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
在師資培育階段,師培生大多會學到「教育是什麼」的各家論述,總結起來,我們大概都同意:教育是人格養成的過程,讓每個個體自我實現,全面發展。為了達成這樣崇高的目標,每個學科的教師無不希望告訴學生什麼是數學物理之真、什麼是文字藝術之美,以及什麼是人文社會之善,透過認識世界、認識時間、認識人群的方式,最後認識自己想要什麼。
(上圖)「學習共同體」用民主的對話取代灌輸,用問題質疑教條,讓學生由下而上地掌握自身的學習過程;故杜氏認為,實踐「學習共同體」也應該要挺學運。(圖/廖雲章)
但從進入實習一直到取得正式教師為止,新手教師開始發現教學現場與師資培育是兩個世界。學校在意的是進度,是課本,是考試,來自於大學校園的你,突然發現你的崇高理想沒有任何人在意,反而你該在意如何在有限時間上完課本進度,在意導師班上的學生有沒有出亂子,在意如何完成教育部與學校的政策。 在理想與現實之中掙扎的你,原本以為大多數學生會挺你的另類教學與帶班,你希望多補充、多討論、多回應,沒想到,學生不是等著老師趕快把重點抄在黑板上,要不然就是等著你說出正確答案,也有些人,身體雖然還坐在那邊,但思緒早已從課堂中逃離。 這些現象,才是目前學校教育的常態,如果我們要略加描述,大致會有以下特徵: 首先,在中小學全日制的學校架構下,學生無法選擇自己要上那些課程,也無法選擇要上那些內容,因為他們要學什麼、要認識什麼,都是由一群權威決定。因而學生認識到自己無法掌握學習,或是為了自己的興趣而學習。 其次,教學過程被切割為細瑣的學科與節數,這些時間空間的分割,不是以學生的需要、動機與愛好做為考量,反而是從技術性上團體管理作為根據。這使得學生更無法控制自己的學習。 第三,教室 的主人是教師,他們負責將權威所決定的具有價值的知識,單向傳授給學生,學生的任務是儲存知識。由於學校合法壟斷頒發畢業證書的權力,反過來強化課堂知識的正當性與重要性,使得課堂外的知識變得不那麼重要。 最後,在一個班級中,大多數人對眼前的課程毫無興趣,所以在教學上,教師必須鍛鍊引起動機、激勵學生,與維持專注程度的各種技術。在技術之外,則必須不斷控制秩序:「禁止講話」、「禁止睡覺」、「禁止看自己的書」、「禁止吃東西」、「禁止玩手機」、「剛才上過廁所不准再去」,這些律定的項目細瑣且永無止盡。 如果只觀察學校內部,這些特徵的表層後果,是讓學生逃離課堂也逃離為了自己的學習,少數學生成為成功組,大多數學生飽嚐失敗挫折,同時也讓教師在追求進度與維繫秩序上身心俱疲,失去教育熱忱;但當我們將視野移至觀察學校與外部社會的關係時,這些特徵的深層後果,是教學技術之外的控制,發揮了近似軍隊與警察的政治職能,而經歷12年打磨出來的準則:「服從規則」,也符應至未來的統治關係與僱傭關係之中:社會可分成「人生勝利組」與「魯蛇組」,權威者的論述才是正確且具有價值的,而勞工就是應該配合公司的管理,他們無法決定要做什麼,他們唯一應該清楚知道的一點就是:服從官員/老闆的指令。 為了解決學校內的困境,這兩年北北基強力推動「學習共同體」的教學模式,企圖將學生拉回教室,從「勉強」(和製漢字,大略意指為了考試而讀書)轉換回學習,當學生解放的同時,教師的壓力與焦慮也隨之釋放。 這套教學模式要求改變課堂中的風景。既有的教學中,教師就像是國王,站在講台之上一個人單向地向台下的臣民──學生灌輸知識。但是,學習共同體要求教師走到台下,他必須拋出問題讓學生討論,教師的角色比較像是蘇格拉底所說的「助產士」,他透過精鍊的語言將學生與學生、學生與老師的對話編織起來,產出知識。在這過程之中,4個人一組的學生彼此是合作的,但卻又是自主的,因為他們通過對方的意見發現自己的盲點,並在共同追尋「為什麼」的過程中得到自己的答案。 此外,教學要以幾個重要問題為基礎,重點在於學生的討論狀況,例如延伸到何種程度,有沒有遇到難以前進的關卡,而非有沒有上完進度。因為若無法理解吸收,就算進度上完學生還是沒有任何成長。於是,當國王從台上走下來,它所背負的重擔也消失了,他不用再一個人為整個教學過程負責,有多一點的空間能實踐當初的理想。 這套模式,的確為教室內帶來了翻轉,從以往的教師為主體,落實老生常談的要以學生為主體,但若僅止於此,就忽略了「學習共同體」之中的基進意涵,因為它不僅僅是作為解決表層後果的技術,更賦予師生改變深層後果的能動性。這個能動性,在於它根本翻轉並拒絕了從上而下的權力宰制關係,要求教師反思自身的權力位置,用民主的對話取代灌輸,用問題質疑教條,讓學生由下而上地掌握自身的學習過程,「學習的革命」,其革命意義就蘊涵於此。 因此,若你支持「學習共同體」,當政府只喊著「絕對有利」就逼人民一定接受,規避各界的質疑並不願討論時,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這類似於過去的課堂風景?當各國資本藉由自由貿易協定,挾持國家推動所謂的經濟全球化時,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各國魯蛇無法決定自身命運的姿態,就像是學校裡頭被「勉強」逼迫的學生身影。 實踐「學習共同體」也應該要挺學運,除非你僅僅是把它當作教育局正在推廣的流行,而你也只是想潮一下而已。(代理老師)
▲學生高舉「我們是民主的台灣」的巧拼板表達心聲。(圖/廖雲章)
▲學生以太陽花和香蕉為主體,製作諷馬的裝置藝術。(圖/廖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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