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_李昀 illustration_陳伯健
「是地,你們都猜對了!」歌手孫燕姿最近在新浪微博上以簡單的八個字宣佈自己已經懷孕的消息,微博上這句簡單的話,在短短時間內聚集了超過五百多萬則留言。新浪微博開張不過兩年時間,據稱註冊數已經超過3億以上,超過6500萬固定用戶,迅速在兩岸三地之間的網路社群中,匯聚成一股強大的新勢力。不只是藝人小S、王菲、張惠妹等明星瘋微博,中國球星姚明、作家韓寒等,都在微博上擁有大批粉絲「關注」。
你今天微博了嗎?
五年前還沒有人知道什麼叫做「微博」(Microblog),但是今天世界上已經有超過百個穩定運作的微博網站,每天發出數十億條短小的「推文」。
最早推出微網誌概念的是美國的「推特」(Twitter),它們限制用戶的發文在140字內,以快速的短篇訊息形式讓用戶們分享交流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推特」在2007年美國總統大選選戰上聲名鵲起,當時歐巴馬的競選團隊在推特上發送了超過數十萬條的推文與選民搏感情,被認為是幫助贏得大選的一大助力。
2009年8月,微博到了中國。新浪公司以「隨時隨地分享身邊的新鮮事兒」為口號,推出新浪微博平台。隨後騰訊微博、搜狐微博、網易微博紛紛加入戰場,新浪微博在眾多名人加持的力量下,成為中國最大微博網站。目前全中國超過一半以上的微博用戶都在新浪,佔據微博活動總量的87%。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於今年年初發表的報告顯示,截至2011年底,中國網民已經突破5億,新浪微博擁有超過6500萬個活躍用戶。
微博關閉事件
對於中國官方來說,像微博這樣快速大量的網絡信息流通對輿論管理造成很大的負擔。官方媒體《北京週報》認為網絡微博正在成為「非主流思想文化」與「假信息」的主要集散地,也是負面輿論的放大器,滋生許多社會問題。
2012年3月31日,就在王立軍夜奔美國大使館,與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被免職的政治大地震發生不久後,中國兩大微博網站:新浪和騰訊微博都貼出暫停微博評論功能的消息。公告原因為近期「微博客評論跟帖中出現較多謠言等違法有害信息」,需要進行必要的信息清理,有利於為大家提供更好的交流環境,因此宣佈關閉至4月3日。大陸網友將微博評論功能關閉三天的事件,以中共重要領導人習近平的名字諧音謔稱為「習禁評」-要網友們習慣禁止評論。
不能搜索的「敏感詞」
新浪微博對於某些官方認為充滿爭議性的詞條,或是某個時期不能談論或寫作的事件人物,網路管理審查人員會將其視為「敏感詞」,直接封殺詞條搜尋。譬如現在上微博搜索鍵入「薄熙來」三個字,按下搜索鍵,出來的結果是「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薄熙來”搜索結果未予顯示」。
韓寒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當代作家之一,他於2012年在台灣出版了「敏感詞」一書,引用的就是這個概念。韓寒的博客中,每四篇文章就有一篇被刪除,文章被列為敏感詞不能搜尋,但越是禁止的東西人們越是好奇,韓寒的博客造訪超過五億人次。去年他發表一篇論中國的出版問題文章時寫道:「我不知道一個文化人提筆就哆嗦的國家怎麼能建設成文化強國,一個因為要避諱常委所以在谷歌上搜索不到李白的國家怎麼能建設成文化強國」,這篇文章在貼上博客後一天內即被刪除。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2012開年以來,中國每個月都有大事發生。一月有中國打假出名的作家方舟子指控人氣作家韓寒,指控他的成名作小說「三重門」是抄襲而來;二月有重慶市公安局長王立軍夜奔美國總領事館事件,轟動國際;三月薄熙來遭免除重慶市委委員和書記職務,後續還有連串驚爆妻子谷開來謀殺英國商人事件,和兒子薄瓜瓜的奢侈行徑;四月份則是盲人律師陳光誠出逃北京。中國網友抓緊機會熱烈討論,發文的、跟帖的都在微博上熱鬧展開,官方則想盡辦法「維穩」,以強大的審查系統盡力掃除各界輿論。
為了躲避網路敏感詞審查,中國網友各出奇招,以代號來討論各種社會現象與政治事件,上有審查政策,下有代號對策;你把門給關了,我就開窗。官方查禁了某個敏感詞,網友就創造其他的代號用來持續熱烈討論;直到引用代號人數太多官方再次查禁,網友只好再度發揮想像力創造新的代號,雙方一來一往,不只鬥腦力,還要鬥創意。以下羅列一些被判定為「敏感詞」的詞彙,請發揮天馬行空的精神盡情想像,看看你能猜出來幾個?
【代碼1】朝陽醫院、肖申克、阿炳、凍屍骨村、盲人、瞎子
跌倒超過200次、翻過8道牆,逃亡北京進入美國大使館,時機剛好又逢第四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的敏感時機,近來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出逃事件轟動國際,比起電影劇本更精彩。
目前微博上無法搜索陳光誠,類似CGC的名字拼音也列為敏感詞。網民們以「盲人」、「瞎子」、「阿炳」等指稱失明人士的詞彙也遭禁(編按:阿炳是中國傳奇音樂家,人稱瞎子阿炳);陳光誠住進的北京朝陽醫院關鍵字搜索遭禁;網友發揮創意,將陳光誠家鄉山東臨沂市東師古村改為「凍屍骨村」也一樣被禁。最無辜的還是「肖申克」(電影《刺激1995》主角的中國譯名),因為他給了陳光誠一個太好的示範。
【代碼2】十七加一
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即將於2012年10月在北京召開,預計在此次會議中,中共第五代領導集團將大致確定。全國代表大會是每五年一屆的中國共產黨換屆會議,是中國政治界頭等大事。正因為事關政治敏感話題,所有關於「十八大」的討論話題也一律被列為敏感詞,不予顯示搜索結果。於是中國網民們發揮創意,用「十七加一」作為代號代替十八大。
【代碼3】不厚、西紅柿、GKL、火鍋、康師傅、法拉利
「康師傅被下架,溫水煮西紅柿,稻穀已收割」是什麼意思?原來指的是周永康下台,薄熙來失勢,谷開來消失。2012上半年最精彩的年度大戲主角非薄熙來一家人莫屬。權錢交賊、心腹叛變、夫妻反目、淫奢生活,精彩程度較之二十五史裡面任何一個故事,也絲毫不顯遜色。
由薄熙來變形而來的代號有「不厚」,因為不厚相等於「薄」;「西紅柿」(編按:台灣稱蕃茄)除了熙字諧音外,還取薄熙來在四川省厲行唱紅打黑的施政風格。不只如此,就連四川重慶火鍋、薄瓜瓜駕駛的法拉利,都一度成為敏感詞。
【代碼4】天線寶寶、溫夾包、淘寶、HU錦套
在新浪微博上搜尋領導人的名字也是被禁止的。不管鍵入「江澤民」、「溫家寶」、「胡錦濤」或是「習近平」,出來的搜尋結果一律是「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搜索結果未予顯示」。
江澤民2011年中一度傳出病危不久於人世的消息,官方把江澤民身體狀況列為機密,全力審查圍堵相關討論、遮罩關鍵詞。當時被禁止搜尋的敏感詞包括:太上皇、先皇、301醫院、駕崩…..等。其中還有一個敏感詞是「蛤蟆病危」,大家可能會想江澤民跟蛤蟆有什麼關係呢?因為一般中國民眾都聽說過,江澤民是蛤蟆精轉世的傳言,所以「蛤蟆病危」也遭禁。
現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的代號則是「天線寶寶」、「溫夾包」,甚至中國最大的電子商務網站名字「淘寶」也是溫家寶的代號。
【代碼5】艾胖子、一虎八奶、艾捐款、艾ww
艾未未是當今最讓中國政府頭痛的人物之一。艾未未是誰?他是中國當代藝術家,活躍於建築、策展、攝影、電影與社會文化評論等領域,他也是2008北京奧運會「鳥巢」建築的設計藝術顧問。除了藝術創作外,艾未未還十分關注維權運動,也聲援被迫害的維權人士,因此遭政府軟禁和暴力對待。
艾未未最著名的作品是「一虎八奶圖」。一虎八奶圖是一幅攝影作品,照片中艾未未一絲不掛坐在畫面中心,旁邊圍繞四個裸女,並且以充滿象徵意含的肢體動作影射政府、資產階級、知識份子之間勾結醜惡的關係,遭中國政府以艾未未發佈淫褻圖片定罪。「一虎八奶」當時也成了微博的敏感詞。
2011年11月,艾未未被公安拘留81天後,政府接著又下令艾未未應在15天內追繳1500萬人民幣的稅款與罰款。消息一出,許多網民紛紛在推特、微博上號召大家捐款,幫助艾未未度過難關。艾未未隨後也在推文回應他必有借有還,公佈四種匯款方式,募集近千萬元人民幣。戲劇化的過程讓網民們又多了一個敏感詞不能搜尋-「艾捐款」。
喬治歐威爾在1948年出版的經典小說《一九八四》中,主角溫斯頓在政府的「真理部」中工作,是一名負責改寫歷史的職員,修正過去、改寫現在,建立集權政府的威信;但是他也著迷於那個「真正的」過去,熱切的想要探索那個被禁止的世界。許多人評論中國的網路「打擊謠言」的作法只讓人心更著急浮動、謠傳更盛,結果將會是大家一起倒楣。不過也正是在這樣混亂不明的情況中,網民迸發更多創意。當身在苦中,也只好做樂。
本文摘自《or旅讀中國》No.4【中國生活快易通】P.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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