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商務產業變動快速,【SmartM 電子商務週報】提供各國最新、最即時、最實用的網路行銷業界動態與知識。 透過【談美電子報】,以輕鬆的短篇,分享美的訊息,讓美的故事、美的人物、美的生命,連綴起美麗的每一天。
無法正常瀏覽圖片,請按這裡看說明   無法正常瀏覽內容,請按這裡線上閱讀
新聞  專題  理財  追星  社群  Blog  哇新聞  電子書  
2014/06/16 第4676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頭寄頸項了無恨 夢縈江山真有情
人文薈萃 慢慢讀,詩/偶思錄
繆思的星期五/聽見故事的真味
最短篇/美食家
何致和:騎車就像寫小說
李進文:跑步是肉體的節奏,寫詩是心靈的節奏

  今日文選

頭寄頸項了無恨 夢縈江山真有情
張曉風/聯合報

──記一位「黃埔人」,於黃埔建校90周年之際──

「後來,我們住香港,有時吃著飯,偶爾提起日本人在廣州、在韶關做的壞事,過了那麼多年,我爸媽,他們拿筷子的手都會立刻哆哆嗦嗦地抖起來……」──梁欣榮

那人如果活著,今年剛好一百二十歲。

由於某種因緣,我和他做了朋友,對我而言,他不是「死人」,而是「古人」。和古人,當然是可以攀攀交情的。

我們相遇在哪裡呢?在粵北。他原是廣東三水人(三水在廣州西北方),所以他去粵北是大有機會的。他是民國三十年(1941)去的,他去的地方叫丹霞山(註1),那一年他四十六歲。

那一年,我剛出生,住在金華。

我們原來似乎不可能相遇,但我今年五月去了廣東韶關。去韶關本是想走一趟「柳夢梅」(崑曲《牡丹亭》的男主角)之旅,不意卻在附近丹霞山的崇山峻嶺中的「別傳寺」(註2)遇見他。他的名字叫杜之英,他的姓,他的名,和山中鬱鬱蒼蒼的環境如此相近相接,讓人想起杜若或草木英華。他在丹霞山的古寺中留下了一幅木製對聯,而這對聯在七十三年後來入我眼,我因而和他成了生死忘年交。

他的對聯如下:

丹藥縱長春 倭寇憑陵(註3)
宗國未容方士隱
霞烽驚兩戒(註4)海螺(註5)崛起
名山不減岳軍雄

聯是他撰的,字是他寫的,請人刻了,藏在遺世的古寺中。日本人的燹火和文革的大錘,加上後來的種種開發都幸未傷及,它等在那裡七十三年,丹霞山峰不減其高,丹霞崖石不熄其焰,它終於等到白鬢的我前來看它。

然後,我在資料上發現,此人居然是黃埔軍校的教官,更奇怪的是他所教的又居然是「經理科」。用現代的話來說,應該就是「軍事管理系」,黃埔一開頭就有管理學概念,說來也真令人佩服呢!此人後來官拜中將,掌會計處。管錢的人不會有直接戰功,卻能做到中將可真不簡單。

我忍不住想,我的父親,黃埔6期的,可曾從他受教?但不管有沒有,我都該將此人視為「父親的老師輩」,但我和父親的老師可以論交情嗎?本來是不可以的,只是他留下了一幅對聯。中國大陸有十三億人口,看過此聯的人想來未必有一千人。一千人中又不見有一人有興趣來討論此聯,只有我癡癡醉醉顛顛倒倒翻來覆去深夜不寐來低誦他的句子。這樣,我或者也可算為其人的異代知音了──所以,我以友人視他,想來他也不會不悅。

他寫此聯,和其他古人不同,他是明明白白寫上日期的(一般古人只寫年),他卻是在民國30年7月7日寫的。而那一天,剛好是我出生一百天的日子。

7月7日,如果是陰曆,我們也算它情人節。如果是陽曆,就是飛髓濺肉的抗戰紀念日──啊,我仍算它是情人節,那一代的鐵血兒女以至情至性愛其國死其族的情人節。

1941年夏天,戰事極慘烈的年代。其實,到了那一年的冬天,事情便稍稍好轉,因為野心燻天的日本人去偷襲了珍珠港。一向過著快樂幸福日子的美國人這才猛然嚇醒,西方終於知道什麼叫「日本」了。那不經宣戰一面在和談桌上跟你把盞,一面悄悄繞過半個地球前來出手偷襲的日本,令停泊在夏威夷的美國八艘軍艦一朝之間紛紛沉入海底的日本,那一心想做地球球長的日本!全世界輿論一片譁然中,中國總算可以贏得一聲同情的嘆息!

而七月七日,杜之英寫下對聯的那時候,粵北一片愁雲慘霧。

和其他四○年代出生的孩子一樣,我其實早已在有意無意間忘了中日戰爭(唉!居家過日子,要記得血海深恨,要咬牙切齒,要眥裂髮指,很累的)。但出發去粵北前,我剛好和筆會的彭鏡禧、陳義芝和梁欣榮諸教授在紀州庵餐廳吃飯,我忍不住跟粵籍的梁教授說:

「我下個月要去你們廣東呢!去韶關,我想去走一趟古道,就是一千多年來廣東人要去中原必走的路,就是六祖惠能和柳夢梅都走過的那條路……」

我絮絮叨叨地說著,心中想的全是浪漫的禪宗和《牡丹亭》中的情人,不意梁教授卻哇喇叫了一聲:

「哎呀!韶關,好慘啊!」廣東人講話一向大嗓門,我嚇了一跳。

韶關?慘?這千餘年來開遍早梅和晚梅的古徑,這萬千行商客旅和士子之必經,這無論高僧和情人都會來走一走的路,怎麼會慘?

「慘啊!孫中山兩次北伐都走這條路啊!日本人也抵死要搶這個關口啊!衛兵站著崗,不能離開,日本人就從天上掃射,慘啊,死好多人啊,我爸爸就打過這場仗啊!

「後來,我們住香港,有時吃著飯,偶爾提起日本人在廣州、在韶關做的壞事,過了那麼多年,我爸媽,他們拿筷子的手都會立刻哆哆嗦嗦地抖起來……」

我聽不下去了,但一方面卻又渴望聽到更多。原來梅花瓣瓣含香飄墜的地方,也正是我軍遭日本皇軍機槍掃射而血色斑斑一片腥羶的地方。我所心繫的梅關(韶關又稱梅關),原來如此悽傷……而杜之英便是在腥風血雨的歲月裡登上「丹霞山」的。

杜之英的對聯上聯以「丹」字起頭,下聯以「霞」字起頭,是古代文人詠景(或詠人)對聯常用的手法。杜之英雖投身為黃埔教官,卻文采斐然。這樣的對聯今天中文系的教授有一半是寫不出來的(唉,不對,應是百分之八十寫不出來),我且來把它譯得淺白一點:

眼前是丹霞山
一座座紅紅烈烈的山
看來多麼像道家的煉丹爐啊
這其間可鍊出多少令人長生不老的丹藥啊
可是,就算丹藥鍊成,可以昇仙
我也不能去啊
只因日本倭寇前來侵犯霸凌
宗廟、國家、社稷都出手相攔
不容我去做一個修道的隱士啊
這山如霞如烽火台,告知北方南方都有災難
南北的警戒線如今都在危殆狀態中啊!
像眼前海螺巖,從群峰中拔崛而起
這片雄峙的大山
剛好襯托出我軍的軍容
我軍鬥志昂揚,不輸千年前那支了不起的岳家軍啊!

其實,杜之英啊,你們是比岳家軍更精猛的部隊。在戰史的紀錄上,許多戰役中士兵都是成萬成萬地死去,就算打贏的那一仗,我方死亡數目也常是對方的一倍,我們唯一成功的地方,便是讓敵人驚愕:

「天哪,原來中國這塊餅這麼難啃!會磞斷牙的。」

沒有足夠的武器,僅有的武器也不夠精良,土土的善良的老百姓,從來不知人世間居然可以有這麼大規模的無休無止的殘酷屠殺。敵人從天上來,從地上來,從海上來,從細菌中來。

像那則古老的黑色笑話中說的:

「咦?你有狼牙棒?哼,不怕,我有天靈蓋。」

我打不過你,挨打總行吧!你可以打死我張三,但我身邊自有張四、張五,打到你的狼牙棒碎斷了,我們仍有張九十九、張一百……

勝利很光榮,艱苦的勝利尤其光榮,然而,沒有戰爭豈不更好?沒有勝負豈不更好?耕讀傳家、詩酒自娛、與人無爭的太平歲月才是匹夫匹婦生生世世的美夢啊!

資料上的杜之英終止於1948,難道此人只活了五十四歲嗎?是因病累而死嗎?我倒寧可是資料錯誤,希望後來的他能扶策遠遊,看不盡千里萬里的杖底煙霞。

異代相逢,我因一幅山寺中的對聯而認識他,短短32個字,說盡那一代的黃埔人:儒雅、雋秀、詩書滿腹,卻也可以躍馬揮戈,保疆衛土。只因那32字,我可以印證父親那一代的風華和丹心,我為此感恩。

這樣吧,我也來送他和他那一代的人一幅對聯吧:

頭寄頸項了無恨
夢縈江山真有情

翻成白話如下:

把一顆年輕的大好頭顱暫時寄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隨時都可以大大方方為國家民族而拋擲。而,即使死了,我的魂夢也會縈繞著我深愛的山川大地,往復流連。這種情,是你們慣說的兒女情長之外的另一種真切深情吧!

註1:「丹霞山」原是自古已有的山名,到了民國初年不斷有地質學者用現代科學的概念從廣東丹霞地貌擴充研究,把華南華北那些棕紅色的積沉山石歸為一種特殊地質,到了2010年,丹霞地貌終於「申遺」成功,從此有了「名分」,列入世界遺產,成了世人皆知的特殊景觀。

註2:「別傳寺」是禪宗的寺,出自「教外別傳」的典故。

註3:「憑陵」一詞出於《左傳•襄公二十五年》:「……憑陵我敝邑……」憑陵是侵犯、欺侮、仗勢凌人之意。

註4:「兩戒」一詞出於《唐書•天文志》,道出早期的國防邊界觀念,總括言之,以「胡門」為北戒,以「越門」(指廣東廣西)為南戒。北戒防戎狄,南戒限蠻夷,合稱「兩戒」。

註5:丹霞山的群峰,其外形多崢嶸詭異,歷來每冠以奇特的山名,如陽元石(形如男根)、茶壺峰、群象渡河、海螺巖等。


  人文薈萃

慢慢讀,詩/偶思錄
張默/聯合報

在黃山飛來石獨酌
一股莫名的孤寂
暗暗剪裁我的腳踝
於一片蒼翠婉曲的葉脈間

把崎嶇幽僻的小徑叫醒吧
唯那迎面蹣跚走來的樵夫
猶不悉四周霧氣是怎樣
不搭調的書寫,微雕,以及潑墨
我且以空空的酒瓶
任疏野的山林,接住

那當口
好一陣蕭瑟自在的落葉
正輕巧推著
半截悄悄欲雨的,黃昏

或許夜的降落形式有很多種
我習慣每天蹲在一旁靜靜守候
摸摸放在枕畔的「野草集」
那些藕斷絲連的情節
可能似夢寐般喃喃私語

我愈來愈喜歡在層層暗黑中思索
一些亂塞在「道德經」裡的紅字條
還在說三道四為某些瑣碎爭辯吧
如是我用放浪不群的羊毫,在宣紙右角
宣告一首獨釣南山的小詩,怫鬱草成


繆思的星期五/聽見故事的真味
韋瑋報導/聯合報

繆思的星期五:文學沙龍77現場報導

主持人林德俊一開場就賣關子,說今晚為「繆思的星期五」創下空前紀錄,特別之處何在?晚點才告訴我們。他聊到今天在台上很開心,兩位主角裡,簡靜惠是他的偶像、崇仰的前輩;陳義芝則是恩師兼月老,大學時蹺課去旁聽新詩課因而追到現在的太太,上回在2006年自己的婚宴與之同台壓力很大,現在壓力不減,因為怕講錯話,洩漏恩師的一些祕密。

介紹朗誦者的共同之處,林德俊分析他們不止是作家,更是文學藝術/文化的推手。簡靜惠除了寫作,更開拓讀書會文化,在閱讀的推廣上不遺餘力;陳義芝的新詩和散文創作都有相當亮眼的成績,從媒體編輯岡位上,如今以文學教育為職志。至於為什麼由他來主持,他認為原因是他也樂在讀書會,且評論過陳義芝的詩,最重要的是有「三條蛇」共聚在台上——他們三人皆肖蛇!這紀錄不易打破,有驚喜,但還不夠特別。

台上氣氛輕鬆,主持人交棒給先朗誦的簡靜惠,進入「簡老師說故事」時間。簡靜惠提到,從事出版、文化活動的推廣工作多年,可是與寫作關係再怎麼密切,要真正提筆其實仍然讓她有些戰戰兢兢,但她明白唯有自己來寫,才能充分表現出《寬勉人生》裡想要傳達出的、與婆婆游勉(小名為「寬」)相處多年的情感,以及婆婆的智慧與人格帶給她的影響,今晚她念誦的「三代對話」篇章便節選自這本寫下《國際牌阿嬤給我的十堂課》的書。

書寫婆婆的同時,簡靜惠也在書寫自己。婆婆用一場柔性革命得以選擇自己的婚姻——說服養父母讓她學洋裁賺錢幫養兄娶一房媳婦,掙脫童養媳的命運。而簡靜惠,則是透過一場在東京的相親便決定嫁給洪敏隆,「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這人厚道可親,不矯情做作」,當父親有意見,還特地從東京打電話:「爸爸,這是我的決定,就會自己負責的。」如此戲劇化的人生經歷,讓台下眾人聽得入迷,真想把整本書聽完。林德俊形容得貼切:簡靜惠溫馨柔軟的聲音、親切的風格,讓人像是在聽床邊故事。

陳義芝上場,空前的紀錄終於揭曉,原來,他的朗誦作品當中,有一篇是寫給故事館主人的詩:〈台北故事館——給陳國慈〉。〈迷路——寄玉真公主〉則以詩銜接古今,談情愛中的「錯過」,李白與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究竟在真實的世界是否真有一段情已不重要,文學跨越時間,以想像成就真實。

而當他一讀起〈戰地斷鴻〉,彷彿將讀者拉進另一個時代裡,這篇散文寫的是1987年時聽父親回憶1937年的往事,但他在2012年才完成、發表,「今夜我在燈前記下這一鱗半爪,想到父親晚年的無語,很像杜甫〈垂老別〉『棄絕蓬室居,塌然傷肺肝』描寫的心理……」這是「回憶」回憶之作,回憶作者自己的回憶,也回憶作者父親的回憶,當年那個擔任二兵的父親曾被子彈劃過後頸仍活了下來,但因想兒子哭瞎眼的祖母卻先走了……回憶當然不可盡信,真實的生活未必是真實,透過文學的筆呈現出的人生完成了美的真實。

文學是靈魂的共振,聲音讓文學家的筆變身為樂器,演出完美的交響。陳義芝用有溫度的文學之心、情采豐富的聲音讓我們聽見真實,簡靜惠像是父母在床邊為我們說著富含人生哲學與真味的故事!


最短篇/美食家
曾湘綾/聯合報
太陽西沉,伙房的鍋爐跟著滾燙了。他站在牆邊,左顧右盼好幾回,決定跟在新來的學徒後面,查探有無可挑剔的地方。心想,今晚的菜色,千萬別像昨晚那道清蒸黃魚,空有華美的軀殼,卻無鮮甜的口感,讓他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也因此,為了保住美食家的名號,不毀於餐館的手上,他決定亦步亦趨,一道道品嘗,務求身歷其境,找出最令他銷魂的美食。嘗盡無數道菜之後,他在餐桌上,猛然發現草莓蛋糕,啊,那是店內招牌的甜點,平常不預訂,還甭想吃到。於是,等不及客人先品嘗,便貪婪的塞進嘴裡。

隔天,餐館送來的早報,頭版標題寫著,五星級法式料理館,美輪美奐的餐桌底下,赫然橫躺著鼠屍,在那嘴角,似乎還留有草莓的殘渣。


何致和:騎車就像寫小說
何致和/聯合報

文學相對論6月 五之三──談運動

我習慣晚睡,不喜歡早起。退伍以後,好像很少有早上六點鐘起床的紀錄。不過,那是在接觸單車運動之前的事。現在的我平常還是一樣晚睡晚起,但到了周末要騎車的那一天,就會起得比太陽還早。

這需要一點意志力。雖說沒有哪種運動不需要意志力,可是我猜像這樣還沒真正開始,就得先把意志力拿出來對抗棉被床鋪誘惑的運動,應該不多。為什麼要早起?是為了到山上去,因為我騎的是登山車。我知道你曾連續好幾年每天騎腳踏車上班,這也需要很強的意志力,不過騎登山車的意志力有點不一樣,它好像還多了那麼點自虐的特質。沒人叫我往山上騎,但既然騎了這種車,好像就應該到山上去。就像讀了幾本了不起的小說,便想提筆試試自己是否也能寫個故事那樣,天經地義的合理。

剛開始,還在肉腳階段的我在平地騎了一陣子後,便找了一個小坡試爬。想讓連人帶車超過八十公斤的這個肉與鐵的組合,抗拒地心引力向上爬升,不管怎麼想都是一件笨事。但就在心臟快蹦出胸腔,汗水醃痛眼睛,雙腿逼近抽筋臨界點抵達高地的同時,我心裡已想著下一個可以挑戰騎乘的路線了。就這樣,先是外雙溪、烏來、陽明山、小格頭、獅頭山、風櫃嘴……騎乘的距離一次比一次遠,山頭的高度一次比一次高,而過程的狼狽則始終如一。每次我埋頭踩著踏板,以接近靜止碼錶都無法測出的慢速,在看似永無止境的山路上爬升時,總有一種「我這是在幹嘛」的感覺。

你說寫詩像跑步,需要分心,靠的是耐力。我覺得你對「分心」的詮釋非常巧妙,把一個原本帶有點負面意味的字眼,變成詩創作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我不會說寫小說像騎單車,倒要說騎車像寫小說,因為這兩件事發生在我身上的先後次序不同。

騎車就像寫小說,入門階段是非常重要的。你得先備妥一些人身物件。安全帽、手套、頭巾、車衣車褲、水壺……裝備很多,而且都不可或缺。你得調校座車,找出最適合的騎乘姿式,才不會在過程中感到不適造成運動傷害。你還得學會基本騎車技巧,了解如何變速和踩踏才會最有效率。在每一次出發上路前,你都得先有計畫,研究不同山路的特色,以擬訂最佳的前進路線。

我讀你的〈日誌詩〉,雖然那只是你騎單車上班的某個日子,我卻在這三行詩句中,看見自己在寒流肆虐的清晨,扛著登山車走下樓梯推開公寓大門時的心情。

空氣刁且鑽,分兩路

一路形而上,另一路

俯向大地再斜斜刷開一片寂靜的山林

騎車不像跑步那樣隨興。一切的準備與計畫,都是為了到達山頂。當然,過程中也會有某些時刻是美好的。清晨無人的山徑,林間深處傳來的鳥鳴,淡淡的花香,追逐單車的蝴蝶,以及偶然橫越道路的蜥蜴。原本以為自己要征服的是山頂,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嚮往的卻是山林的呼喚了。

前幾年單車熱來了又去,沒想到我從年過四十開始,竟把這項運動持續了七、八年。一個人寫小說是孤單的,騎車最好也要有同伴。如果大家腿力相當,可以輪流替對方擋風。程度不同也沒關係,就算他遠遠騎在前方不停下來等你,他的背影一樣可以激發你堅持下去的勇氣。

因為你知道,你很快就能走上他剛經過的路,看見他曾看到的風景。你的速度雖然緩慢,但你相信,總有那麼一天,你們會在山頂上相遇。

下周一《文學相對論》預告

李進文、何致和談節奏 敬請期待!


李進文:跑步是肉體的節奏,寫詩是心靈的節奏
李進文/聯合報

文學相對論6月 五之三──談運動

跑步可以培養寫詩時對付單調的續航力,跑步也可以養成對付漫長人生的耐性……

原則上我維持每周至少兩次的跑步,多數在社區和操場。場景有點乏味。有人覺得跑步是一件不需思考而單調的運動,單調我同意,但思考還是有的。

對一個在台北生活的上班族,持續了十幾二十年,需要點耐性。一路跑到今天,「今天跑步不小心跑到天邊,衝過天邊就是昨天了,我沒遇見昨天的我,昨天的我剛好外出跑步了。」時光也是這樣跑跑跑,風景跑得比速度快,邊跑邊脫掉春夏秋冬,夢想也跑跑跑,跑出滿身驚愕的汗。

跑步去追一首抵達不了的詩,跑步去追時間裡的自己。跑步穿越到過去,從國中起我就在高雄茄萣的海邊跑步,每次返鄉也會去跑步,大汗淋漓地要把自己融化在故鄉的土地似的。

村上春樹在《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跑步對我來說既是一種有益的鍛鍊,同時也是有效的隱喻(metaphor)。」他透過每天跑步,訓練心智與體力,提升自我,然後寫小說。村上可以藉跑步講小說,好比海明威藉捕魚聊創作,李白藉酒談詩……而我呢?我談「跑步與寫詩」就自不量力了,兩者我都不夠深刻,對他人不具參考價值。我想,即便是一根蔥,也要有自知之明。

當然,我還是很嫉妒村上可以這麼說:「如果我能有什麼墓誌銘,而且自己可以選擇字句的話,希望上面能這樣刻著:村上春樹/作家(也是跑者) 1949- 20**/至少到最後都沒有用走的。」

跑步與寫詩,是我持續最長久的運動。

寫詩,對我來說,當然是運動。寫詩是爛漫的事嗎?大概只有年輕時會這樣覺得。大凡創作一定是重複而單調,推敲、布局、破壞、重建、刪修、增補……就為了讓一個字一枚標點放在對的位置,這是很單調的體力和智力消耗。所以,寫詩與其說是才華,不如說是韌性。才華是偶發的、階段性的,在漫長的人生中,要持續寫下去,只有靠耐力。

就像跑步一樣,同樣是單調的。跑步可以培養寫詩時對付單調的續航力,跑步也可以養成對付漫長人生的耐性。

跑步與寫詩,除了對付單調,另有其他共通性,例如治療分心。有人說跑步可以放空。一邊跑步,一邊把心事分解、分化、分離於迎面而來的風中,跑步時可以不用專注在任何事情上,讓意識飄來蕩去。

我有很嚴重的「分心」的毛病,求學時如此,出社會工作也沒改善,情況不是偶爾,是很頻繁,這一直困擾我,也注定我不適合研究學問。

我寫詩,不像你寫小說需要長時間凝神專注地構思。寫詩不需要專心!詩必須拼貼、聯想、跳躍、剪接,甚至天外飛來一筆……詩需要分心,不斷地分心以便引進與詩無關的東西,有機組合成一首詩。詩這文體有趣,它竟然可以跟「分心」相融,讓「分心」變成健康的狀態。

寫詩之時,我完全接受分心,因為接受,所以就專注了。正確地講,寫詩不是治療分心,是接受分心。寫詩不必努力就可以讓一個人分心,那麼分心也算一種天賦了。

跑步是肉體的節奏,寫詩是心靈的節奏。節奏就是呼吸,這是另一項共通性。詩必須透過默誦和朗誦,當你覺得念起來呼吸順暢,才是一首詩的完成,跑步時呼吸順暢,就是有節奏。村上春樹一再重複忍耐地跑步、跑步,他說,「然後接下來不必考慮什麼,更正確說,是不再需要刻意努力去想『不要去想任何事情』。只要順其自然,繼續下去就行了。只要把身體交出去,某種力量就會把我自然往前推。」這感覺像是穿越,像是美好的節奏。

我們不斷地,在跟人生中的每一天作別:祝福,微笑,揮手,繼續向前跑──跑著跑著,一定有路,前途在等我跟上,一首詩在等我跟上。最重要的是,跑步也常提醒,詩往往就在日常生活的轉彎處。


  訊息公告
預防下一個鄭捷 父母應該這麼做
近日台灣與美國相繼發生青年隨機濫殺民眾事件,日本也有青年持鋸子砍傷偶像藝人團體。青少年內心真實的聲音是什麼?我們該如何從這些事件中學習,阻止日後再度發生悲劇?

全盲天才鋼琴家的圓夢之路 古典音樂報誠摯推薦
一出生就看不見,堅持邁向鋼琴家之路,矇著眼的天才鋼琴家,不顧一切地奮勇前進!現在訂閱【古典音樂報】,可抽台北獨奏會門票、《月光∼》演奏CD、《喝采!》傳記新書等好禮。

本電子報著作權均屬「聯合線上公司」或授權「聯合線上公司」使用之合法權利人所有,
禁止未經授權轉載或節錄。若對電子報內容有任何疑問或要求轉載授權,請【
聯絡我們】。
免費電子報 | 著作權聲明 | 隱私權聲明 | 聯絡我們
udnfamily : news | video | money | stars | paper | reading | mobile | data | city | blog | 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