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收到的生日禮物是一副望遠鏡。
我爸送出禮物時,說他希望我可以學著看事情看遠一點。他覺得我的個性太毛躁,總是輕率的做出決定。在我爸的觀念中,太快下判斷是查案時的致命傷,因為會很容易被表象誤導,甚至做出錯誤的推理。
「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是我爸的口頭禪,而且他說他不是神探,能破案靠的是一步一腳印、不辭辛勞的查訪與蒐證。但問題是,像我爸這種刑警一點都不酷,而偏偏我就是想當神探,能在眾人崇拜的目光下伸出手指頭,指著某人的鼻子說「兇手就是你!」這種感覺真是酷呆了!為了證明我的能耐,我必須搶在黃宗一前面查出劉孟華失蹤的真相!
「你真的不知道班長會消失不見?」
「我哪會知道啊!」
我第一個質問的對象是錢若娟,她的反應是一頭霧水。
「他都跟你告白了,怎會不告而別?」
「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
「他為什麼喜歡你?」
「你不要一直問我答不出來的問題啦!」
「你是當事人欸,」我追問下去。「你是不是對他暗示過什麼?」
「暗示?」她皺起眉頭。「我一向不拐彎抹角,有什麼就說什麼。」
「可是,總有個跡象吧?」
她沉思了一會兒。
「硬要說的話,就是那次校外教學去走吊橋,途中他突然手腳發軟而動彈不得,我就幫了他一下。」
「怎麼幫?你抱住他給他呼呼,還是牽著他的手走過吊橋?」
「什麼呼呼?你不要這麼噁心好不好?我只是叫他深呼吸,慢慢踏出腳步。」
「看來吊橋效應還是有效的嘛。」
「至少對我沒效。」她不以為然的說。
「幹嘛啊,邱政,你是在抱怨沒在吊橋上跟誰配對成功?」
章均亞突然迸出來插嘴。
「心中有怨的人是你吧?每天都在唱什麼愛啊恨啊的情歌,你巴不得趕快跟誰談戀愛吧?」
章均亞眼裡像是快噴火了,結果卻發出冷笑聲。
「你根本沒在關心班長的安危,只想打敗黃宗一,」她伸出手指頭數了數。「很抱歉,你目前的戰績是0勝17敗,而且你的敗場數還會持續增加。」
她用難聽的話酸我,我立刻反擊。
「在我查出真相之前,你不必太擔心。像你這種醜女,絕對不會被變態盯上。」
「你說誰醜女?」
「誰回答誰就是囉!」
沒想到余唯心搶先一步打岔。
「照你這麼說,姚夢萱和湯子怡豈不是都會被盯上?」
「我爸說,罪犯有自己的審美觀,他們對美女的認定標準可能跟我們不一樣。而且罪犯挑選的受害人可能有某種一致性,比方說都是留長髮……」
「但班長是男生啊?」鄭少傑突然問。
「所以你也要當心了,」我故意嚇唬他。「你們不是交情還不錯?他什麼都沒跟你說?」
「出事之後,我才意識到他很少談自己的事。他是從哪裡認識那個蒙面魔術師,我覺得很納悶。」
對了,那個魔術師該不會就是青鳥?我靈機一動,轉身對游瑞文大叫。
「游瑞文,你過來。」
「有什麼事?」他怯生生的走過來說。
「你不是很懂動物?趕快告訴我,青鳥是哪種鳥類?」
他一臉困惑。
「我不曉得是不是真的有青鳥,在傳說中,青鳥象徵的意義是幸福和快樂,牠並沒有明確的形態……」
「你不曉得牠長什麼樣子?」
「我沒親眼看過,青……青鳥只是一種虛幻的存在……」
在我目光逼視下,他愈說愈小聲,吞吞吐吐的模樣簡直就像作賊心虛。
「青鳥是藍色還是綠色?你模仿牠的叫聲給我聽!」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不會學牠叫……」
「你是不會還是不想?」我大聲怒喝。
「邱政,你不要這樣,」錢若娟從中介入。「游瑞文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沒必要騙你。」
「說不定他就是青鳥!」
「17連敗讓你腦袋炸掉啦?」章均亞說。「班長從舞臺上消失時,游瑞文就坐在臺下,他怎麼可能是那個魔術師?」
「可是他的態度很可疑,如果沒做虧心事,幹嘛支支吾吾的?」
「你爸就靠這招破案是不是?」馬玉珍說。「先大聲威嚇,再來是嚴刑逼供?」
我發現大家都在看我,眼神盡是不屑。唯一不同的是黃宗一,他的眼神空洞而非不屑,好像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可惡!」我大叫。「你們全都聯合起來對付我!」
我頭也不回的衝出教室。
我站在走廊看著天空發呆。天氣很好,但我的心情非常不好。
都是你害的,黃宗一。在你轉學過來之前,我是班上的意見領袖,沒人會質疑我,只有劉孟華能跟我競爭第一名;但是你轉來之後,我講什麼都被打槍,而且考試再也沒拿過第一名。
我想起我爸說話的口氣,他說他自己不是當神探的料,但他認定黃宗一是神探。真是可恨!黃宗一,我非打敗你不可!
咦,我眼角瞥到有亮光閃爍。我的目光迅速投向對面西廂樓一樓走廊的右側角落,那裡有幾條人影在晃動。可是太遠了,我實在看不清楚。我拿出口袋裡的東西放在眼前。
「你的望遠鏡看起來很高檔。」有人在我旁邊講話。我轉頭一看,是何文彬。
「誰要用這種東西,隔著眼鏡看很不方便。」
「可以借我用看看嗎?」
「不行,你很可能會借了不還。」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誰叫你給人家的觀感不佳。」
「這句話我也原封不動還給你,」他沒有動怒,反而嘻嘻一笑。「你是不是覺得大家都不挺你啊?」
我一時啞口無言,索性拿起望遠鏡繼續觀看。哇,這下子看得可清楚了,遠處有幾個同學在搬東西,其中一人正在搬的方形物件一隅射出白光,另一人搬的布袋開口處露出疑似黑色髮絲的東西。
「不會吧?」我心一驚,拔腿就跑。我衝下樓,橫越操場,跑向西廂樓的一樓走廊最右側,可是等我抵達那個角落時,已經不見任何人影。
「你看到什麼?」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又是何文彬。
「好像有人在搬運屍體和刀子,」我敘述給他聽。「但你相信我講的話嗎?」
「我信啊,」他說。「我們學校是犯罪現場,所以這裡可能有嫌犯,甚至有可能出現下一個受害人。」
居然沒被反駁,我心裡有點得意。
「那幾個是五年二班的。」
「你怎麼知道?」
「我的視力是2.0,」他又說。「我去幫你打探看看。」
「你願意幫我?」
他微微一笑。
「你有想過,如果福爾摩斯的助手不是華生而是亞森羅蘋,結果會怎麼樣嗎?」
「絕對是天下無敵,」我不加思索的回答。「神探和神偷聯手,就是兩個天才的組合。」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他壓低聲音說。「我可以暗地幫你打聽情報。」
「好,」我想了一下才說。「我們先合作一次看看。」
「說不定會挖出驚人的真相。」他笑咪咪的說。
吃完中飯,進入午休時間,有人趴在桌上睡覺,有人在小聲聊天。我正在看書時,何文彬過來輕敲我的桌子,示意我跟他往外走。我們沿著走廊向左走,何文彬突然停下腳步。
「望遠鏡帶了嗎?」
「在我口袋。」
「那就好,」他左右張望,四周沒半個人。「聽說五年二班班長是下個目標。」
「什麼意思?」我的耳朵立刻豎起來。「有人要誘拐他?」
他搖搖頭。
「目前只知道他有危險,」他突然一臉驚訝的指著正前方。「那是怎麼回事?」
我趕緊拿出望遠鏡觀看。正前方是西廂樓二樓的一間教室,雙開門已經打開了,室內背景不知為何是紅色,灰色地上的正中央擺了一張桌子,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似乎有開,但光線有些昏暗,儘管如此,站在桌子後面的白衣人確實是五年二班的班長沒錯。
「那是什麼奇怪的教室?」
我話還沒說完,班長後方出現了一個詭異的身影,說它是人並不像人,說是鬼也不像鬼。那東西一身黑,面目模糊且披頭散髮,尖尖的鳥喙特別顯眼。這時候它已經晃到桌子後面,而班長完全不曉得自己後方有怪物。我想看清楚那東西的長相,於是用力湊近望遠鏡,結果雙眼反而整個貼在眼鏡的鏡片上。
「你看到什麼?」
我還來不及回答,就看到那個鳥人高高舉起一把刀子,作勢要砍下。「啊─!」我忍不住大聲尖叫,那一瞬間燈光熄滅了,室內頓時一片漆黑。
「到底怎麼了?」
我簡直是呆若木雞。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十秒鐘,也許一分鐘,總之燈又亮了,但這次我嚇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鳥人不在教室裡,然而班長脖子以下的身體不見了,只剩下一顆頭擺在桌上。
「你發什麼呆?」
何文彬推了我一把,這讓我整個人驚醒過來。我拔腿就跑,沒理會錢若娟探頭出來問「吵什麼吵?」我快步下樓梯,橫越操場,狂奔直衝西廂樓二樓那間奇怪的教室。等我衝入命案現場時,當下完全呆住了,什麼都沒有,沒有鳥人,沒有被切下頭的班長屍體,只有一張桌子而已。
我到底看到什麼?難道是我眼花了?
門口那邊傳來腳步聲,我轉頭一看,何文彬、錢若娟、王元霸、鄭少傑,以及最討厭的黃宗一全都跟來了。我把親眼所見的事發經過講給他們聽,但大家的表情是一臉狐疑。唉,我懂的,今天要是情況對調,我聽了也會覺得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要打電話叫你爸來嗎?」何文彬問。
叫我爸來也沒用,沒有屍體,他不會相信我的證詞,還會懷疑我故意找他麻煩。
「如果五年二班的班長是在這裡被斷頭,現場應該會有大量血跡,」錢若娟的話突然鑽進我耳裡。「但是這裡一滴血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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