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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0 第4852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我已經永垂不朽!」 懷念夏志清先生
畫柿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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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文選

「我已經永垂不朽!」 懷念夏志清先生
王德威/聯合報
我懷念夏先生。在另一個世界裡,他是不是還忙著和女士們熱情擁抱,和左派繼續鬥爭,勸住在隔壁的魯迅多刷牙,提醒張愛玲多運動、多吃維他命?而他對學術最高標準的堅持想必一如既往,對文學和生命之間的複雜關懷絕不讓步……

2013年12月10日,我回到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參加博士生論文答辯,更重要的任務是探望夏志清先生。晚上與夏師母會合來到醫院。走進病房,看到夏先生在床上半躺半臥,正在咕噥著晚餐不好吃。原來心裡老大的惦記頓時減輕不少:我們的夏先生雖然氣色虛弱,但還是挺有精神,對任何事情絕不放棄評論,而且語出務必驚人。

一會兒駐院大夫進來。夏先生單刀直入,開口就是「我看我要不行了!大夫,我還能活多久?」大夫囁嚅著,「挺好的,沒問題……」夏先生不耐煩了,「不用瞞我的!我是很現代,很科學的,人。不怕死的!你說,我還能活多久?」大夫無言以對。夏先生乘勝追擊,蘇州英語連珠炮般出來,「死有什麼關係!不怕的,你知道我是全世界最有名的中國文學批評家?我寫了這麼多偉大的書,我這麼偉大,你們都愛我的!你看,我早就已經永垂不朽了!」

這真是夏先生的本色。1980年在威斯康辛作研究生時,夏先生來訪講晚清小說。只覺得先生的演講好生複雜,《玉梨魂》的鴛鴦蝴蝶怎麼會和好萊塢的馬龍白蘭度扯上關係?中間還站了起來比畫一次西部電影牛仔拔槍對決。先生的學問如此精準犀利,言談卻如此生猛驚人!未料十年之後,我竟然在夏先生催促之下,申請哥倫比亞大學現代中國文學教職,成了他的接班人。而知道他如何為了我的聘任獨排眾議,豁了出去,已經是幾年以後的事了。

自從1961年《現代中國小說史》問世,夏志清先生不僅為現代中國文學研究樹立典範,而且實實在在的為英美學院開創一個新的領域。之後他的治學方向延伸到古典文學,《中國古典小說》(1967)又是一部石破天驚的著作。先生以他英美新批評的訓練以及西方人文主義精神,回看中國古今敘事傳統。他批判五四知識分子作家一味「感時憂國」的傾向,力倡文學的世界主義。他不吝發掘《吶喊》和《彷徨》以外的創作風格,沈從文、張愛玲、錢鍾書因此成為經典。據此他更進一步思考古典說部從《三國演義》、《水滸傳》到《金瓶梅》、《紅樓夢》的現代意義,不僅點出傳統社會複雜的世路人情,尤其為受到壓抑的女性作鳴不平。

我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十五年有幸追隨夏先生左右,真是最難忘的歲月。幾乎每周他都到我的辦公室──也曾經是他的辦公室──聊聊,更不談無數的宴飲聚會。我雖不是先生的門生,但實在受益良多。私底下夏先生沒有那麼歡喜插科打諢,但是思維的跳躍、情緒的轉換殊無二致。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點評文學、臧否人事,永遠洞若觀火,而且不假辭色。他對我最大的批評是「太容易說話」,「沒有勇氣」做真正的批評家。誠哉斯言。他治學上的「傲慢與偏見」讓他成就一家之言,而日常生活上的出言無狀卻又機鋒處處,讓他活脫像是《世說新語》裡跳出來的人物。

在公共場合的夏先生永遠談笑風生,歡喜成為大家注意的焦點。但喧譁之後,夏先生又是什麼樣子?1990年我到哥大應聘時,夏先生要我到他當時在115街的公寓;坦白說,地方狹蹙,還真讓我有點意外,因為覺得和先生的盛名似乎不符。那天談著談著,他突然有感而發地說,不要看他表面這樣的口無遮攔,其實他是非常害羞緊張的人。當時只覺先生之言有點突兀,多年之後,更了解他的生活,他的為人,才明白此中有多少心事,不足為外人道。

夏先生那一輩的留美學者是非常不容易的。求學經驗的艱難,國共裂變後的抉擇,還有感情生活的起伏,必定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層層陰影。而1965年夏濟安先生猝逝,那痛失手足兼知己的創傷,恐怕他再也沒有走出來。愛熱鬧的夏先生可曾是苦苦抗拒孤獨與寂寞的?在他那些幾乎從不恰當的喧嚷笑話後面,有一個我們並不知道,可能也永遠不會知道的夏先生。

在哥大那些年和夏先生、師母王洞來往久了,真有如家人一般。連我的學生也和夏先生、師母打成一片。夏師母的溫暖大度永遠烘托任何的聚會。我們舉辦了多少次會議演講,夏先生總是第一排座上賓,也總有(奇怪的)話要說。他稱讚王安憶、衛慧是平生僅見的上海美女,李銳留著小鬍子看來真像魯迅──牙齒可比魯迅衛生多了,張愛玲、朱天文都被胡蘭成害慘了,莫言的皮夾克看起來值不少錢……結論總是「我太偉大了,太有趣了,每個人都愛我的!」

2004年我竟然有了見異思遷之舉。哥倫比亞是偉大的大學,但對紐約的生活我似乎總不習慣。在當時去留之間有許多考量,但最重要的是夏先生的態度。我當然知道夏先生是不希望我離開的,因此遲遲不敢表態。一拖多月,直到最後還是決定請夏先生定奪,未料一開口,先生的回應卻是「我祝福你。心裡既然有決定,就照自己的決定去做吧。」此時的夏先生無比清楚,也無比輕鬆。作為晚輩,我反而愈發覺得無地自容了。

下一年,我重回哥倫比亞舉辦夏氏昆仲國際研討會。夏先生終於等到機會。討論結束之前,夏先生突然指著專程參加會議的哈佛大學韓南(PatrickHanan)教授說,他自己好比三國的劉備,韓南就好比曹操。哥倫比亞的劉備好不容易找來個王德威,原來以為是個忠心耿耿的諸葛亮,沒想到這個諸葛亮是個叛徒,半夜逃到曹操那裡去了……

所幸紐約與波士頓畢竟不遠。我和夏先生、師母還是常有機會見面。先生的健康在2009年出現警訊。那一年因為肺炎和心臟病他輾轉醫院長達半年之久。有一段時間情況並不樂觀,我和夏師母幾乎天天電話聯絡。我們許願如果先生復原,就要為他慶九十大壽。夏先生也必定真想再熱鬧熱鬧,居然奇蹟般的出院了,而我們也的確為他辦了盛大壽筵。在宴會上,他為「夏語錄」又添了一段名言,「等王德威九十歲了,我再來慶祝一次!」

夏先生熱愛生命,對所信仰的學問和事物,從義大利沙丁魚到張愛玲到共和黨,有近乎偏執的堅持,但在此之下卻是一顆與人為善的心,一顆童心。六、七◯年代的老左,八、九◯年代的新左對他的撻伐何曾少過?而夏先生兵來將擋,一笑,不,大笑置之。看看這些年他的「敵人們」如何前倨後恭,或者如何搖身一變,隨大國崛起而崛起成為新派學術買辦,我們這才理解「擇善固執」這樣的老話,真是知易行難。

夏先生的生命裡不能沒有夏師母。她以她的雍容和智慧照顧夏先生,更重要的,保護夏先生。他們四十五年的生活裡經過許多風雨,而夏師母堅此百忍,不動如山。尤其她對先生最後十年的照顧如此無微不至,那是中國傳統裡最真實的親情和恩義。夏師母敬重夏先生的學問和風骨,包容他的任性和奇行。就像過去敦煌守護佛龕的供養人一樣,是她讓「夏志清」成為一則傳奇。

我最後一次和夏先生、師母共聚是在2013年的三月中。那時我在重重壓力下身心俱疲。很奇怪的,就是有一個意念想看看夏先生,終於專程到紐約去了一趟。見了面,只覺得先生老矣,很是不忍。但我們居然一塊兒到中城一家高級法國餐廳吃了頓飯。夏先生此時出入早已必坐輪椅,而夏師母自己照顧,絕不假手他人。那天的飯其實吃得不錯,夏先生體力有限,卻還是堅持談笑風生,照例對女侍者做出匪夷所思的奉承。彷彿之間,一切恍如昨日。

晚餐結束了,沒想到外面下起大雪。三月的雪來得又快又猛,紐約街頭白茫茫一片,幾乎沒有行人了。等了又等,總算攔下一部出租車。我們和兩位餐廳的服務人員合力將夏先生抬進車裡,夏師母拎著大包小包這才和我上車。到了113街的公寓,我們又好不容易把夏先生抬下車。風雪更大了。夏師母堅持一切靠自己,夏先生依舊嘟嘟囔囔的批評這個那個。就這樣,擁抱,揮手,我目送他們一點一點地進入公寓。

再往後,就到了十二月醫院的探視。那天我必須搭乘午夜的飛機到台北去。離開醫院,夏師母陪我到附近的小館吃了點東西。夏師母是堅強的。幾天以後,電話中她告訴我醫生的預期並不樂觀,但她覺得夏先生還是可以挺一陣的:他是那麼想活下去,過了年,還是要回家的。但是29日傍晚,夏先生在睡夢中走了。夏先生一輩子愛熱鬧。在關鍵時刻,他卻選擇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永垂不朽」了。

我懷念夏先生。在另一個世界裡,他是不是還忙著和女士們熱情擁抱,和左派繼續鬥爭,勸住在隔壁的魯迅多刷牙,提醒張愛玲多運動、多吃維他命?而他對學術最高標準的堅持想必一如既往,對文學和生命之間的複雜關懷絕不讓步。

比起行走江湖、大言夸夸的大說家們,夏先生獨自在小說的世界裡看到了一個世紀中國人的動盪與悲歡。是這種堅持「小說」歷史的勇氣和洞見,讓他成為現代中國文學最重要的批評家。彷彿之間,我們好像又聽到他得意的蘇州腔英語,又急又快:「我知道,我知道。我這麼偉大,你們都愛我的!你看,我早就已經永垂不朽了!」


畫柿記
馮傑/聯合報

一個畫家只有喝高酒頭昏狀態下才用藍顏色畫藍柿子。我沒喝酒有次竟也畫過一顆藍柿子。

藍柿子一直沒人畫。畫藍柿子需要畫膽。

北京一位專業畫家把圖看了,對我說:藍柿子就是爛柿子。畢卡索畫過藍柿子嗎?沒有。大家都畫丹柿子。想想也是,中南海的京城畫家們都不畫藍柿子。我小時候描紅時多畫齊白石的〈四世同堂〉。它們依次是青柿子,紅柿子,黃柿子,墨柿子,齊白石不畫藍柿子。稱世不能,只好畫柿,借其諧音也。五世分甘。三世太平。事事如意。

太行山裡有一種小火罐柿子,汁液透亮,晚秋時節,吸溜一聲,就成空殼子了。抄著手,我連著試了六枚。有趣得很。

甲午初夏,沈秋雄先生自台灣寄來一包快件,裡面像是俄羅斯套娃一般,大信封套著小信封,最後一封裡裝一方折疊扇面,徐徐展開,扇面是畫家李猷二十年前癸酉年寫的詩,李猷是江蘇常熟人,台灣已故著名書畫家。我讀了幾幀古色古香的信後,方明白原來是沈先生讓我在另一扇面補圖。

另一信封裡,沈先生贈我三幀二百年前的高麗紙,他說:這是早年在韓國首爾仁寺洞骨董店置得,一直珍藏著。我一一展開,似有高麗舊日風雲掉落。

想起十多年前我到中朝邊境集安訪高句麗遺址好大王碑的舊事。那次離高麗最近。

細雨來了,我坐在鴨綠江畔,江霧迷濛迷離,靜靜看那岸炊煙升起。何時使用素紙,畫一只紅柿子端坐在高麗紙上。

二百年前的一張高麗紙能摺疊多少舊事?二百年前,朝鮮人出使中國只是遊山觀水吟詩作賦。他們回國經鴨綠江畔時甚至要洗眼濯耳,嘴裡念著「如今盡觀清夷之劣俗」。崇禎上吊之後,朝鮮認為華夏已絕,以小中華自居。高麗紙素色。

我花三天時間,將扇面壓平展了,為沈秋雄先生在上面畫四顆紅柿子,柿畢也就是事畢,另外多加一隻七星瓢蟲。兩者以自家的紅,某一日要渡過藍海。

那一次下太行山路上我知道一個常識:有一把好鬍子的人不能去吸溜熟柿子。


  人文薈萃

Help
張玉芸/聯合報
天空,滿布烏雲,大風吹起,狂風暴雨的氣勢,醞釀十足。有一群海鳥,急急忙忙,盤旋上空,好像正在彼此通風報信,奔相走告,互相傳遞風雨將至的緊張消息。飛鳥之間沒有網路,沒有電視,牠們憑藉最原始的肢體語言,盤旋上空,發出聲音,彼此呼喚。

這時候,專心抬頭觀望的我,看見了一個難得的情景。二隻飛鳥,不小心互撞在一起,生氣的對罵,還有肢體衝突,好像在打架。我以相機捕獲此畫面,一心一意以為牠們在吵架;事後仔細看看照片,我有些遲疑,或許這是牠們求偶的動作,而那聲響並非對罵,反而是歡呼之聲?這幅景象,讓我想起一件舊事。

多年前,初搬到那條寧靜的小巷居住時,不僅對於周遭環境不熟悉,對左鄰右舍也很陌生。只知道左邊是一對中年夫婦以及一對未成年子女,右邊是一對退休夫婦。那時,每當夜深人靜,經常聽到從左邊鄰居家裡傳來女人大喊救命的聲音,Help!Help!深夜裡,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人不安,我甚至想過是否該去報警。

有一天,與右邊鄰居聊天時問起此事。這對老夫婦,彼此對望的眼睛裡,閃爍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神情。我恍然大悟,原來那是他們夜晚溝通的方式之一,頓時感到尷尬不已。還好那時沒有報警處理。

今天看著天空飛鳥的互動,憶及這件尷尬往事。忽然理解了,天地之間,所有苦與樂的表情,竟然如此相似。


慢慢讀,詩/紅綠燈號誌
張堃/聯合報
在紅燈前
停車
煞不住的想像
則繼續漫無邊際地
急駛而去
忽然莫名想起
那部早忘了片名的老電影
眼前頓時一片黑白
音樂也跟著慢了下來
轉頭側看
旁邊一輛車裡
一名婦人
正以舊劇照海報的眼神
打招呼
而穿過車窗
投來的一抹復古淺笑
在綠燈亮起的瞬間
即被隆隆車聲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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