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超連結】牛顯顯／我的繽紛同學

牛顯顯／聯合報

明明該當姊姊的我，卻被當成妹妹般照顧 因為疫情無法出國的日子，不時就會喚起過去待在異國的遙遠記憶，那段在加拿大溫哥華進修特效化妝的時光，我與同學間的種種趣事。 雖然曾聽說這所學校收的學生很國際化，但實際見到還是有種到了異世界的錯覺。班上只有十幾人，卻給人眼花撩亂的繽紛感，各有特色的時髦穿著不說，光是髮色就幾乎沒有重複。沒等老師開始上課，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搭話閒聊，好像已經認識很久。 當時黑髮、穿著低調的我，本來想安靜地待在角落觀察，慢慢融入班級，卻很快被熱情的同學拉到教室前方同樂。因為工作幾年才出國進修，我的年齡顯然高於平均值，但東方臉孔加上偏樸素的打扮，大家都以為我年紀很小。說起來很害羞，那時我為了省錢，搭大眾運輸常只付國高中生的價格，竟從來沒有被司機懷疑或查驗過。 住在當地的藍髮Gabriel熱心地問我住哪裡，是否需要幫忙介紹住處；美國來的學霸－－棕髮Tracy擔心我英文聽力跟不上，大方地分享上課的筆記給我；來自歐洲的紅髮Holly更是自告奮勇，說下課要帶我去華人區逛逛。同學們後來知道我的真實年齡後，多半只發出一聲驚嘆，便毫不在意地繼續對我好。明明該當姊姊的我，卻被當成妹妹般照顧，也是個莫名的可愛記憶。 那天下課後，Holly拉著我的手，幾乎跑遍整個Downtown，想把我介紹給她認識的所有華人朋友－－中國人居多，甚至混入了一、兩個泰國人。加拿大的人口組成本來就很多元，亞裔人口更占了不小的比例，對外國人來說，或許真的很難分辨吧！最後，Holly找到一個綽號叫「番薯」的女孩，她開口就用台語跟我對話，我也鼓起勇氣用很破的台語和她交流，番薯笑到眼睛都瞇起來了！後來才知道，從小在美國出生的番薯，因為由台灣阿嬤帶大，所以主要語言是英語和台語，普通話反而不太行，根本就像女版的LA Boyz（經典嘻哈熱舞團體，三個美國長大的小孩，台語卻很流利，教人印象深刻）！ 這段奇妙的對話，瞬間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說起混搭的語感，來自日本的Alice最讓人無法忽視。班上同學大部分都來自歐美，跟我一樣有東方臉孔的Alice，因為長期在國外生活，開口說話就像個西方人，卻保有日本人異常拘謹的禮貌。 開學當天，Alice穿著精緻的白色套裝，和她頭上的銀灰色挑染髮搭配，顯然精心打扮過，可是總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距離感。每周三天半的課程，同學們常會課後留下來交換作業的訊息，Alice卻每每匆促離開，彷彿刻意關上和大家交流的那扇門。直到某次我走路回家，意外撞見在馬路邊抽菸的Alice，她露出超驚恐的表情，慌張地拉著我解釋，說自己菸癮很重，可不想讓同學知道，因為日本會歧視抽菸的女生……我噗哧一笑，告訴她這裡又不是日本。Alice當時那個釋懷的羞澀笑容，我至今難忘。 也許就是這段奇妙的對話，瞬間拉近了我和她的距離，之後下課我們常一起行動。Alice雖然已經在溫哥華待了幾年，可是沒什麼朋友，也很怕寂寞，常找理由要我去陪她。還記得Alice家裡的電視總循環播放著宮崎駿的動畫，讓同樣著迷於宮崎駿動畫的我，特別有一種親切感。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Alice將變成我最好的朋友。多年後，我們依然保持密切聯絡，甚至不約而同成為生養兩個男孩的偉大母親－－光是這個巧合，我們就有聊也聊不完的話題了！

李志傑／滾蛋

李志傑／聯合報

記得大概是小學四、五年級開始，我和村子裡的同伴就不再走同一條路回家了，不是踩著溪裡的石頭過河，就是穿進農家竹林探險，再不然跑到鎮上看漫畫書，看完才繞道回家。那時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時常貪玩到忘了時間，剛買的鞋子兩天就磨破了，老是弄得一身髒兮兮，讓父母親很是頭痛。尤其我上面有個會讀書又聽話的大哥。 有一回我過生日，早上起床發現家裡好像沒人關心這回事，於是放學後和老媽抗議，為什麼和大哥的待遇不同？她被我纏得沒辦法，說：「我知道，等你爸回來再說。」我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才聽到老爸在院子裡停好腳踏車。 他進了廚房，與媽兩人嘰哩咕嚕地不知在說什麼，然後一臉嚴肅地朝我走來。老媽手裡端著個碗：「你知道在咱們老家有個風俗，長輩會煮兩個蛋在過生日的孩子頭上滾一滾，而祖先將賜褔你健康、腦子開竅。」老爸也跟著說：「滾過蛋的孩子會變得聰明，不信看你大哥就知道了。」說著說著，老媽拿出碗裡兩顆還微溫的蛋，一本正經地在我頭上舉行了滾蛋儀式。 如今老媽九十了，對誰都是樂呵呵的，每次笑起來眼睛就瞇成條縫，嘴裡露出僅存的幾顆牙。雖然那乾癟的上唇有時讓我感到一絲絲的酸楚，但仍能守著她、陪著她一起笑，心裡有說不出的幸福。那天，我問她滾蛋是真的嗎，還是開玩笑、要我早點滾蛋？她拉著我的手說：「媽年紀大了，腦筋糊塗囉，你小時候的事我已經記不得了。」

【話題徵文：尋寶大挑戰】蘇冠昇／挑戰菜英文

蘇冠昇／聯合報

教英文的國中班導，每次上課總再三強調：「英文是寶，只要學上手，日後肯定能出頭。」雖然老師諄諄善誘，但我的英文成績始終低空飛過，直到進入職場有了「人比人」激勵，才積極搶救菜英文。 那年頭，救國團的「英語會話班」頗受歡迎。不過，在補習班挑老師如尋寶，雖然個個看起來皆是老外，可有些老師其實來自歐洲等其他國家，英文並非他們的母語。我就直接報名「高級班」，理由無他：櫃台小姐透露，老師是美國人。所以，來自紐約，已經在台灣生活好幾年的Bill，是我挑戰英文的第一個寶。由於他女友是台灣人，學生容易犯錯的語法、發音，Bill瞭若指掌，我的台灣腔就靠他糾正了大半！ 拜別恩師Bill，轉到小班制的補習班，繼續挑戰英語。第二個寶和Bill恰恰相反，來自伊利諾州的Jason是剛到台灣不久的芝加哥人，他很喜歡台灣多山的環境，常常羨慕地說，在老家，開車一整天，連半座小丘都見不著，但是在豐原騎單車，幾分鐘即可進入山區。每逢假日，Jason就與我相約遊山玩水。國台語皆不通的他，當然全程英語交談，算算這一對一教學，可替「客串導遊」省下不少鐘點費呢。 雖然，挑戰英文的過程，幸運獲得Bill、Jason二寶相助，成果卻離國中班導「名利雙收」的期許差了一大截。不過，溝通無礙地暢遊數十個國家的經歷，應該可以在成績單補上一筆吧！

【青春名人堂】老編垚順／瓦斯管真的沒有這麼容易爆炸

老編垚順／聯合報

我在山上住了十幾年，天然氣管線牽不上去，師傅扛桶裝瓦斯爬上五樓又太痛苦，因此，廚房裝的是電陶爐，也因此，直到最近購得一處山下老宅，裝潢之際，才與瓦斯管重逢。 老宅天然氣管，緊臨後陽台紗門，遠離瓦斯爐，看似有違常理，其實不難理解，畢竟天然氣是後來才出現的，彼時安裝只能遷就那廚房既有原貌。如今老宅要變新居，瓦斯管是整個空間裡最明顯的問題，每一位前來評估、丈量的統包或設計師，都提醒我要打電話去天然氣公司申請改管。 約好改管日期時間，掛上電話那一刻，突然想起往事一樁。 三十多年前某天夜裡，爸從我手中搶過話筒，「我不會付錢的，你要就來拆！」 那是我小六升國一的暑假，當天稍早，我和妹妹在家，門鈴聲響，來了兩位穿著灰藍色工作服的男子，我只記得開口說話那位有雙濃眉大眼，相貌俊朗，侃侃而談，他翻開一頁頁資料，說民國八十幾年之後就會全面改裝天然氣，為了居家安全，政府已立法規定家家戶戶都要安裝防爆器，你家終究要裝的，為什麼不現在就裝？現在裝還可享六折優惠，聰明的就懂…… 仔細回想，我人生經驗中，那人竟是第一個用面對成年人的態度和我說話的成年人，那一刻，我有種自己已然長大的錯覺，為了家人安危，我可以決定什麼。 傍晚，媽下班回家，我興匆匆地拉著她到廚房，指著瓦斯管上那顆造型神似探索人類終極邊疆的企業號的防爆器，訴說著我對這個家的貢獻，卻見她臉色一沉，「誰說你可以答應的？你被騙了知不知道！」 爸回來之後，場面就更難看了，他怒目圓睜，把單據摔到我身上，要我自己想辦法解決。稍晚接起電話，裝防爆器的打來問付錢，我囁嚅著：「可我只是個國中生，沒錢可以付你……」 後來確實是沒付錢，我爸比對方還兇，過兩天，對方來把防爆器拆走了。 即便到了今天，門鈴若響，我總是充耳不聞，就當沒人在家，真有什麼天大事情，相信對方總有辦法找到我，可見這件事在我心裡留下多大陰影。也曾反省，畢竟不能說這是個好習慣，但我想對自己寬容些，當年我是個被檢討的受害者，然而，這種詐騙方式，如今盛行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