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的銷售隨著娛樂市場的多樣化每況愈下。
「讀者剩下我自己一個,也要繼續寫……」
武俠小說市場萎靡不振,有志創作者光靠一○%的版稅無法生活,只能四處尋找各類文學獎投稿,靠獎金過日子;但獎項畢竟不是有寫就能獲獎,收入自然也就有一搭沒一搭。武俠小說得獎作家,現身說法創作生活的悲歌。
初見沈默(筆名),光頭上戴著一頂暗色的紳士帽,身旁伴著一頭波浪鬈髮的女友。乍看之下很難相信他是一個寫武俠小說的作家,總覺得寫武俠的人,應該更仙風道骨些。
談了兩句,才發現他真是遺世而獨立的作者,為了書寫而書寫。出版市場不景氣,讓作者無法依賴稿費過生活,潛心創作,但為了書寫,沈默選擇成為「賞金獵人」,投遍大小文學獎,只為拿到獎金維持生活、維持創作。
以寫武俠為志業的剩不到五個
那天是沈默難得在午後走出家門的日子,因為他的女友北上探望他,他才願意離開寫作的規律生活,走到人聲鼎沸的商場。若是平常,沈默總是早上起床持續寫作三個小時,中午吃完午餐休息過後,再接續著寫三個小時,晚上則是休息、閱讀、看電影來吸收靈感。「持續寫作,是為了能一直寫作」,他說。
出道多年,沈默從台灣通俗文學的全盛時期,走到武俠小說乏人問津。「大二、大三那年出道,那時一本武俠小說可以賣到五千、八千本,現在連『金庸』都不太賣了,台灣以寫武俠為志業的人,恐怕剩不到五個……。」
市場為何如此慘澹?沈默說,在娛樂替代性如此高的時代,讀者不需要去翻一本武俠小說,看電視、看電影或者打電動,都能有武俠的體驗,何苦還要花時間看完一本書。
讀者群的消失,讓出版端想方設法迎合讀者胃口,「現在(通俗文學)的出版是『垃圾出版』,隨手可拋的,只要受歡迎就好。但這種站在一個『服務業』的態度去娛樂大眾,和『寫小說』的本質並不相同!」
而武俠小說究竟有多難賣?沈默說,以他個人為例,每次出書都是和出版社簽約預付一千或兩千本的版稅。若以一○%版稅、每本小說單價三百元計算,每次簽約大概會有三萬或六萬元的版稅。
根據合約出版社每半年需要向作者報告銷售狀況,但只要銷售沒超過預付額,就不會報告,「我簽約到現在,出版社從沒跟我報告過。我想我每一本小說大概就賣個幾百本吧。」武俠難賣,讓出版社壓根不想碰,遇上新書也會和作者商量,是否用這幾年較為受歡迎的「奇幻」來包裝,看看能否多賣幾本。
四處找尋參賽拿獎金機會
銷售量衝擊作者收入,單純依靠寫作根本無法過生活,「像我去年出版三本書,第一本版稅只有兩、三萬元。第二本是實驗性質較高的作品,一開始有申請國藝會的補助,但寫完之後洽談幾間出版社,沒有人有意願出版……。」沈默說,為了能讓作品順利出版,他詢問另一間出版社,並強調只要能夠獲得出版,他將把拿到的補助款全數給予出版社。「之後終於順利出書,所以五萬元的補助也全給了對方。」這本書不但沒賺,還倒貼。
至於第三本創作,則是前年拿到「溫世仁武俠小說大獎」的作品,因為是得獎作品出版,作者除了獎金一百萬元之外,沒有額外版稅。至於那一百萬元,「因為我爸媽開工廠,有時需要現金周轉,一百萬元就給他們用了。」
一年三本創作的收入僅有兩、三萬元,那個夠依靠書寫維生年代,早已遠逝,「這個市場很扭曲,出版社被市場羞辱,所以回過頭來羞辱作者……。」
出版市場這幾年愈見淒涼,家裡對於沈默想以創作維生感到焦慮,但一心只想把武俠小說創作當志業的沈默說:「家裡不支持,真的斷糧了,我就去投文學獎。」
從二○○八年起,沈默成為專職的「賞金獵人」,大大小小的獎項,他都不缺席。「有個網站會公布一年的文學獎獎項目,那我會選適合的投,不論是新詩、劇本、地方文學,都會試試看。」
為了投獎,沈默每天固定創作,逼迫自己得在電腦前寫字,「如果是地方文學獎,我就會去找當地的資料,然後盡可能的想像、創作。這就是我的戰場,文學獎是我的工作,每一次投獎,都是為了之後可以繼續寫下去。我每一天都在和我書寫的主題搏鬥。」
由於第一次投獎很幸運的拿到四萬元獎金,家裡驚覺沈默能依靠文字創作賺錢養活自己,也不再逼他放棄。
立志當武俠小說的送行者
「不過第一次得獎後,大半年內沒再得獎。但是不得獎就是得繼續寫下去。」沈默笑著說。多年下來,平均一年中投稿的作品大約有十分之一到六分之一能夠獲獎,沈默就靠這些獎金來支應一年的生活所需。但獲獎頻率不一,生活也就難免有時陷入拮据,「像去年只有拿到一、兩個獎,我就有點焦慮。」
過了七年「賞金獵人」的日子,生活的不穩定性沒讓沈默失去創作的熱情,「我的樂觀來自現況的悲慘,現況就是我要依靠投獎讓我能寫我喜歡的武俠,這是我生存的光源,我就靠著這一點活下去。」
出版市場的持續黯淡,讓華文通俗文學創作萎靡不振,沈默早已看得雲淡風輕,「我立志要當武俠小說的送行者,最後只剩我一個是我自己的讀者也沒關係,我還是會寫下去。」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459.60期〉
本訪談轉載自《新新聞》No.1456.6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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