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裡除了劉太白父子三人,還住著數名雇請的夥計、廚子等,聽見喊叫聲,慌忙點燈出來。一陣忙亂後,夥計終於打開大門,蜂擁趕出去抓賊。
劉太白見被自己抓住的竊賊不再掙扎,料來已經被夥計逼住,不過還是不敢輕易鬆手,隔著牆高聲問道:「抓住他了麼?」不見夥計回答,不禁有些發怒起來,道:「到底抓住了沒有?」牆外卻依舊寂靜無聲。
忽見劉二郎睡眼惺忪地跑出來,問道:「出了什麼事?」劉太白不及向小兒子說明事情經過,只叮囑劉大郎道:「你抓牢他了,我去外面看看。」劉大郎道:「是。」
劉太白敏捷地跨出大門,卻見幾名夥計站在門外,死瞪著牆洞發呆,忍不住喝道:「你們站著做什麼?還不快上前……」一語未畢,自己也駭異得呆了──月光照耀的牆根下,並沒有什麼竊賊,而是一具無頭屍首,斷頸朝外,猶能見到鮮血汩汩冒出,血塗當地,一條腿大半伸進了牆洞中──也就是說,他父子二人適才抓住的並不是什麼竊賊,而是一具死屍的腿。
牆內劉大郎不見動靜,問道:「阿爹抓住他了麼?」忽聽見父親失魂落魄地喊道:「大郎快放手,那……那是個死人!」又聽見外面劉二郎嚇得大聲哭泣起來,心中一驚,急忙鬆了手,趕出來一看,也嚇傻了眼,心中更是百般不解:適才阿爹抓住那竊賊大腿時,他還在猛力掙扎,意圖逃脫,如何眨眼間突然就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首?
眾人從來沒遇過這樣詭異離奇的怪事,只呆立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巡夜的坊卒經過,聽見動靜跑過來一瞧,見出了人命,也嚇得大驚失色,慌忙趕去稟告坊正黎瑞。唐代長安治安管理制度森嚴,像這般在坊里出事,坊正及當值人員都要以疏忽職守論罪。黎瑞才聽了半句,立即從床上一驚而起,取鑰匙開了坊門,命坊卒速去萬年縣報官。
坊卒道:「現下正值夜禁,坊正還得給小人一道公牒,好應付金吾衛騎卒的盤問。」原來唐代長安實行封閉坊里管理及夜禁制度,按照〈宮衛令〉規定:居民居住的坊里四周以圍牆封閉,每面僅開一扇門,坊角設有武侯鋪,由衛士守衛;城門和坊門早晚都要定時開閉,以擊鼓為準。五更二刻時,鼓聲自宮城承天門響起,六街鼓(設置在六條主幹街道上的街鼓)應聲承振,擊鼓三千,坊市門開啟。日暮時分,漏刻「夜刻」酉時,擊鼓八百聲,關閉城門、坊門,夜禁開始。凡是在「閉門鼓」後、「開門鼓」前在城裡大街上無故行走的,稱為「犯夜」,被巡邏的金吾衛士發現後,輕則拘禁鞭撻,重則當場杖死。唐初的時候,有一個姓崔的男子醉酒犯夜,被巡夜的金吾衛捆起來打了一頓,扔在街頭醒酒。第二天一早,長安縣令劉行敏在上朝的路上遇到了崔生,才給他鬆了綁,還因此寫了一首詩:「崔生犯夜行,武侯正嚴更。襆頭拳下落,高髻掌中擎。杖跡胸前出,繩文腕後生。」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如果是為官府送信之類的公事,或是疾病、生育、死喪之類的私事,得到街道巡邏者的同意後,可以外出坊里辦事,但仍然不得出城。
黎瑞也嫌夜禁森嚴太過麻煩,暗罵了一句,匆匆在武侯鋪寫了一道公牒給坊卒。那坊卒飛一般地出了坊門,往北面宣陽坊去了。黎瑞料想這一夜再也無法安生,乾脆趕來郎官清酒肆,果見一具無頭屍首橫在酒肆牆外,那血淋淋的樣子分明是剛剛被人殺死不久。聽劉太白結結巴巴地說完經過,更覺匪夷所思。可是他也知道劉太白為人本分老實,決計不會撒謊,忙召集了幾名街卒,四下搜尋死者頭顱,然而找來找去,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大唐遊俠》試閱(1)
〉〉〉郎官清酒肆店主謀財害命?還是其中有更多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