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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9/06 第201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聯合文學官方網站聯合文學udn Blog
編輯小語 虛擬與真實交織的竹藪中
雜誌文摘 陳雨航──六○年代小鎮的微型歷史
作家專欄 廣島生變
閱讀心得 視覺之外《裝一瓶鼠尾草香》
新書上架 候鳥來的季節

虛擬與真實交織的竹藪中
王聰威
月中,收到發行人轉寄一封電子信件。是一位讀者寫來,指正我們的聯合文學電子報有幾期延遲出刊的問題。

特別的是,這封信不是單純用文字寫的,這位讀者費心地製作了電子報的截圖,再將幾期截圖影像組合起來,並以圖像處理軟體工整對齊地圈點標誌出上頭延遲發刊的公告說明,然後更進一步加上大片色塊鍵入文字,以相當直接的用辭與口氣指正我們。我甚至發現一個他頗為細心之處,那就是在某些文字設計上,製作了陰影效果,最後編輯成一個完整的圖檔寄來。其實這封信不只寄給了我們的發行人,也直接寄給我和幾位出版社前輩、長官。雖然被罵了一定不開心,但是我仔細看裡頭的內容,資料方面非常清楚,說法也公允,我們的確是遲延發刊數期,該給人家罵,也該立即改進。發行人慎重地囑咐我,這是人家對我們的關心,要謝謝對方。所以我打算直接回信給這位讀者,不過一看原始信件的寄件人,這寄件人使用的電郵帳號有兩組,一組是unitas@udngroup.com,另一組則是有些熟悉的gmail帳號。

我實在有點搞不懂為什麼,第一組電郵不就是聯合文學自己的電郵嗎?難道是公司同事自己寄出的信?但這說不太通啊,管理這組電郵信件收發的人,就是負責電子報製作出刊的同事,結果變成了他自己寫信來痛罵他自己工作不力,然後還等著我來罵他?

另一組電郵我想起來,好像是屬於一位作家的,奇妙的是,長期出版這位作家作品的出版社前輩,也收到了這封信,因此感到有些困擾,她對我說,聯合文學電子報延不延遲出刊,關她什麼事呢?

是非常熟悉的朋友,我直接打電話給他。

「我收到一封很特別的信。」

「怎麼了?」

「信裡面是說我們家的電子報常會延遲發刊,是你寄的嗎?」

「沒有啊。」

我謹慎地唸了電郵給他,他說:「是我的沒錯,但很久沒用了耶。」

是非常熟悉的朋友,我當然相信他。

因為網路運作過程、電子郵件如何寄送收取的事情我實在不懂,這當中是不是哪裡偶然出了錯,結果跑出了錯誤的寄件人名稱,害我們只是亂猜一通,或者有人不想讓我們知道他是誰,因此刻意使用了某種方法,變造寄件人身分寄出這信件?雖然詢問了管理伺服器的公司,據說可能是作家朋友的帳號遭到盜用,但究竟是怎樣誰也沒把握。不過,稍微退一步看這整件事的狀況,這不就是相當「羅生門」嗎?簡直就是把虛擬世界與實際世界交織在一起,景色與真相皆曖昧不清的「竹藪中」,嗯……非常芥川龍之介。

總之不管怎麼說,寄這封信來的朋友必定是我們忠實的讀者,因此愛之深責之切,否則絕不會有如此長期觀察,而且願意花費如此多的時間與精力,製作這樣一封圖文並茂的信,所以我想這位讀者也一定會讀到這次的編輯室報告:

「在無法直接寫信給您之前,請容我先在這裡向您表達我們的謝意與敬重。而且我向您保證,《聯合文學》雜誌絕不會延遲出刊。」

陳雨航──六○年代小鎮的微型歷史
葉佳怡/採訪










陳雨航和村上春樹一樣出生於1949年,1976和1980年時分別出了短篇小說集《策馬入林》與《天下第一捕快》,其中〈策馬入林〉更是在1985年被拍成電影。然而此後的陳雨航卻停筆多年,全力專注於出版事業,期間將蘇童、余華、王安憶等重要的大陸作家引介到台灣。退休之後,陳雨航決定重拾寫作熱情,並在今年交出了這本描繪台灣六○年代風華的作品《小鎮生活指南》。其中筆鋒清淡,卻成功用純樸的花蓮小鎮承載了整個時代的失落與蛻變。

Q.您曾提到《小鎮生活指南》其實是一本「無用的指南」,那麼當初為何選擇「指南」這個詞彙?有任何指導或引路的意味嗎?

A.一開始的書名其實是「小鎮軼事」,但後來覺得我曾居住的小鎮沒那麼多「傳奇」,所以改成了「小鎮生活」,但又覺得有點平淡。然後有一天,我腦中突然出現了「指南」這個詞。我覺得這個詞不錯,有點搞怪,有點逆向操作意味。畢竟這本書談的是過去,所以儘管名為「指南」,但現實場景早已改變,你也不能真正靠這本書去遊歷。然而這名稱也有正面意涵,因為它能帶你穿越時間,引領你去窺看六○年代的樣貌。

Q.雖然本書主要談的是您所居住過的花蓮,但除了「台北」或「高雄」等地名外,您刻意用「小鎮」來描述這個地方。如此刻意避開故事主要背景的實際地名是否有其考量?

A.我想寫的是六○年代風貌,但不是特定細節,所以許多事件的時間地點都有所更動,那樣讓我寫作起來更自由。的確有人問我為什麼不直接點出「花蓮」這個地名,甚至問我是否在逃避什麼。我其實沒有。我並不在乎別人知道我把花蓮當成寫作原型,只是不點明能讓我擁有更大的自由度。例如故事中的軍用機場在我描寫的六○年代並不存在,佳山計畫是到七○、八○年代之後才開始的。《傳奇海女紅短褲》的電影也是真有其事,但我改了片名(《海女紅短褲》,1966),主演的日本性感女星的名字也改了一個字。不過小鎮中主要地點的相對位置仍是真實的,我甚至不需要畫地圖,因為地圖就在我腦中了。另外還有一個有趣的橋段,故事中有一位攝影師的作品在台灣沒有得獎,寄去日本參賽卻得了銀牌獎,那其實是參考我一位初中國文老師的真人真事,只不過他的參賽作品是小說。我還記得那年是1964年,日本負責承辦奧運,也是亞洲第一次承辦夏季奧運比賽。他們辦了一個徵文比賽,而我老師投稿小說並得了第二名。那篇小說名叫〈稻草球〉,是在台灣被退稿的作品,我想是因為內容比較偏意識流。

Q.在創造書中角色時,您除了自己之外一定也參考了許多童年玩伴,在情節方面勢必也借用了屬於他們的故事。然而在這些角色當中,您覺得哪個角色最像自己?

A.我當時實際居住的地點是故事中「洪達光」的家,對應到現實地點就是「吉安」,並非花蓮市區。雖然後來也有搬家,但我在吉安住了差不多十年,所以對我而言,那裡是小鎮最重要的原點。儘管如此,我們所有人的生活重心仍在花蓮市區,無論上學、上班還是賣菜,大家都得先坐客運到花蓮舊火車站,再各自依照自己情況前往目的地。不過我家中狀況比較接近「李永明」,是父親管教比較嚴的家庭,而李永明對「成為籃球選手」的渴望影射的其實就是我對「文學」的渴望。但因為我並不想寫自傳,所以才用一個我很喜歡、熟悉的嗜好來取代「文學」的部分。我一直到最近都還常和作家羅位育去北一女中打球,也會去現場看SBL(台灣的「超級籃球聯賽」,Super Basketball League)。當然,籃球之所以在故事中這麼重要,也因為它是我青春歲月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就是書中描述的那種「球痞」。反正打球不花錢,只要一顆球就行。當時家裡沒電視,看電影又太花錢,於是這項運動為我及身邊的朋友消耗掉不少年輕的精力。故事中向海平愛讀的書籍也都是我當年讀的作品,例如《最長的一日》,另外《西線無戰事》也是我非常喜愛的作品。

Q.您有小說書寫的典範嗎?曾試圖師法某位作家的技巧?故事中提到的雷馬克(Erich Maria Remarque)正是其中一例嗎?

A.還是雷馬克吧,雷馬克是我的初戀。就像蘇童喜歡《麥田捕手》的沙林傑一樣。我想初戀就是這樣,當時你的心還是打開的,所以誰出現在你面前,你喜歡,就讓他進來了。我小時候在花蓮就看了他的《流亡曲》和《凱旋門》,《西線無戰事》則是到了台北才讀的。我後來做編輯時也出了雷馬克的重譯本。

在華文方面,我後來也喜歡過不少作家,但如果要回到初戀的感覺,我記得自己初中時非常喜歡郭良蕙。我覺得她真的走在時代的尖端,對於人性及人情世故的觀察非常獨到。我最早讀的一本是《琲琲的故事》,後來因為主編《心鎖》也見過她。不過我對小說不偏食,尤其在當了這麼久的編輯之後,你可以在任何作品裡看到好處。

Q.書中有三個長輩:向士官長、春元老人、彭三郎,三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向士官長最後向兒子訴說了一部分,春元老人放棄訴說,彭三郎雖然沒有親口談論,但留下的照片卻訴說了一切。負責談論歷史傳承的角色則是彭景坪,他說「我想拍出我們這個時代……我們這個時代的藝術,我們這個時代的活動……然後那些影像有一天會變成我們的記憶、我們的歷史。」接著一位大學生問他,「那就是什麼都可以拍囉?」彭景坪同意他的說法,但心中並不肯定,這是否也反映了您對創作的想法與疑問?最後在「醫生與牧師的對話」中,醫生與牧師兩人談到了「人心」:「我說的是人心,人們的想法,那是我們永遠需要努力的地方,沒有終點。」那是否也可以看做對彭景坪心中疑惑的解答?

A.我對於「工作」是很尊敬的。我認為所有工作都沒有高下之分,所以在故事中也一直強調這件事。我父親一輩子都做中階主管,雖然不是多麼了不起的工作,但他也穩定地做了一輩子,養活我們全家。我認為他的貢獻很大,所以特別寫了彭三郎這個角色。他兒子彭景坪一直在想著如何留下屬於這個時代的記憶,但在無意之中發現:他父親其實已經用攝影這份工作為後代留下了歷史。或許他只把攝影當作一份工作,沒考慮過什麼藝術性,但光是把自己的工作好好完成,其實就已經做到彭景坪想做的事了。

另外談到故事中的余老師、醫生和牧師這些角色,他們也是在這個遙遠偏鄉努力工作的人。此外,醫生和牧師是所謂的典型角色,他們一個代表身體,一個代表心靈,但都在此地工作、共同努力。

春元老人則是我對自己的調侃。身為一位寫作者,我有時也會質疑寫作的意義,懷疑這件事是否會流於虛無。畢竟無論是誰,死了就是死了。

Q.六○年代花蓮的人口組成非常複雜,有原住民、日本人、客家人、閩南人,這會讓你在寫作語言上遇到問題嗎?

A.身為花蓮人,我從小住在日式的房子中,高中之前睡的都是榻榻米。我父母最熟習的語言是客家話和日語,他們也會用日語交談。我雖然不會說日文,但聽久了也大概懂一些。在寫這部作品時,我確實有遇到一些問題。雖然我是客家人,但北部或南部的客家人無論說話或用字也不同。至於閩南話的部分,我也有注意到林俊穎用比較華麗的方式去處理,但我自己無法這麼做。無法這麼做的原因並非說不會閩南語,我從小生長在客家庄,不過大家都講閩南語,所以我也會講,但那畢竟是一種口語的語言,不是書寫的語言。如果想要把這些語言轉為文字,現在很流行的是去讀一些史料,但我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另外我的觀念是,我的語言中或許有些部分摻雜了閩南話,但不是全部,所以你就算不懂那些部分,還是能了解我在寫什麼,而且讀起來流暢,不會有太大的障礙,這就夠了。我會把溝通這個目標擺在最前面。當然也有人會去做很多研究,希望把語言的部分做得更完美,但除非做得很好,不然可能會讓溝通方面有些困難。

Q.故事最後結束在美國登陸月球的1969年,也就是六○年代尾聲,對您和同代人而言,這個年份是否具有特殊意義?成功登陸月球這件事當時令你們感到震撼嗎?

A.我當時並沒有特別感到震撼,但這件事確實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小鎮生活指南》橫跨的時間剛好為一年,故事中所有學生也剛好經歷了一整個學年。為了標記出這段時間,當中有兩個事件可以看出確切的時間點,其中一個在故事開頭,學期剛開始,當時所謂的「國中」出現了。那是1968年,也就是民國四十五年出生的人率先享受「國民教育」的那一年;另外一個就是1969年的登陸月球。登陸月球那天是7月20日,我身邊的同學都在等大學放榜,或許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在談論這件事,只是埋頭打籃球。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雖然當時是悸動的六○年代,美國登陸月球也已經是非常突破性的進展,但台灣卻彷彿在時代脈動之外,花蓮更是其中彷彿與世隔絕的化外之地,一個激流中的島嶼。所以我雖然寫了這個大事件,卻沒有描述故事中幾個主角對此的反應,一方面是凸顯這種落差,此外也想強調幾位主角在當時渴望自由又不可得的壓抑與苦悶。那就是我當時深刻感受到的苦悶。故事最後的墜機確實也有一部分象徵了那個時代的終結。

Q.這幾年有許多本關於花蓮的作品,像郭強生的《惑鄉之人》和方梓的《來去花蓮港》,甘耀明之後即將出版的作品主題也是花蓮的林場工人。您又如何看待這些探討花蓮不同風貌的作品?

A.因為東華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的創立,這十年來確實讓文學界對花蓮更加關注。郭強生的作品和我一樣使用到「拍電影」的主題,不過他的故事背景在吉安那一帶的移民村,而且把電影作為整部小說的主軸,不但深入探討這件事對當地人的影響,也用電影來反思自己的生活。我曾當過影劇版主編,所以對台灣的電影史也很熟悉,但他是對整個台灣與中國電影史有更通盤的理解,所以這方面寫得比我深入許多。方梓的作品我則注意到了語言,我發現她花了更多心思在處理花蓮各種族群所使用的語言。甘耀明是非常優秀的小說家,文字很厲害,我也很期待能看到他的作品。

Q.編輯和創作者的雙重身分對您有什麼影響?您喜歡編輯的身分勝過創作者嗎?兩者帶給您的樂趣又有何不同?

A.我從小就喜歡文學,小時候作文比賽常得第一名,但家裡並不希望我走文學這條路。雖然後來出了兩本短篇小說集,又拍電影,但這種情況並沒有改變。而且相對於比較自由的創作環境,我更喜歡規律的工作,感覺生活比較充實。在1985年進入出版業之前,我曾在中國時報編副刊,所以平面出版界的工作經驗算是完整。當了編輯之後,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發揮空間一直都很大。雖然日本有些作家是先做編輯,再當作家,像白石一文,因為他們認為作家的地位比編輯高,所以不可能做了作家後再當編輯,但我並沒有這種高下的認定,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此外,創作者的身分也讓我在當編輯時得到一些好處,因為作家比較容易信任我,願意把作品交給我,溝通上也比較容易。我一直都喜歡做後台的工作,所以對我來說並不感覺委屈。不過儘管在編輯工作上有所發揮,但現在看來,似乎已經過了寫作最好的年歲。

Q.在終於交出這部作品之後,有什麼題材會挑起您繼續創作的慾望?

A.林宜澐曾提過想寫《玫瑰玫瑰我愛你》的續集,我則想過要寫另一個相關的故事:一個美軍的黑人逃兵,和台灣當地女子生了孩子後被抓回去了,二十年後,這個混血兒當兵,因為越戰之後美國把許多軍艦都給了台灣,所以又坐上了父親坐過的那艘船。這會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我也想過用《小鎮生活指南》的小鎮背景繼續延伸,去寫不同軍人的故事:美國的軍人、日本的軍人、中國的軍人、台灣的軍人。另外台灣曾有軍人去讀日本的「海軍兵學校」,我也去廣島參觀過。這些軍人到了六○年代時境遇都不同,有些屬於勝利的一方,有些則是敗將,他們都可以延伸出許多故事。

另外我還見過「四行倉庫」事件中的楊惠敏,當時我在台北的建國補習班補習,在一個補習班的學生宿舍見到了她,矮矮的,穿著旗袍,我還和她聊了幾句。此外,我有一個同學曾住宿在一位美軍高階將領的家中,而那位美軍的姑姑就是曾獲普立茲文學獎的凱瑟琳.安.波特(Katherine Anne Porter),她有一本著名的長篇小說《愚人船》(Ship of Fools),主要場景是一艘德國船艦,而船上各個種族的人之間都發生了不同故事。這部小說在1965年拍成電影,年老的費雯麗(Vivien Leigh)也有參與演出。這些都是在我身邊發生的事,雖然現在都成了歷史,但更是可以寫成故事的好素材。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繼續寫小鎮的故事。我想繼續描寫那個時代,或許可以寫出第二部、第三部。例如花蓮的「慕古慕魚」有一個發電廠,我父親就在那裡擔任過廠長。我四歲時去過,那裡是我最初擁有記憶的地方,所以我也想過把相關的經驗寫成小說。我在花蓮有太多回憶了,那裡是我的原點,可以寫的故事真的還很多。

◎受訪作家簡介

陳雨航

高雄美濃人,1949年生於花蓮。台師大歷史系、文化藝術研究所畢業。曾任報紙副刊、雜誌、出版編輯多年。七○年代從事小說寫作,著有短篇小說集《策馬入林》和《天下第一捕快》。2012年出版第一部長篇《小鎮生活指南》。

◎本文作者簡介

葉佳怡

台北人,畢業於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作品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及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在從事翻譯、寫作、影像及編劇等工作同時,繼續積極準備遠行。著有小說集《溢出》。

廣島生變
蔡素芬

日本西邊九州、中國、四國圍繞的瀨戶內海,大大小小的島嶼分布海中,無論在沿海陸地或跨海大橋上,望向海中,群島在水光波漪中互望,綺麗多姿,視線所及,極易令人情感如水柔軟。水鄉之都,多柔情繾綣的愛情,我心裡浮現〈博多夜船〉的淒柔旋律,小時候常聽父親播放美空雲雀的曲子,對她吟唱的〈博多夜船〉特別感到淒美動聽,到了瀨戶內海,才體會到歌詞中將船與愛情連結的柔美意象,因為這裡與博多(福岡)如此相近,水與島的綺麗多姿,充滿想像。海上的船影,即是海的語言,承載著無數的人與故事。

四國地區的愛媛縣和中國地區的廣島縣,隔著瀨戶內海南北相望,我們一行數人搭船往來這兩個縣,一次乘坐可容納數百人的大眾快船,上下兩層,在水浪間平穩航行,我坐在下層窗邊寬敞的座椅,一個多小時的航程,絲毫不覺暈晃;一次坐私人快艇,很豪奢的享受航行海上的樂趣,快艇下層有吧台有臥鋪,上層有宛如客廳般的景觀室,可一邊享用飲食一邊聊天一邊觀海,我和友人在兩層間上上下下,利用不同高度觀海,心知搭私人豪華快艇的機會可能此生僅此一次,因此坐在上層沙發上,拿出相機,讓吹進船艙的海風和我們的聊天聲音混為一場有圖為證的記憶。

其實大部分時間是待在廣島。

莒哈絲的劇本《廣島之戀》談法國女人在受到原爆後的廣島遇見日本男人,由兩人一觸即發的愛情談戰爭帶來的死亡和愛情的傷痛,選廣島為電影劇本地點,無不代表了一種反戰意識。1945年8月6日的廣島原爆,估計當場死亡者約七萬人,數日後到年底死亡的約九萬到十四萬人,二十萬條人命和破壞殆盡的環境,是為二次大戰慘重的人災。這顆原子彈投在廣島縣的廣島巿,廣島巿面海,是二次大戰時期日本重要的造船和軍備供應地點,原子彈投下的剎那,爆炸中心的風速是十二級颱風風速的十倍,這瞬間的風速和衝擊已使建築物傾壞,人體的內臟爆出,再加上地面受到的熱能是平時太陽照射的一千倍,溫度達到攝氏三千到四千度,木房燃燒,瓦屋起泡,沒立即死亡而突然感到灼熱的人們找水源喝,水又受到輻射的汙染,蕈狀雲裡的大量輻射塵與雲氣結合,落下的黑水汙染河流,喝了這些水的人也在數日內死亡。這場世紀人災造成生命的毀壞,卻也結束了戰爭,戰爭是人性惡欲的極致反應,以自相殘殺作結。

在廣島巿紀念原爆的和平公園裡,祈求和平的燈火不熄,為使世人記取原爆的可怕,留下當初毀壞的建築物原形,作為傷痕的印記。當初受難的人已往,人們真的可以永遠免於戰爭嗎?歷史傷痕會被時間沖淡,人性之善與惡都會與世俱存,最近不是有四名記者相繼在敘利亞政府軍與反政府武裝之戰中受槍擊殉職嗎?而核子武器的研發從沒停止過。

原爆後,國際上預測廣島巿因受到輻射的破壞,五十年內將寸草不生,但力爭復原的日本跌破世人眼鏡,如今的廣島巿容整齊,花木繁茂,是個清爽宜人的城巿,彷彿毀壞從沒發生過。日本積極重建城巿,那些帶著核傷倖存下來的人,也以他們的經驗和記憶,盡其所能的做倡導和平的心靈重建。

其中一位倖存者,且將其和平心念以藝術形式表現,受到尊重與肯定的是有日本國民畫家之稱的平山郁夫。

平山郁夫1930年出生於廣島縣,2009年在東京去世,是日本現代藝壇中的代表性畫家之一,兩度就任東京藝術大學校長。他十五歲時,也就是1945年原爆那天,在廣島陸軍兵器補給廠作業,死裡逃生,逃過一劫,但因曝露在強烈的原爆輻射中,和許多人一樣患有原爆症,體內的白血球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長期貧血使他意識到死亡的威脅,覺悟死之存在,在往後的藝術生涯中,抱定決心,「在死之前,希望能夠畫出深刻映照心靈的作品,就算只有一幅也好。」

從十六歲進入東京美術學校,他就積極作畫,遵從老師清水南山的忠告,多閱讀古籍和哲學書籍充實心靈。1959年,平山郁夫二十九歲,這年是決定了他繪畫方向的重要年度,當時他擔任東京藝術大學日本畫科教授的助理,參加學校所辦的八甲田山的寫生旅行,途中因持續性的暈眩和嘔吐感,加上登山的疲勞,使他體力衰竭,在難以負荷的虛弱中,八甲田山的五月陽光照拂之處,一片綠意,如生生不息的生之光輝,他受到極大的感動,在他眼中,這片綠意帶來的活力,宛如在沙漠中旅行的僧侶到達綠洲,在倒下之際遇到了美麗的花朵,他把那名僧侶想像成往印度取經,歷經十八年苦難歷程的玄奘大師。他將這次旅行寫生的感動和感悟畫成「佛教傳來」,此畫成為他早期佛傳畫的代表作,也開啟了他一系列的佛傳畫作,並以此名世。

平山郁夫以宗教為繪畫主題,正是對廣島原爆的反思,藉宗教以尋找嚮往和平的慰藉。他的父親本是虔誠的佛教徒,在耳濡目染和對佛教典籍的閱讀下,他對日本文化源頭之一的佛教產生虔敬和寄託之情,影響他往後,花了三十幾年的時間,走了一百多次絲路,探尋玄奘大師取經的路程,感受佛教東傳的精神意義和玄奘大師的毅力,而這內在的動力,來自原爆後,對蒼生的悲憫。

古之絲路,涵蓋範圍極廣,歐亞交界諸國,遠及北非東非都可納入絲路範圍,平山郁夫的多次絲路之旅,呈現在畫作裡的,是豐富的山川景色和異國風貌,這些畫作都富有很濃的宗教神祕色彩和寧靜的氣息,藍色天空下的土耳其廢墟、沙漠風情中的阿拉伯新娘、中亞熱鬧擁擠的巿集、月光下沉睡的樓蘭女王、月夜下西域騰空奔跑的馬,平山郁夫記錄佛教東傳的路徑風光,向大地的魅力取景,畫面意境神祕幽遠,極具故事性,卻又盡在不言中,大地的魅力成了他的畫作魅力。與宗教結合的絲路系列可說是他一生畫作的成就表現,在受佛教文化浸染的日本,具備撫慰和療癒精神的力量,被認為是藝術的佈道者。

遲到1979年,離原爆已經三十四年,平山郁夫在梅雨季節的某天站在和平公園的紀念碑前,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他心裡浮現1945年「灼熱的那一天」的鮮明印象,那天的慘狀和親友的死亡都一一浮現,每日沉積在心頭的如原罪般的心靈負擔,終於到了應該釋放的時候,他感到「是時候把那天的情景畫出來了」。在這之前的三十幾年間,他一直抗拒去畫,因為心理上沒有準備好,他說:「我就算有機會可以畫下原子彈爆炸那天的情況,也不是以畫家的身分,而必須是以一名從原子彈爆炸中生還、在那天失去了眾多親人和朋友的其中一人的身分來畫,當我有所覺悟時,才是能夠動筆的時刻。」這覺悟在三十四年後來到,在梅雨季的這一天,他沉澱在心裡的傷痛終於從筆尖釋放出來。

這幅命名為「廣島生變圖」,回憶原爆的橫幅巨作,畫面以火焰紅布滿,下方是只剩結構骨架的建築,右上方懸空的是以慈悲心守護生命的不動明王,在死的殘酷中求生,象徵了盼望和平的永世存在。

美國策劃投擲原子彈時,原安排了拍攝原子彈爆炸瞬間的攝影觀測機,但因原子彈爆炸瞬間發出的強烈射線傷害了底片,只有遠處另一架飛機拍下唯一的一張爆炸時產生的蕈狀雲照片,這張見證了原子彈的威力和傷害,平山郁夫的繪畫則反映了長久留存於受難者心靈傷痕中的原爆圖像。

從廣島巿往東到位處廣島縣東南方的尾道巿,由這裡為起點,往南有十座橋樑連接八座島嶼,全長八十公里,一路通到四國的愛媛縣,這段橋樑公路稱為島波海道,畫分為汽車車道和自行車車道,途中的第三座島嶼山口島屬尾道巿瀨戶田町,那是平山郁夫出生地,也是他的美術館所在地。

我在島波公路上騎自行車欣賞海水間的島嶼風光,也走入平山郁夫美術館體會畫家的藝術感染力。美術館外走道寬闊,兩邊樹木展姿,環境乾淨寧靜,狹長的館內,各展示空間都很寬敞。美術館在平山郁夫生前的1997年即開館,這是少見的現象,足見平山郁夫對廣島及日本的重要性。館內有他少年起各時期的作品,他的絲路系列名作和佛寺畫作在展覽廳中熠熠生輝。他使用金色。那像礦石磨出的金色細砂作為「求法高僧東歸圖」的背景,襯托十一位高僧低頭行走的黑暗影像,畫面單純而強烈的表達了苦行的莊嚴。館中也有多幅瀨戶內海風景畫。平山郁夫曾說:「我的原點是瀨戶內海的風土。」

在島嶼上成長,以船舶和橋樑與大陸相通,日常所見是水波蕩漾,感性的山水培育出感性的人,平山郁夫對家鄉的藝術回饋,使家鄉更以他為名。

因為瀨戶內海風光,我流連在這風光中,似有迷醉,水波邊的旅館,海水邊的泳池,花園燈光映照的水面,這一片晚間的迷離和海上大礁石般的島嶼,曾被輻射汙染,而今波光粼粼,能享受這山水風光是多麼幸福。

幸福被破壞後,要花很長的時間重建,重建後人們會更懂得把握嗎?若不回頭看歷史,我們肯定相信,好山好水好幸福,應會永遠留存。

視覺之外《裝一瓶鼠尾草香》
角行
字字句句都與吃食相關,卻又不單純只談吃。

說到飲食經驗,大多會著重於敘述料理外型或是滋味上,但在味覺與嗅覺的形容詞似乎遠遠不及視覺的數量之多,而「好吃」、「好香」往往就成了結論,但在《裝一瓶鼠尾草香》中是很難讀到這些的,此書不常描述某一道料理的滋味,談論吃食卻不直指細節。

巧克力、菇類以及米飯,張讓用了一整個章節談論它們(重點是本書約只有四章),並非單純以物抒情或專業知識推廣,這些章節相當有趣。談巧克力就從源頭:可可豆開始講起,例如可可樹的栽種、專家對真正巧克力的定義和強勢與弱勢國家間的不平等互動。

菇,在雨後操場時常出沒,一片綠草中竄出朵朵白點散佈其中,只需一場雨的時間。我極喜歡那些描述採菇過程的文字,特別是搜尋野菇和到公園中採集這兩部份會有種身入其境之感, 而那些野菇料理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但最大共鳴是在米飯章節,和作者相同的是我也喜歡單吃米飯這點;幼時不愛吃飯卻喜歡在最後留下一大口白飯一次塞進嘴裡咀嚼,享受水解過的甜味,這習慣至今未改,吃便當時也愛留下白飯慢慢吃,而這些白飯不可沾上任何醬料。

嗅覺,比味覺更難描述,但有的時候人卻會被氣味俘虜,如《香水》;或是因為氣味而想起一個人,甚至無法忘懷,如辛曉琪的《味道》。我們常用味道主體來形容氣味本身,或許嗅覺本身就是五感中最私密的部份,因此難以分享。

若是氣味能裝瓶,你會裝什麼呢?這問句或許能一探內心深處吧!

吃文字

末日的那一天。

候鳥來的季節
聯合文學
飛得再遠也會回來的地方,叫做家。

候鳥,每年都在固定的季節遷徙,

雖然飛越幾千哩,但牠的心始終都掛念著家鄉,不曾改變......

電影【候鳥來的季節】於9月28日全省上映,同名電影小說將由聯合文學出版,並搶先於9月22日上市(小說裡有電影未有的獨家情節喔!),誠摯的推薦給讀者朋友們。

   
蕭亞軒Elva 我愛我的…
她總是熱烈愛著,但不是你想的,最近常上版面的那個名字。難道女人愛的東西,一定得和男人連在一起嗎?她愛鞋、愛舞台、愛耍白癡、愛未來人生藍圖裡的小孩,她,就愛自己現在的樣子。

我歌唱,我反核
反核和其他類型的環境運動一起走向環境正義的道路,抗爭貪婪、耗能的發展霸權、官僚政府。在這條漫長蕭瑟的抵抗之路,音樂人以吉他取代火炬,歌唱反核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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