稱老貓的頭號殺手，腎臟是個沉默的器官，加上貓咪擅長隱藏自己的病痛，只要腎臟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功能在，很難從外觀或行為上發現異狀，很多貓被察覺有異時，都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幸運的是妳在腎功能走下坡前就被檢查出來，即時治療加上每天補充點滴輸液、吃必要的藥物和保健品，定期回診監看腎指數變化。幾年過去了，妳的病被控制得很好，沒有惡化下去，連醫生都覺得妳是最厲害的貓奶奶。 這幾年妳的同伴們一一比妳早走，十六歲的圓圓、十五歲的小武，還有十五歲的咪咪都相繼離世。我日日照顧著你們這些年老的貓孩子，老化是無力翻轉的必經過程，老貓的每一天都是一個關卡，現在健康不代表永遠健康，眼前好好的不表示一年後也是如此。 照顧老貓就像在跟死神拔河，即使有動物醫生當隊友，也只能用力地往後拉。但還是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每當我送走一個年老的貓孩子傷心不已時，只要抱著妳，就好像能得到最大的安慰，當妳睜著黑黝黝的眼睛望著我的時候，彷彿在告訴我：「不要難過，我還在妳身邊。」 是啊！還好有貓奶奶妳在，我承諾過，不管好的、壞的、快樂的、痛苦的，都要一輩子與你們一起度過。即使面對各種無法避免的老化症狀，即使面對不可逆的慢性腎衰竭，與其逃避不如正面迎戰，因為腎臟永遠不可能回到健康時的狀態，我們唯一能做到的是努力爭取一些時間，想辦法延後腎臟敗壞的速度。定期到動物醫院驗血監控各種指數，遵照醫囑把每天該吃的藥、該打的點滴量、該喝的水量、該攝取的熱量都做到；注意觀察任何細微的變化，記錄體重的增減，儘量讓妳的生活安定舒適和保持心情愉快。用活著就很感恩的心情來好好照顧妳，我相信時間會回饋我們的努力。 我知道終要來的那天還是會來，但還有溫度，還能緊緊抱著的時候，我感謝；還能呼嚕，還能吃完一盤魚的時候，我感謝；當我呼喚妳的時候還能回應我，我感謝；還能一直努力著，我真的很感謝。謝謝妳，貓奶奶，每一天都感謝。

【植物的記憶】洪瓊美／花開如婆婆的笑顏

洪瓊美／聯合報

老家在921未發生前是一個L型的二合院，寬闊空地上種滿了花草樹木。記憶裡婆婆常在靜謐的午後，頭頂斗笠、彎著腰，在花草間穿梭，除草、整枝、施肥，默默享受獨處時光。花草有情，一園紫、一園紅地回報她，而當鄰人讚賞時，更會見到婆婆笑顏如花。 921之後老家倒了，一時間不能修護居住，搬離住所後，婆婆因年邁失智住進我小小的公寓。彼時對失智尚無概念的我們，常被弄得精疲力竭，偶爾情緒失控也會忘了溫柔對待（這樣的無知如今想來還是心口上的痛）。又隔個幾年，婆婆已經鎮日臥床無法言語，家人商酌後住進養護中心。 猶記婆婆在安養院的最後一個過年，我自忖愛花花草草的她應該樂見一盆喜氣洋洋的植物吧？便特意在年前挑了一盆粉桃色的蝴蝶蘭，再綴以小小賀年吊飾帶去探望她。當時她已毫無意識，可我仍詳細介紹手上的花，並祝她新年快樂。 而後再探視時，護理人員表明無暇替我們照顧即將凋謝的蘭花，我只好帶回自家窗台照養。那年婆婆幾度進出加護病房，四月即翩然仙逝，雖有遺憾卻也滿心感恩，婆婆終於不必再受病痛之苦，畫下九十四年的歲月句點。 接手照顧蘭花後，覺得窗台上只有一盆植物未免單調無趣，便陸續買進多盆香草植物，看她們扛下一季的芬芳。至於那盆蘭花，說也神奇，沒有特別澆水、施肥，任憑莖葉隨意竄長，卻總能在不經意時冒出花芽，而後綻放一長串的春意，彷若當年婆婆的笑顏。 因著這盆蘭花的年年回饋，我拈花惹草的興致被啟發，過去的黑手指也漸漸染綠了。如今每個窗台滿滿春綠，花開時節，我總會想起過去那張溫文靦腆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