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不該硬學,藝術是用來玩的!!【小典藏】獻上最無壓的美學饗宴,隨時歡迎您與孩子一起用藝術玩生活! 結合物理、化學、生物…等多元化的科學,【科學少年雜誌親子報】精選雜誌內容,給你有趣又好玩的科學知識。
無法正常瀏覽圖片,請按這裡看說明   無法正常瀏覽內容,請按這裡線上閱讀
新聞  專題  理財  追星  社群  Blog  哇新聞  電子書  
2014/08/04 第4724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陳雪vs顏忠賢-關於衰老(四之一)
第四人語──與黎紫書對談後(下)
第11屆台積電文學獎 短篇小說二獎(上)
人文薈萃 最短篇/形象
小詩房/是來歷, 也是去向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陳雪vs顏忠賢-關於衰老(四之一)
陳雪、顏忠賢/聯合報
捧著自己蛻掉的殼,再一口一口地吃掉

年輕時生猛而俗豔的自己我記不清模樣,或許經年累月的寫作,連內心的蕊都被置換過了……

▎陳雪

大象:

我們從知道彼此作品跟名字,到袁哲生的葬禮後開始熟悉起來,也快十年了,從大家都三十幾歲,一個一個進入四十,連年紀最小的我,今年也過了44歲生日,我剛要進入四十前的兩年,還來不及感受衰老,就已經感到「死亡的威脅」,大抵是那時生了怪病,整個人瀕臨瘋狂。

從那病後逃生卻又好像柳暗花明,進入人生另一種風光,好像是忙忙碌碌終於把自己從鬼門關前救回來,才突然能喘口氣停下來看看,唉呀,身上長了好些所謂老人斑的斑點,身體養好了,卻也明顯地發胖、遲緩,以前總也吃不胖的體質,現在明顯少吃了,腰臀還是累積了一層,真的像穿了過大的外套跟棉布褲子,美髮院的洗頭小妹會喊我阿姨……即使不想承認,但在電影院沒辦法坐太前面的位置,「視力調節不好」,我總這麼描述,就是「老花眼」了。

我們真是早衰的一代啊!

三個月前我開始減重健身,被我列入每天工作項目排下寫長篇以下第二位,我每日寫小說一千字,運動一小時,除非健身房休息,我周一到周六天天報到。

每天下午四點半我定時走進女子健身中心,十來個人繞成圈每人一台機器,十七台健身機,十六個踏板,有的舉手臂,有人抬腿,有人拉腰,有人扭背。每個運動中的女人,會各自創造或互相模仿出一些動作,最招牌的,拘謹如我這類的初學者,會甩動雙手,原地踏步,有些人則是做小跑步狀,也有人扭腰擺臀,彷彿電音熱舞、也有人自創上身不動只動臀部的「晃臀操」,我想年輕時的我一定忍受不了這些,光是這種集體式的「帶動作」就會令二十歲的我翻白眼逃走;或我年輕時的「人群恐懼症」,對於集體行為感到壓迫,更別提每次進入健身中心會員卡刷螢幕讀卡機時,櫃台的教練們會突然異口同聲喊著:「某某,你好!」若是以往的害羞、拘謹、彆扭,或只是純粹沒有社交能力,我必然通不過這每次必須的招呼以及問候,當然也通不過每個月定期的量身,面談,或只要一陣子定時運動就會突然熟稔起來的某人親暱的問候。

相較於肉體的衰老、腫胖、鬆弛,我似乎更願意忍受這些俗庸的儀式。但這種對於衰老的恐懼,可能就是衰老的徵候吧。(苦笑)

對於自己將如何老,將以何種方式逐漸走向衰退,我還無法坦然接受,也納悶不知如何,甚至想要逆勢而為的願力,但我始終多疑地想著,這些恐懼,最根本的,可能是害怕自己心智與才能的倒退,來不及成為更好的小說家,就老去了。

寫長篇小說完全是體力與心智的大戰,我這幾年忙碌起來特別感受深刻,健身之前,因為每天久坐,下半身變得浮腫,老是肩頸痠痛,工作到下午就沒電了,每天可以集中注意力寫長篇的時間只剩下兩三個小時,運動三個月之後,我才終於可以勉強回到每天寫小說,還能讀書,做其他雜事,夜裡也不感到疲倦。

最重要的是,我又能穿上年輕時的衣裙了,真奇怪,起初我非常開心,照鏡子時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三十歲,然而那些被塵封起來的迷你裙,背心,露肩小洋裝,只給了我暫時的喜悅,我是在這些衣服裡,真正看見自己年華老去,那些都是過時的衣物,年輕時生猛而俗豔的自己我記不清模樣,或許經年累月的寫作,連內心的蕊都被置換過了。

如此抗拒著、意識到衰老,刻意地復返青春,想必,我真正活到中年了,真正開始與「衰老」交搏了。我就像捧著自己蛻掉的殼,再一口一口地吃掉,我期望自己可以捧起這份還會再更淡遠退去的肉身與靈魂的老化,把自己吃掉,在小說裡重生。

陳雪,1970年生於台灣台中,1993年國立中央大學中文系畢業。1995年出版第一本小說《惡女書》,著有短篇小說集《惡女書》《蝴蝶》、《鬼手》、《她睡著時他最愛她》;長篇小說《惡魔的女兒》、《愛情酒店》、《橋上的孩子》、《陳春天》、《無人知曉的我》、《附魔者》、《迷宮中的戀人》。現專事寫作。

─────────────────────────────────

病態…是常態

最近衰老在清算…… 每個肉身局部都「整組壞了了」地不甘心……

▎顏忠賢

關於「衰老」,我老是想起大江健三郎的《換取的孩子》三部曲裡老在煩惱古怪正義感的古義人,艾珂《玫瑰的名字》中世紀僧院迷宮藏書樓裡為捍衛神學而甘心謀殺的盲眼長老,或是奇士勞斯基的《紅色》那個竊聽窺探人群密室中不法不倫的老法官……那種種因為感覺到自己的衰老可能不久於世而更無奈也更肆無忌憚地想引爆這個人間更深刻困惑無解的更多……恐怖分子般義無反顧到不再有任何妥協一如啟示錄終極行動的發動……

衰老的時間感和時差……或許雪和我不太一樣,但是卻仍有某種雷同的胃食道逆流式的恐慌感,邊吃邊吐、邊衰老邊青春地矛盾著……

我老覺得寫《寶島大旅社》這幾年大概把因此更尖銳地被侵蝕的我的血……全部抽光又再用幫浦打回來般地動過手腳,但卻也只是動過極端低科技的貧窮手術般冒險換過了壞血,或挖空了腐敗的內臟但是腦袋仍然更費解地出了狀況……可能是反諷地自以為變金剛狼其實是變無臉男那麼慘烈而可笑,沒有肉體所以沒有傷害而太天真了地操壞自己本來年輕時還沒太糟的身體,自以為是不會衰老的霍爾反而變成是那移動城堡裡一夕衰竭變老的少女……最近老在每個會引發舊傷疼痛的忐忑不安中,都會老想起來……長年被長篇小說附魔的我始終沒有放過自己。

因此,對這種一生起乩到不知如何退駕的老靈童的我而言,衰老老是太弔詭地冒然現身……不是慢慢來的而是突然間發生,就好像隱喻「一夜白了頭」的那種驚嚇。

一如碰撞的疾速失控的降落下煙霧彌漫中的教忠教孝的皮影老戲的剪影搬演的最後一定會火燒收場,一如太虛幻迂遠的一部部花大錢拯救鬼神災難拯救世界末日卻拍得難看到難以置信的暑假大爛片看完的空虛感。

小說外的我的時間感始終錯亂或是時差始終沒有調回來。或許錯亂一直在,只是過去一直沒留神……一如一個死過人的老房子所留下來無解咒怨的一再重來。衰老往往使我發現這種我所不想面對的肉身極端沉重而困難重重……但是,我也沒有什麼話說,不是責怪也不是原諒,就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即使在乎也沒力氣在乎了,一如感覺到某種窗外遠方天空烏雲密布的無法理解的暗示,然而滂沱大雨始終沒下,氣溫始終沒降,燥熱始終繼續焚燒……如今我就假裝平靜而同情地看著自己衰老的混亂到底引發了什麼,使得更混亂的我變得不免更為什麼虛無……

最近衰老在清算……每個肉身局部都「整組壞了了」地不甘心,怎麼調音都已然不對的老鋼琴鍵走音般……壞了多年的自己腦袋裡裡外外的太多地方,始終發疼的腰椎肩背膏肓膝窩的種種痛楚、慢性胃炎腸炎支氣管炎種種發炎、膽囊胰臟腎臟膀胱種種臟器結石、或是脖頸胸腔脅下種種弧形肌理尾端更多出現的不明硬塊……最近有點擔心的痛法和不可能再恢復的狀態……已然不太對勁到要接受「病不會好了」的病態……是常態。

也更因此想起我最害怕但是也冥冥中邁入的衰老也只能是一如憂容童子或溶解中霍爾的無限無解的憂愁,或一如阿基拉的那種為了恐怖實驗而一生全毀只剩下號碼的未長大就衰老的老超能力兒童們許身的無限無奈的恐慌……

或許,因為雷同逼近的衰老感,致使病態變成常態的我還是太失控地忙忙碌碌到疲憊不堪而不自覺,甚至還下注下更大……一如那些盲眼先長老古義人老法官那般地無奈又無情地……已然開始下手下一部寫「鄭和下西洋」那長篇小說中找尋史上最受詛咒最龐然艦隊司令變成海賊王般古怪妖幻災難現場……那種冥冥中的找死。

顏忠賢,藝術家,小說家。實踐大學建築設計系前系主任、現專任副教授。美國紐約MOMA/PS1 駐館藝術家,台北駐耶路撒冷、加拿大交換藝術家,台北文學獎「文學年金」創作獎,亞洲周刊年度十大小說獎,藝術、設計作品曾赴多國參加展覽,出版《寶島大旅社》、《殘念》、《老天使俱樂部》、《軟建築》等書。


第四人語──與黎紫書對談後(下)
黃錦樹/聯合報
【遠方應答】

1998年一月初,也就是黎紫書在台灣出版第一本小說集的前一年,身在埔里當講師、蹲辦公室的我突然收到她寄來的一張賀年卡,內裡用繁體字整整齊齊的寫了四段文字(為免有斷章取義之嫌而全引。只略去問候語):

留台聯總(註二)辦的研討會過後,野火四起,當然有人醜態百出;有人歇斯底里,而我在想,你也許在遠方竊笑,笑鐵終不成鋼。

有時候,真懷疑你咄咄逼人的言辭,是否真出自善意。其實這無關譴責,只是覺得可惜,你的理論自有可觀之處,然而表達的方式(語氣、態度)卻讓人難以忍受,無怪乎「受傷」的作家們會狂噑。

如果有心「改革」,溫和一點的方式未必比你的狂態迫人更有效。如果只為「揚名立萬」,那你已經成功了。

覺得你這人很敏感,希望這一番話不會激怒你。學術理論我是不及你一成的,可是我想你應該可以更有巨匠風範與修養,我也在期待著。(5/1/1998)

我找到的信是影印的,背頁有我長得多的覆函。茲引其中一段:

戰火延燒成今日的局面,也很難有其他的方式了;多年以前的「經典缺席」之討論獲得現實主義「代言人」那樣的洋洋攻擊,就已決定了往後的對話形式,這是華社鬥爭文化的產物。對於同輩或年齡較接近的,或者非現實主義者,我的討論方式完全不一樣。我並不諱言我對這些人(現實主義者)是瞧不起的,而性喜戲謔,或近於虐,本不足為訓。也但願我們這一代的對話方式可以不必像那個樣子──可以用「正常」一點的方式。這是我強調和那個傳統決裂的其中一個意義。就此而言,我並不太在意那些人的反應──也不否認是刻意「激怒」他們──他們的反應愈激烈,就輸得愈慘。你們也可以看出,這其實象徵了一個時代及一個世代正在消失。我的作用是加速了這樣的過程──沒有人願意再像他們那樣(太「慘」了),也沒有人願意像我這個樣子(太「危險」了),由是一個全新的世代將誕生,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去維護、證成自己信守的價值。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覺得自己接近完成了階段性的歷史任務(14/1/1998)。

寫信的前一年,即父親死亡那年(1997)企圖革馬華革命文學的命而「接近完成了階段性的歷史任務」的「狂態迫人」的我,其後多年不曾返馬參加研討會,幾乎處於自我放逐的狀態。得罪那些名字比馬華文學小得多的傢伙,你就會深刻的體會到恨的保存期限有多長(效應直達最近我們編的《我們留台那些年》的徵稿),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愛自己,還是愛馬華文學多一些。

2005年7月,那場暨大與留台聯總(沒錯,那是同鄉中的同鄉)合辦的「馬華文學與現代性」的研討會,是由我命題並協助籌畫的(其時聯總內的神州故人有名言:「黃錦樹很難搞,可是沒有他又不行喎。」)留台的另一種鄉誼,令旅台年輕學人幾乎傾巢而出,但馬華文學其實沒多少論題可討論的。

寄賀卡給我的四年前的1994,二十三歲的黎紫書已經以〈把她寫進小說裡〉初試啼聲得花蹤大獎。而自那以後的十餘年間,幾乎年年都是她的得獎年,而為馬華文壇的寵兒。那些年,她當然是本土馬華小說當之無愧的唯一代表,普遍受到兩岸三地的承認,一直到今天。

她可說是我信中「全新的世代」的領頭羊呢,以逐漸煉成火紅的馬來鋼陶塑成的,閃耀著銀色的光。

2005訪問我這疲憊的歸人那年,她還同時得到聯合報與中國時報的小說獎。但也顯然已經意識到文學獎可能造成的禍害,而漸漸嘗試走向自己寫作的另一季。

對我來說這篇文章是個祝福,也是個勸勉。雖然馬華文學那隻流浪犬身上的跳蚤們多半會不以為然,認為我意在詆毀他們的異數傳奇。在我,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的。放眼文壇,大概也只有我會選擇說,而不是沉默。

身為寫作人,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的作品。我們都不乏敵人,敵人總是不請自來的,因此沒必要與自己的作品為敵。那麼愛看書,怎麼會還是個素人(註三)呢?顯然是某個環節出了差錯。她可能沒意識到某些場合需要另一套話語,辯術。猶如某些場合需要另一套服飾。因此在中興大學那場對談的末尾,我只能委婉地建議她要增強自身的反思性。

需要藉由不同的話語、不同的作品引渡,即便是談論自身──奇怪的是,她的小說好像比較懂得這道理。

而所謂的世華,黎紫書很在意──甚至因此苦口婆心的勸我寫長篇,好領取被他們承認的入場券──譬如去角逐香港的紅樓夢獎。但對我而言那不過是國家文學的一種怪異的變體,承認與否我並不在意。我有自己選擇的道路,也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去持守。(下)

註二:馬來西亞留台校友會聯合總會主辦,「札根本土,面向世界」馬華文學國際研討會。28/11/1997-1/12/1997,吉隆坡。我發表的論文是引起軒然大波的〈馬華現實主義的實踐困境──從方北方的文論及馬來亞三部曲論馬華文學的獨特性〉。方北方是其時馬華文壇的大老,馬華現實主義當之無愧的代表。事前事後相關論爭文字,見於張永修、張光達、林春美主編,《辣味馬華文學:90年代馬華文學論爭性課題文選》(吉隆坡:雪蘭莪中華大會堂/馬來西亞留台校友會聯合總會,2002)。

註三:修訂此文時,收到黎紫書明信片,有言:「我已多年不為參加文學獎而寫作了。但我仍然是個素人,也將永遠是個素人。」(11/5/2014)


第11屆台積電文學獎 短篇小說二獎(上)
蔣樂平(北一女中一年級)/聯合報
這篇小說氣質清新,不追求重口味的主題,很平實地捕捉住這個年紀該有的童真。──劉克襄

【長頸鹿的腳印(上)】

毛毛蟲匍匐在小白菜的葉子上,乍看之下好像睡著了,再靠近一點,會發現它緩緩爬過的葉片邊緣,出現了一個一個裂齒狀的咬痕。

「毛毛蟲有牙齒嗎?」這個念頭閃過李新平的腦中。從小到大看了那麼多生物圖鑑、小百科、大百科,似乎沒有一本介紹過毛毛蟲的牙齒。

觀察毛毛蟲讓李新平覺得有點噁心又有趣,第一次知道有毛毛蟲這種東西是在幼稚園時,隔壁桌討人厭的小孩在吃飯的時候拿出一本繪本,向每一個女生展示各種色彩斑斕的毛毛蟲,在小女孩嚇哭或發出淒厲的尖叫之後,再得意地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李新平很想說自己是唯一一個潑他冷水,冷靜地把書還給他的人──她可不想將來寫自傳時,還要把自己看到圖片之後立刻逃走的事記錄下來。要當一個科學家、一個偉大的冒險者、發明者,怎麼能害怕一張青帶鳳蝶幼蟲的照片呢?

能像現在這樣從容的看著毛毛蟲,甚至目不轉睛盯著牠,實在是件奇妙的事。至少在幼稚園時候的自己是絕對無法想像的。並非所有的毛毛蟲都有著輕柔得讓人毛骨悚然的白毛,和鮮麗俗豔、令人不敢逼視的斑紋,眼前這一隻紋白蝶的幼蟲,相較之下就顯得樸實可喜。它的身體沒有多餘的裝飾和色彩,單純就是綠,像葉子般青翠的草綠。

種菜的老師們應該很討厭這些菜蟲,它們啃食了所有老師們辛苦施肥、澆水、照顧得像小寶寶般的蔬菜。後花園原本是要建給學生們玩耍的地方,但可能因為位置太偏僻了,老師們照顧不到,就裝了鐵捲門關上,只有擁有遙控器的老師可以進出。自此之後,後花園便成為老師們的私家菜園,原來的遊樂設施早成了裝飾品,成為襯托甘蔗、芭樂、番茄、蔥、高麗菜還有其他各式各樣蔬果的最佳背景。

毛毛蟲已經快吃完一片葉子了。「毛毛蟲這麼小,那麼大一片葉子該如何放進牠的肚子呢?」李新平沒有機會好好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上課鐘聲響起了。

她看了毛毛蟲最後一眼,便轉身飛奔向鐵捲門,順手按下了牆壁上的按鈕,鐵捲門發出嘎嘎的聲音緩緩降下,在李新平跑過走廊轉角時剛好碰到地板。

到了三樓,李新平看到導師靠

在走廊的女兒牆講電話。

「什麼?好好好好好。好好好,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導師不耐煩地來回踱步。

走進教室時,李新平還能聽到老師那一連串的掰掰。

「老師真無聊,說一個掰就好了,幹嘛要說那麼多個?」李新平對這些大人的用語感到十分不解,就像她不懂明明市場就有各種蔬菜水果,為什麼那些老師還要花那麼多時間,在後花園種一堆菜,每天還要施肥、澆水,麻煩死了。

班導這時快步地走進教室,一邊把手機塞到口袋裡,一邊叫同學打開第八課。老師開始用平板的語調請同學起來念課文,同學的聲音也同樣單調,只有一個同學念到連李新平都覺得受不了──她上學期得了全校朗讀第二名。此時她的心思不自覺地飛向後花園,那片白白的、淡綠色的葉子上,那隻在蠕動的小毛毛蟲,牠緩緩地啃食著葉子……

「後花園。」李新平聽到有人說了這三個字,隔壁的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是誰?她張望了一下,是台上的班導!奇怪,這一課明明就是「發明與發現」,跟後花園有什麼關係?

「你們知道為什麼這附近有這麼多學校嗎?」班導不懷好意地環視了一圈。

學校附近……?學校附近的四所學校,依序由幼稚園到高中,以逆時針方向繞剛好可以連成一個正方形,而這四所學校之間分別只隔了一條馬路。李新平想不出這有什麼特別的,但班導又說話了,她只好趕快把思緒拉回來。

「這一帶,以前是墳場……」班導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有人倒抽了一口氣,接著是更多交頭接耳的聲音,不時伴隨著驚呼。

「安靜,安靜。」班導將上半身傾向前方。

「自從墳場移走之後,附近就常常發生不吉利的事情,居民請神明、法師來作法都沒有用,一到半夜12點,所有的小孩——只要是三歲以下——都會同時大哭,那種哭啊,不管怎麼哄都沒有用。

「那該怎麼辦?」坐在第一排的蔡佳霖害怕地問。她大概是被老師的表情嚇到了。

「居民跑去找在廟口擺攤的算命師,他告訴他們,這一代陰氣太重,需要旺盛的陽氣才能壓得住。所以囉,包括我們學校,這四間學校就一間一間蓋起來了。而這四間學校的中心,就是以前墳場的位置。

班導停頓了一下,彷彿在營造詭譎神祕的氣氛,但大部分的同學只是一臉呆滯地看著他,他只好繼續說:「之後問題當然解決啦,否則我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了,對吧?」

他笑嘻嘻地看著大家,隨即換上之前故弄玄虛的表情。「但在這之後,還是不時有奇怪的事發生,比如說……你們都知道學校的後花園吧?」李新平輕輕地點了點頭,但眼角餘光卻掃到幾張困惑的臉。

「就是在卓越樓一樓走廊盡頭,轉彎從鐵門進去……不管了,反正,之後就有傳說,那些擺在後花園裡的動物蠟像,半夜十二點一到,就會到處走動,到了十二點零一分,又會恢復靜止。

老師低頭瞄了一眼手錶,不過這個舉動似乎沒人注意到,班上瀰漫著一股怪異的凝重氣息。

鐘聲在老師戲劇性結尾的三秒之後響起,老師像是鬆了一大口氣,說完「下課」後便急匆匆地收拾課本,快步走出教室。

三點的打掃時間到了,校園各處的廣播器流露出音樂聲,現任的衛生組長偏好歌劇,李新平在帕華洛帝演唱〈公主徹夜未眠〉激昂的歌聲中,向後花園跑去。

她從口袋拿出遙控器按了一下,急切地等待嘎吱嘎吱緩緩上升的鐵捲門。不待鐵捲門「喀」地一聲停住,李新平已經衝了過去。她穿過茶樹、甘蔗、昭和草和非洲鳳仙花,直奔向後花園盡頭的動物蠟像。

跑到菜園的盡頭時,她停住了,讚嘆眼前看到的景象:獅子在廣闊的草原上發出震天的嘶吼;駱駝在沙漠中眨著眼睛,慢慢踩著沙粒前行;大象在叢林的河流旁,用牠長長的鼻子潑著冷水;最不可思議的是長頸鹿,牠的脖子好長好長,伸出粉紅的舌頭舔著葉子,牠的腿比李新平的人還要高,身上的斑點像是皇帝的龍袍,那樣高貴、神聖、不可侵犯。即使是身為萬獸之王的獅子,此刻也得匍匐在牠的腳下。

李新平跑到長頸鹿的長腿旁,伸手摸了摸牠的斑紋,仰望牠高大的身軀,又跑到獅子面前摸摸牠飛揚的鬃毛。正在讚嘆獅子逼真的眼珠時,外面傳來一陣嬉笑的聲音,李新平嘆了口氣,往菜園的方向走去。

被派來後花園打掃的其他四個同學,正拿著掃把打來打去,即使每天都要重複一樣的遊戲,他們依然樂此不疲。不知道是誰說起老師上課講的故事,一群人一窩蜂地湧向動物蠟像,對著牠們品頭論足,一邊用掃把敲打牠們。

「什麼東西嘛!根本就不會動。」王又謙踢了大象一腳,抱著腿忿忿的說。

「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吧?那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的!」周元明不屑地說。

「老師沒事為什麼要亂掰故事?」蔡佳霖一邊摸著駱駝的尾巴一邊問。

「就算這裡以前真的有墳場,這些動物也不可能會在半夜移動吧!」周元明回嘴。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不休,在另一頭的菜園,李新平從掃具櫃拿出了掃把,心不在焉地拂過地上稀疏散落的葉子,想著墳場的故事和後花園的動物們。

鐘聲又再度響起,王又謙一行人跑過來,把掃把丟進掃具櫃裡,嘻嘻哈哈地跑走了。李新平把一小堆落葉掃進畚箕,倒到旁邊的堆肥區。收好掃把之後,他有些不捨地看了遠方的動物們一眼,隨後跑到鐵捲門旁,按下按鈕,鐵捲門咿咿地緩緩關上,在碰到地板時發出「喀」的一聲。

(上)


  人文薈萃

最短篇/形象
溫小平/聯合報
她隨著人群走到豪宅前,等待黑頭轎車的出現。

記者、好奇的路人、抗議示威的人,也圍觀著,都希望見到他一眼,聽他說話,發表意見,然後,寫一篇獨家報導。

雖然他已兩鬢灰白,依舊帥氣逼人,在媒體的筆下,他是一個溫柔的老公、成功的企業家,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孩子。

她想像著自己是這個家庭的一員,她的出現,將會引起眾多媒體爭搶新聞,記者們紛紛誇她美麗大方,遺傳了爸爸的眼睛、媽媽的嘴唇,未來將是他最佳的接班人。

她的媽媽為了不破壞他的形象,生下她後,悄悄躲了起來。她卻不想這樣。

望著他半落下車窗後露出的正直笑容,好幾次,她想衝出去大喊,「我是你的女兒。」

怕只怕,最後失去形象的會是她和她媽媽。


小詩房/是來歷, 也是去向
隱匿/聯合報
每一滴眼淚
都是從遠方而來
朝著未來流去

為了一隻貓咪
曾經親吻過
我的眼睛


  訊息公告
優酷土豆從買電影到賣電影
從版權內容到自拍劇、綜藝節目、微電影,再到如今的大電影,優酷土豆走了一條先挖渠再放水的產業鏈模式。數據顯示,優酷土豆移動端日播量從2012年的2000多萬提高到了現在的4億。

恐龍可能有長毛
最新跨國研究發現,恐龍的外觀可能和大家原本的想像不同,或許所有的恐龍都長著羽毛。研究認為,所有恐龍也許都曾長有羽毛,一開始的功用可能只是偽裝、發出警告或吸引配偶,而非飛翔。

本電子報著作權均屬「聯合線上公司」或授權「聯合線上公司」使用之合法權利人所有,
禁止未經授權轉載或節錄。若對電子報內容有任何疑問或要求轉載授權,請【
聯絡我們】。
免費電子報 | 著作權聲明 | 隱私權聲明 | 聯絡我們
udnfamily : news | video | money | stars | paper | reading | mobile | data | city | blog | 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