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The Who開始，搖滾樂手砸壞了成千上萬把吉他，而2009年8月那天Liam Gallagher在巴黎隨手摔下的，或許是結果最糟的一把。Liam又一次醉倒後台，跟他老哥吵了起來，Noel看著一地的碎片，決定取消剩下的巡迴：「我不會再跟Liam合作了。」「Liam你這個@#$%，為什麼一定要去惹你哥啊」，在網路上看到這消息的時候，或許你也一樣，發現Oasis在心中始終佔了一個角落，雖然你記得的總是那些15年前的歌。然後又過了三年，我們等來了他們各自的新專輯，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裡，你好像又確定了點，Oasis在這些年裡，帶給了我們什麼。
今夜我是個搖滾巨星
回到1994年，Oasis推出了首張專輯《Definitely Maybe》。強力的吉他刷扣鋪陳下，迎面而來的是直截、生猛、又讓人無法不跟著唱起來的旋律，你先是以為聽到了Johnny Rotten，在下一秒卻想起了John Lennon。不過短短幾個月，這五個來自曼徹斯特郊區的傢伙，已經大搖大擺登上各家音樂雜誌的封面，像是開場曲〈Rock 'n' Roll Star〉唱的：「我在城市裡討生活，這一切可不輕鬆，日子對我總是過去得太快，人們並不關心我的路在哪……今晚，我是個搖滾巨星。」
Liam生來就有著目空一切的歌聲與舞台上的巨星架式，而Noel在旋律上的天才，則讓每一首歌充滿了節奏感，過耳難忘，宣告著強悍霸道的風格。後來提起那段日子，Noel說自己常常忘記是要在下禮拜三到附近的小酒吧演出，在寫歌的時候，他的眼前總是浮現出一整個足球場的觀眾，「那就是Oasis。」
隔年，《(What's the Story) Morning Glory?》創下英國唱片史銷售記錄，〈Wonderwall〉和〈Don't Look Back in Anger〉一舉成為新世代的國歌。「我有許多事想要告訴你，卻不知如何開口，因為也許，我說也許，你會是拯救我的那位，到最後，你是我的Wonderwall」，那在模糊不清中指向某個地方的歌詞，一字一句，彷彿都在對冷戰結束後的一代，預言著新的英國的開始。
這時，他們看起來幾乎像是搖滾巨星了。在倫敦的各家小報裡，兄弟總是在吵架，派對總是充滿花邊。狂妄傲慢，出言不遜是他們的標籤，他們既是媒體的焦點，又不時嘲弄著唱片工業。「全英音樂獎的獎牌？我回家時塞給路過的傢伙了，這東西又不能讓你多賣兩張唱片。」
但即使再囂張，你卻很難討厭起他們，那份自大裡總有著一份直率跟清晰。1996年Knebworth那場12萬5000人的演唱會上，Noel說：「我們是英國最大的樂團了嗎？嗯，我們辦了比披頭還大的演唱會，不過如果他們在1991年發行《Rubber Soul》，那他們會更成功，他們的歌比較好。」
在世紀末重製60年代
從今天回頭看，那個夏天顯得像是個短暫的夢，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太像是搖滾巨星，以至於讓我們忘記了這並不是一個搖滾巨星的年代。Noel的偶像George Harrison曾說：「當一個披頭，並不是人生最終的目的。」在1990年代複製1960年代的理想主義浪潮，引領一個世代的青年，原本便是不可能的任務。而這或許便是Gallagher兄弟最了不起的才能：把60年代的氛圍帶到90年代，卻不顯得陳腐造作，變成太過光滑齊整的復刻品，他們保留了此時此地的空氣，使我們總是聽到介於兩者之間的聲音，即使因此帶著不可避免的裂痕。
那裂痕所造就的，便是1997年的《Be Here Now》，先是被樂評交口讚譽，說是這個世代的聖經，繼之被他們棄如敝屣，說內容空洞大而無當。也許他們說得都對，因為裡面寄託了所有人的期待，而那又是註定要落空的期待。
「所有我的子民，就在這裡，就是現在，你們知道我在說什麼嗎？」還是一樣漫不在乎的唱腔，排行保證的旋律，但是一切被放大的吉他反饋所淹沒。當成名來得太快，除了用你高高揚起的脖子，你要怎麼去回應他們的期待？當他們把那些噪音、可卡因、小報媒體全部塞進去，便構成這張專輯的基調：大氣磅礡，卻沒有什麼要說的。
「他們終究沒有搞出一首世紀末的〈All You Need is Love〉，只是折射出四海一家理想主義的遠去」，就在你這樣想的時候，在那樂評視為Britpop終點的地方，卻留下了新的東西。在〈Stand by Me〉的結尾，當宏大的弦樂像多次複印的殘本消散在吉他的噪音中，所有的聲音像是舊日的磁帶纏繞在一塊，你卻聽見弦樂在角落悄然回歸，清清楚楚，面目明白。
那是Oasis在複製1960年代時多出來的東西，他們知道曼徹斯特與倫敦的郊區還是那樣灰色而陰雨連綿，街道還是佈滿垃圾與塗鴉，一切早已不再從未被寫定，只是在那裡面，或許還可以寫出一首給生活的芭樂曲。
「站到這邊來，沒有人知道該往哪裡走……給我唱一些新的東西吧。」當我們在多年以後聽到兄弟倆各自的新歌，聽到更為成熟、中年的Noel，帶著Paul Weller和Neil Young的世故歸來，而Liam則跟Andy和Gem炮製著搖滾樂剛剛誕生時的搖擺暢快，你知道，在故事落幕的十幾年來，他們一直在找回那新的東西。
※ 完整 Oasis 精采專文請見Gigs 10月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