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齊漲 祇有抗議汽笛沒漲

五二○總統就職前夕，民進黨號召數萬不滿馬政府施政作為的民眾上街頭，三隊人馬從萬華車站、台灣大學、松山菸廠分頭發出怒吼聲浪，沿途將道路擠得水洩不通。祇是人民的憤怒表達了，馬政府聽進去了沒？

03:00　台東縣

繞南迴公路北上 十小時車程也要嗆馬

凌晨原該是沉寂的，在距離台北三百多公里遠的台東，卻傳出一聲「要到台北的縣民請到這裡集合！」揭開五一九遊行的序幕。

下著濛濛細雨，溼冷的夜氣裡，台東縣議員林參天在台東市傳廣路的服務處前卻人頭鑽動。兩百多位台東縣居民已經聚集起來，在他們面前的是三台剛從高雄調派而來的大型遊覽車。

「馬英九下台啦！」「無能的總統，什麼都漲！」一聲聲在遊覽車前此起彼落，似乎是要為彼此加油打氣，畢竟接下來近十小時的車程十分折騰人。

「我們三點集合，四點準備出發，到萬華火車站就已經將近中午。」議員助理陳麗秋操著多天來準備遊行而感冒「燒聲」的嗓音說。蘇花公路中斷，逼得他們祇能沿南迴公路繞行北上，近十小時的馬拉松車程，有將近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車上，即使舟車勞頓，心中一股憤怒卻絲毫不減，「這是台灣人的事，台東民眾當然不會缺席，畢竟日子難過是全台都難過。」

隔不到三小時，天依然未亮，下了一整晚的雨，四處瀰漫著霧色，許多人還躲在被窩裡尚未起身，但另一群台東縣民已開始聚集。

立委劉櫂豪位於傳廣路的服務處前，停著兩輛遊覽車，他一邊指揮著民眾上車，一邊推算時間到萬華火車站的時間，大約也要下午兩點了吧。

「現在我們面對的不祇是喜不喜歡這個總統的問題，而是日常開銷增加，生活不易，早已全方面影響到每個縣市，當然也包括台東縣，這一場仗台東縣民一定參與。」劉櫂豪說，一輛遊覽車黨部祇補助一萬多元，不足的五、六萬元就自掏腰包，再怎樣也要讓每個想參與的民眾前往嗆馬，「因為這是人民最直接表達不滿的方法，嗆完了，就看馬英九怎麼回應了。」

11:40　花蓮火車站

嗆馬列車開動 一人一袋南瓜助小農

滿地的南瓜堆滿花蓮火車站，立委蕭美琴與民進黨花蓮黨部包下的復興號「嗆馬列車」緩緩地駛進月台。「一人拿一袋南瓜幫忙帶到台北」，蕭美琴服務處助理引導著花蓮鄉親上火車，一邊不忘呼籲每人人手拿一袋南瓜。

原來這是之前花蓮縣青少年公益組織「好人會館」負責人黃榮墩、執行長翁純敏及多位志工、東華學生陳保?發起的「一人一菜坐火車助農行動」，蕭美琴跟民進黨花蓮黨部主任江淑君得知後，特地請三百多位搭台鐵專車北上嗆馬的花蓮鄉親幫忙，「人手一袋南瓜助小農」。

從花蓮出發的五百位嗆馬民眾每人自費五百元車資，而立委蕭美琴則自掏腰包五十萬元，以補助不足的車資、便當。蕭美琴國會辦公室助理張志豪說，蘇花公路日前坍方，剛好諷刺的與此次嗆馬主題「要安全」吻合，「連一條安全回家的路都沒有，這是花蓮鄉親長期以來的痛。」今日的行動嗆馬兼救農，確是無奈中的變通。

15:35　台大門口

連老天爺都哭了 童穿米老鼠雨衣遊行

抗議群眾沿著新生南路聚集一長排，這裡是由前民進黨主席蔡英文率隊的「要公平大隊」，臨出發前，突然大雨滂沱直下，許多從中南部搭遊覽車北上的群眾來不及拿出雨具，淋得滿身濕。

站在前排引導車上的台北市議員何志偉拿著麥克風，大喊著要民眾儘快穿上雨衣，免得嗆馬不成反而感冒。何志偉說，「這場大雨是連老天爺都看不慣馬英九的作風，連老天爺都哭了。」

民眾許小姐帶著五歲大的女兒、七歲大的兒子也來到現場，面對大雨來襲，她不慌不忙的幫兒女穿上米老鼠彩色雨衣，「馬英九對人民的感受毫無知覺，簡直是自我感覺良好的最佳典範，下大雨還要出門抗議，吹風淋雨，老百姓過得多悲哀！」

就像要打一場聖戰，「出征」前，民眾都讓自己「裝備齊全」，不跟大雨妥協。

16:10　萬華車站

汪笨湖救扁搶戲 蘇貞昌神隱切割

康定路至艋舺大道一帶已寸步難移，現場旗海飄揚、人聲鼎沸，瓦斯汽笛不絕於耳。隨後人群中出現騷動，在數名身著淺綠色「番薯電視台」Ｔ恤的人員簇擁下，獨派名嘴汪笨湖現身了。

放眼望去，現場滿是一邊一國連線、台灣北社、建國聯盟的旗幟標語，宣傳車更不斷播放「阿扁無罪」的宣傳語音，汪笨湖儼然成了挺扁精神領袖。

雖然「要安全大隊」實際上的領隊是姚嘉文，不過獨派團體一開始即占據有利位置，成為隊伍的「前導部隊」。

至於原先以為會擔任領隊的蘇貞昌，在遊行前一天又傳出「參加哪一隊及擔任何種角色未定」，最後直至遊行前十分鐘才抵達現場，並「神隱」在隊伍的最後方。

四點十分，遊行隊伍朝目的地出發，僅比預定時間晚十分鐘，綠營掌控群眾運動仍是經驗十足。群眾跟在前導車後方高呼口號，累積多時的民怨此刻爆發，自是非同小可，不僅申請路權的馬路容納不下人群，群眾往人行道、騎樓「自動分流」，不時的間歇陣雨也絲毫不影響遊行節奏。

甚至，更引來不少年輕人駐足圍觀，紛紛拿起手機、平板電腦，將遊行群眾當成背景「自拍」。

走在前導車與掌旗隊伍後方的「金釵小隊」，由八名妙齡女子組成，她們頭戴粉紅色鴨舌帽、身著綠色Ｔ恤與黑色短褲，加上連身絲襪與黑色運動鞋，手持鑼鼓及陣頭，為汪笨湖一路喧鬧開路，搶眼的畫面更加深汪笨湖在隊伍中的領導地位。

此時，後方的隊伍卻開始放慢腳步，遊行隊伍出現明顯斷層，姚嘉文、蘇貞昌面對民眾不時高喊「阿扁無罪」，也僅一臉「淡定」不予正面回應，似有意與前方「救扁大隊」做技術性切割。

不僅如此，在遊行隊伍末端的蘇貞昌也與姚嘉文保持一定距離，不禁讓人想起日前姚嘉文曾發表「要選二○一六的人不適合參選黨主席」的言論，再加上獨派人士常讓人聯想「心向小英」，此刻「要安全大隊」似乎成了「反蘇大隊」。

然而，蘇貞昌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僅選擇低調參加，神隱在隊伍後方，既避免遭貼上「破壞團結」的標籤，也免去與「救扁」、「卡蘇」陣營同台的尷尬。

16:20 新南生路、辛亥路口

辜寬敏悄悄脫隊了

第二大隊總領隊、前主席蔡英文領軍走在隊伍最前頭，蔡英文說，馬英九政績不佳，單單道歉解決不了問題，「要知道錯在哪裡」。她說，走上街頭是要表達不滿，而馬英九政府讓人民很失望。

跟著走在前頭的還有前行政院長謝長廷、游錫?、民進黨主席候選人吳榮義、許信良、立法委員劉建國跟前總統府資政辜寬敏。有趣的是，整個隊伍起步不到十五分鐘，辜寬敏便悄悄離開了隊伍，僅剩蔡英文帶領眾人繼續前行。

16:45　新生南路、和平東路口

新郎、新娘上街拒過苦日子

一對剛完婚的新人穿著禮服直奔遊行現場，新娘身著桃紅色禮服、腳踩高跟鞋遊行，格外引人注目。原來是民進黨婦女部主任張嘉玲與青年部副主任朱財慶，兩人中午才剛完婚，不及換裝便前來遊行抗議。

張嘉玲與朱財慶特地跑到隊伍前，與蔡英文等人握手致意。新娘說，「結婚不忘嗆馬，要讓這一天不祇難忘，更有意義」。雖然是大喜之日，又陣雨不斷，但再怎麼不方便，這對新人也要陪大家走一段，拒絕過苦日子。

17:00　台北車站

時空錯置 主角都是阿扁

「大家跟著前導車走」、「支持阿扁無罪的往台北車站走」，現場民眾紛紛詢問，「不是在黨部嗎？」「是不是一樣的活動？」由於民進黨將隊伍一分為二，走在前端的人無法得知「主角」還遠在後頭，隨著人潮流動方向，不少人前往台北車站前廣場，將要舉辦挺扁晚會的場所。

廣場上早已搭好舞台，也聚集不少群眾，開始為稍後的挺扁晚會暖場表演。

汪笨湖與為其開路的「金釵小隊」抵達後，番薯電視台工作人員隨即清出十平方公尺的區域，「金釵小隊」上演十分鐘的民俗表演，並以兩次後空翻做為壓軸，博得民眾的滿堂采。

當刻意落後的民進黨「要生存大隊」出現在館前路時，已經分家的「救扁大隊」自然不放過搭便車的機會。群眾高喊「阿扁無罪」、「馬英九下台」；站前廣場的晚會，陳致中慷慨激昂的演說不忘強調「和平非暴力」，對許多人不僅諷刺而且痛心。

回顧二○○六年九月十五日，時任總統陳水扁身陷貪腐風暴，倒扁總指揮施明德號召紅衫軍「螢光圍城」，晚會的舞台上也是演說、音樂表演輪番上陣，呈現的畫面、氣氛與如出一轍。對於曾參與紅衫軍的人，怎能沒有時空錯置的感受？

昔日紅衫軍高喊「阿扁下台」，在凱達格蘭大道、台北車站前廣場徹夜守候；如今扁已身陷囹圄，當年的紅衫軍亦感欣慰；扁涉及的司法案件理應讓他政治信用完全破產，偶有救扁聲音傳出，也不過是冷飯熱炒，不會有人埋單。

沒人想到，同一條街上，會演出這樣的續集。一樣下著雨，祇是群眾的標語換了，綁在頭上、手上的布條從紅色改為紫色；相似的劇本，祇是「阿扁下台」變成「馬英九下台」。倒扁風暴適逢扁出訪帛琉，紅衫軍嗆「出去就別再回來了！」陳致中則嘲諷，馬英九在室內就任、管制區範圍過大，「怕就不要就職！」儼然搬演「王子復仇記」。

不能否認，「救扁大隊」與紅衫軍的規模、正當性、社會能量都有極大差異；換句話說，挺扁當然是「喊爽的」，未必能與反貪腐訴求相比。但真正令紅衫軍痛心的是，馬政府四年執政竟讓本應沉寂的挺扁力量「死灰復燃」，可以吸收到夠大的社會動能，演出「阿扁無罪」，使得紅衫軍心中「偉大歷史紀錄」貶值了。

17:15　金山南路二段

網友不見不散，索討人民血汗錢

二十多位民眾揮舞著紅色小旗，上面寫著「索人民血汗錢•Return Our Money」，在縣市議員及立委的旗幟陣仗中，顯得特別突兀。帶頭走在前頭的發起人陳家豪說，「我們是第一個在臉書上發起的網路社團，而且是真實走上街頭的嗆馬團體。」

陳家豪指著一旁的「網友們•我們不見不散」、「弊•油、電問題在弊案」、「反一國論」手製看板說，「我們社團已有近三千名網友加入，今天來的就有百名，平均分散在不同大隊。」

一同參與的民眾李佩郁說，其實剛開始的時候祇有九百多人，最近兩個月內人數才突然猛增。「可見近期，馬英九違逆民意的政策跟行徑太誇張，尤其馬英九還肯定吳伯雄的一國兩區說，太令人無法接受！」陳家豪說，不僅五一九，五二○會再走上街頭向馬發出更嚴重的抗議！

18:10　北平東路、杭州北路口

什麼都漲，祇有抗議汽笛沒漲

雨勢間歇落下，晚會舞台前數萬名民眾群情激昂。家住台南的黃先生帶著年僅十歲的小兒子搭車北上，沿途拿著汽笛參與，黃先生說，馬英九執政這些年讓人民愈來愈痛苦，「什麼都漲價了，幸好，抗議的汽笛還沒漲！」

今年頭一次參與街頭抗爭的台大歷史系學生朱乃瑩說，「同學們平常都會參與討論，雖然每個人政黨傾向皆不相同，但至今還沒聽到有誰為馬英九做出有力辯護，可見大家真的有不滿。」

極可能選上民進黨主席的蘇貞昌，由於前陣子遭到「卡蘇聯盟」夾擊，在遊行與晚會上異常低調。不僅與謝長廷、蔡英文禮貌性握手後就欲離開，幕僚還得上前提醒「多待一會兒」，對媒體發言也祇以「制式內容」批馬，絕口不提敏感話題。

對蘇貞昌而言，「紫怒圍馬」群眾運動形同「卡蘇聯盟」的大會師，平面媒體更形容蔡英文在台上發言內容是「復出演說」，因此蘇貞昌從同到尾小心翼翼，也無上台致詞，又頻頻演出「神隱」、「快閃」，要在強敵環伺中「不失分」。

對多數參加五一九遊行的人來說，不管是「卡蘇」還是「挺蔡」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們要用行動表達對馬政府漠視民意的不滿，「嗆馬」示威，但馬英九到底知不知道民眾為何要上街頭？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3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