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華滋《談美》，要帶大家看一個背負傳統，卻充滿勇氣地做自己的音樂家的故事。希望大家聽了音樂，讀了故事之後，也能充滿開創自己生活的勇氣。

約翰•布拉姆斯生於1833年5月7日，德國北方的大城漢堡一處貧民區，母親是裁縫，父親是漢堡軍樂隊中的法國號手，雖然家裡經濟狀況不好，但布拉姆斯的父親仍極力地培養有音樂天賦的兒子。

19世紀的歐洲，浪漫主義表達情感的精神在人心中紮根，但在音樂界，對於如何表達情感卻有著分歧的意見。有人認為應該離開貝多芬推至極致的古典音樂風格，以歌劇、標題音樂等方式更奔放的表達內心的情感；有人則認為應該格守古典音樂的樣貌，即使表達感情，作曲家仍不應該脫離單純音樂展現出的藝術性。前者如李斯特、華格納；後者如舒曼、布拉姆斯等。

布拉姆斯自己就說過：「要我寫作歌劇，和結婚同樣地難如登天。」

布拉姆斯過了一輩子獨身生活，又因不喜歡戲劇性的誇張，不曾接近過歌劇和標題音樂，一心一意只用古典形式，植入清新的藝術生命與卓越的新技巧，向純音樂邁進。身處於浪漫潮流及音樂人才輩出的世代下，他以沈靜、深刻表現音樂，在嚴密的曲式結構中散發無限的深情、渴望與痛苦。哲學式的創作風格，透露出作曲者的孤獨、激情與勇氣，為19世紀樂壇增添了理性與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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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兩位女性，更為他的人生直接帶來重要的轉變。

他在自己創辦的《新音樂雜誌》上，寫了一篇叫「新的道路」的文章來介紹這位青年作曲家，並且在文章中讚許道：「他的外表所流露出的種種神態，無不清楚地向世人宣告：這是一位徹徹底底的專業作曲家。」舒曼的愛妻克拉拉也鼎力幫助布拉姆斯，常在演奏會上彈奏他的作品，三人很快就成了好友。舒曼夫婦在布拉姆斯的生命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們使布拉姆斯揚名當時的音樂界，讓這位新秀與大眾縮短了距離。

這段友誼讓布拉姆斯邁向音樂殿堂，但也是走向感情三角的悲慘開始。舒曼是個有精神病史的憂鬱症患者，犯病時會產生幻覺。1854年，舒曼突然離家出走，並跳入萊茵河中，獲救之後即被判定應送往精神療養院治療。當時已懷有身孕的克拉拉經常陷於不安，因為她必須獨自扛起家中經濟，並照料七個孩子。而住在舒曼家附近的布拉姆斯，自然成了克拉拉的支柱，除了經常代替克拉拉去療養院探視舒曼外，他甚至還放棄巡迴演奏的機會，協助照料孩子的生活起居，在夜深人靜時吟唱著自己所作的搖籃曲哄孩子入睡，這樣的關係讓布拉姆斯意識到自己陷入傾心的愛情，而無法公開。克拉拉深深吸引著布拉姆斯，她是一個集高雅修養、美貌與淵博學識於一身的女子。他忍不住在信中表白愛慕之意：「我希望告訴妳，我是多麼深深地愛著妳！」

克拉拉也被這位年輕人狂熱的仰慕所感動。但這一段柏拉圖式的愛戀，也隨著舒曼1856年死亡而結束了，克拉拉一直嚴守著妻子的本分，與布拉姆斯維持精神上的交往。沈默的守候原可能走向婚姻，但堅毅的克拉拉決心維持「誠摯愛慕的友誼」，而布拉姆斯也戲劇性地決定離開杜塞道夫。僅管如此，他們兩人依舊相互扶持，克拉拉是布拉姆斯很好的音樂顧問，布拉姆斯也創作了許多樂曲給克拉拉，兩人絕對是音樂上的好夥伴，然而這段感情終究沒有結果。1896年，當四十年來作為親密好友的克拉拉過世，布拉姆斯持續情緒低落，隔年也病逝於維也納。

1865年，母親因為心臟病突發而去世，三十二歲的布拉姆斯，不得不開始思考關於死亡的問題。布拉姆斯和母親的感情最深，他對母親的愛，甚至超過對其他家人的關心。因為母親最瞭解他，不論他成功或者失敗，母親總是第一個表示支持他的人。失去了母親，布拉姆斯等於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將母親安葬之後， 布拉姆斯漸漸地把悲痛化成音樂。在舒曼過世的那一年（1857年），他早已經開始醞釀寫作安魂曲。直到母親去世後，布拉姆斯再度認真地創作這首曲子。終於，布拉姆斯完成了一部不是以拉丁文為歌詞的《德意志安魂曲》（Youtube試聽）。

1868年4月，《德意志安魂曲》在布萊梅大教堂發表，由布拉姆斯親自指揮陣容龐大的樂團與百人合唱，肅穆動人的旋律，震撼了樂界。這首安魂曲與以往的不同，它的歌詞是布拉姆斯自己由《聖經》中挑選出來，它比較像是基督徒的清唱劇，而非傳統安魂曲。布拉姆斯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所以在他的安魂曲裡面，沒有出現基督的字眼。但是，布拉姆斯卻藉著宗教歌頌人類的天性，並且反映他對生命的熱愛。布拉姆斯引用《聖經》裡面的經文說：「痛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安慰；流淚播種的人，必將快樂豐收。」而這樣的內涵，不就是最具有人道主義，安慰所有悲傷的人，最深入內心的輓歌嗎？

聽眾聽到這種發自內心的歌聲之後，再怎麼堅硬的心，都要被軟化！舒曼曾在1853年宣稱布拉姆斯將是貝多芬的繼承者，而且預言當布拉姆斯把合唱與交響樂的力量結合在一起的那天，必能把聽眾帶入靈性的世界。布拉姆斯也說，他很願意把《德意志安魂曲》（German Requiem）改成《人類安魂曲》（Human Requiem），因為裡面的探討與表達，是屬於每個人內心世界的。

安魂曲發表之後，所有的樂評只有更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布拉姆斯是一位天才。光是在1869年裡，在德國境內，《德意志安魂曲》就演出了二十幾場，後來更在倫敦、巴黎和聖彼得堡演出，真正將布拉姆斯的名氣拓展到歐洲各地。而和安魂曲幾乎同時完成的作品，還有《e小調大提琴奏鳴曲》，作曲風格大膽具實驗性。一直到安魂曲發表之前，布拉姆斯的身分仍然在鋼琴演奏家和作曲家之間搖擺不定，但是安魂曲發表之後，布拉姆斯終於向世人證明他的能力，並且建立起「作曲家」的地位。布拉姆斯的成就，終於得到了肯定。

你聽過，布拉姆斯是貝多芬投胎轉世的傳聞嗎？

世人總喜歡拿貝多芬和布拉姆斯相比較，甚至幻想布拉姆斯就是貝多芬的轉世，因為兩人都喜歡漫步在田園，都不修邊幅、脾氣暴躁、身材矮小，終身未娶，甚至連走路的樣子，據說都非常神似——把頭伸向前，雙手擺在身後。

種種巧合，令我們不得不將兩人聯想在一起，也因此眾人期盼著布拉姆斯能夠譜出幾首交響曲，好再一次回昧與貝多芬交響曲相同的震撼。

沒想到這種期盼，深深困擾著布拉姆斯。

布拉姆斯是崇敬貝多芬的，卻不想成為他的影子，有人曾問他為何遲遲不肯完成第一首交響曲 ｃ 小調《第 1 號交響曲》，他缺乏信心地回答：「你無法瞭解，每當創作時，身後傳來音樂巨人腳步聲的那種震撼是什麼滋味。我想，我可能永遠也寫不出一首交響曲來！」

但就在一八七六年十一月四日，布拉姆斯終於將他的交響樂公諸於世了。布拉姆斯非常謹慎地選擇首演的地點、指揮及樂園，最後敲定在卡爾斯魯，由仕索夫指揮，卡爾斯魯管絃樂團擔任演出。

這首作品成功地在各地廣為流傳，眾人不免又要將他和貝多芬比較一番，多數學者和樂評們都認為，此曲的性質與調性相似於《命運交響曲》。諸如：採用相同調性、第一樂章都是由一個短小的動機來發展等，而此曲的第四樂章中，Ｃ大調法國號主題，又與貝多芬的《第 9 號合唱交響曲》的「快樂頌」主題十分類似，因此，此曲首演之後，名指揮家畢羅（Hans von Bulow）遂稱它為「第 10 號交響曲」，更有音樂學者將此曲譽為音樂史上最偉大的第一號交響曲。

其實這是布拉姆斯在看到了阿爾卑斯山的壯麗之後，藉著阿爾卑斯號角的靈感所創作的，一八七六年九月在巴登—利希登塔爾正式完成。

ｃ 小調《第 1 號交響曲》的第一樂章（youtube試聽），不管在它的主題或內容方面，似乎都像在訴說布拉姆斯與舒曼、克拉拉之間深厚的情誼，包括了由雙簧管吹出的第二主題，可說是三人感情上的心靈紀錄。不管是寧靜中帶有憂傷和甜蜜的慢板第二樂章，或是突破傳統的稍快板第三樂章，都能看出布拉姆斯在管絃樂和聲、音響效果上所下的功夫，他用清晰的旋律線和嚴謹凝聚的音色，創造出獨特的管絃音，並且恢復了古典樂派注重形式發展的精神。

也許，人們常不願意靜下心來聆聽自己深層的聲音，批評這首作品稍欠流暢明快，然而當你多次細心聆賞之後，會發覺曲中融合著世間的鬥爭、苦惱、鬱悶與狂喜等多方面的情愫，因此 ｃ 小調《第 1 號交響曲》正是贈送給嘗盡人世滄桑者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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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言不由衷，卻不能控制正不斷抽蓄的嘴角。

「嘴巴說沒有，身體卻很誠實」，是我們不能不服膺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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