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絕對的事情嗎?
王元霸再怎麼剽悍,若和錢若娟對打十次,不見得每次都會贏吧。醫生說凡人逃不過生老病死的宿命,未必吧?科學愈來愈發達,說不定哪天就找到延年益壽的辦法。老師說每個小孩都是父母的心肝寶貝,是嗎?我爸根本不喜歡我,沒揍我就偷笑了。還有科學家說,數學之中存在著真理,比方說一加一等於二,任何一張考卷都會告訴你這絕對是標準答案。
等一下,實情真的是這樣嗎?
「看起來很普通嘛!」許佳盈大剌剌的說。沒錯,當我們這一班浩浩蕩蕩的走進警察局時,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別這麼早下判斷。」邱政一臉不悅。也難怪他要出言抗辯,因為這是他父親上班的場所,也是他提議來這裡參觀。但至少他父親很給他面子,所以快要走到警察局時,就看見邱爸站在大門迎接我們。
「請排好隊依序前進,」邱爸邊說邊帶頭往前走。「不要碰任何東西。」
我們經過的桌面有些放了警棍,但沒看到警槍。據說警槍不能隨便擺,因為弄丟槍是警界的大忌,我記得電影有演過。
這次是在邱政的強力鼓吹下,六年級才會舉辦的職涯探索日當天──也就是今天,我們來到警察工作的地方參觀。其實我內心還滿興奮的,因為我將來想當名偵探,而警探和偵探只有一字之差!
「各位同學,」邱爸提問。「請問警察抓到嫌犯之後要做什麼?」
「帶回警局偵訊!」邱政立刻回答。
「很好,」邱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但是請你把機會留給其他同學。」
「嚴刑逼供!」高勝遠搶著說。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警方不再私刑逼供了,」邱爸面露苦笑,打開偵訊室的門。「大家請進。」
我們往裡頭一擠,空間馬上顯得壅塞。這裡的陳設很簡單,室內頂多八坪大,正中央擺了張方桌,周遭放了四張椅子。除了對門牆壁的上半部裝了一大片深色玻璃之外,其他牆面通通刷白。
「這就是雙面鏡?」方逸豐指著那片深色玻璃說。
「沒錯,」邱爸說。「偵訊嫌犯時,會有精通犯罪心理學的同仁或顧問站在鏡子的另一邊觀看,試圖從嫌犯的眼神和肢體語言當中,找出與供詞矛盾之處。」
「我們看不見玻璃窗後面的人,」望著深色玻璃發呆的余唯心突然說話。「可是玻璃窗後面的人看得見我們?」
「沒錯。」
「這不是很恐怖嗎?像被人偷窺。」
「這麼做是為了突破犯人的心防,」邱爸說。「不過,你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在偷窺,所以有些不肖的旅館或服飾店業者會在更衣室裝這種雙面鏡。」
「這樣不就被看光光了?」余唯心道。
「別怕,我教你們一個鑑定雙面鏡的方法,」邱爸以專業的口吻說。「你們在更衣室脫衣之前,先伸出指尖觸碰鏡面,如果指尖與倒映的影像之間有空隙,就是如假包換的鏡子;如果指尖直接觸及反射的影像,就是雙面鏡。」
姚夢萱站的位置離雙面鏡最近,她朝著鏡面伸出手指。
「真的耶,」她驚呼道。「兩邊的指尖連起來了。」
「世上壞人不少,懂得保護自己很重要,」邱爸說。「我們前往下一站吧!」
邱爸帶領大家轉入隔壁的檢驗室。這裡的擺設複雜許多,靠牆的長桌上放了一排電腦,每臺電腦似乎都在跑數據;其他空間則切分成好幾個小隔間。隔間裡放了許多器材,像是攪拌器、烘箱、漏斗、培養皿、滴定管、鑷子、燒杯,還有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要將嫌犯定罪,除了合法取得他們的自白口供,還得蒐集有效的實體證據,譬如遺留在案發現場的指紋、血液、體液、皮膚和毛髮,然後透過DNA鑑識來判定加害者或被害者的身分。警探或鑑識人員在現場蒐集的物證,都會送回這裡檢驗,最後再提交檢調單位做為參考……」遠方傳來的電話鈴聲打斷邱爸的解說,他匆匆忙忙跑去接聽。幾分鐘後,他臉色凝重的回來找我們。「各位同學,很抱歉今天的行程必須在此中斷。我們接到民眾報案。」
「要趕人了?」何文彬怒眼圓睜。
「邱爸你去查案,」王元霸說。「我們可以自行參觀。」
「這地方不能讓你們自由活動。」
「爸,可以帶我們去案件現場嗎?」邱政插嘴問。
邱爸皺起眉頭,隨後抬眼看玉茹老師。
「如果現場不血腥也不恐怖,適合同學就近觀看,那麼我並不反對。」老師說。
邱爸沉思片刻。
「好吧,跟我走,幸好現場離警局只有一個路口。」
全班浩浩蕩蕩的走進一家六層樓高的百貨公司,案發現場是在一樓角落的男廁,如今廁所外面圍起了黃色封鎖線。邱爸直接進入男廁,我們被擋在封鎖線外。等了一陣子,邱爸一臉鐵青的走出來。
「破案了嗎?」邱政問。
「這案子很怪……」邱爸喃喃自語。
「哪裡奇怪?」邱政說。「快告訴我們,我們也想知道,大家可以集思廣益。」
邱爸沉默良久,眼神突然飄向黃宗一。
「好吧,我先敘述案情給你們聽,」邱爸總算同意。「待會兒你們再進現場。」
經由我這位業餘偵探的聆聽,案情的梗概如下:
有兩位先生(目擊者甲和目擊者乙)在男廁外面等候,他們的女伴在女廁補妝。他們先是看見一位中年男子走進男廁,接著一位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士也跟著進去。他們正覺得奇怪,這位女士是不是走錯地方?就聽到廁所裡面傳來爭吵聲,他們倆猜想大概是情侶吵架。突然間爭執聲停了,他們倆愈想愈不對,於是甲去找警衛,乙留在原地。五分鐘過後,甲帶著警衛回來,三人一起進入男廁一看,哪來的中年男子和年輕女士,廁所裡只有一個男孩,而且全身只穿著內褲昏倒在地。
「會不會是趁乙不注意時溜出廁所?」邱政說。
「乙說他可以掛保證,從甲離開一直到警衛過來為止,中間沒有任何人進出,」邱爸提出證人供詞。「我們調閱了男廁外的監視器,結果證實他的說詞。」
「廁所裡有後門嗎?」錢若娟問。
「沒有,但是牆上有四扇窗戶。」
「會不會是爬窗戶出去?」張旋說。
「不排除這個可能,」邱爸停了一下。「但是那個小孩怎麼冒出來的?」
「該不會是生出來的吧?」蕭莉玲說。
這是在胡扯,不是在推理。邱爸一臉哭笑不得。這時廁所門旋開來,兩名醫護人員用擔架把昏迷的男孩抬出去。雖然是匆匆一瞥,我看到那個男孩一臉慘白……而且,他好像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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