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常見的絕望,正是「無法做自己」……
尼采說,「與怪物戰鬥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怪物。當你遠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在對抗絕望時,你不會想到自己會創造出什麼樣可怕的怪物……
內容簡介:
活人有心病,留在陽世的孤魂竟也不能避免。
替鬼解心結、醫心病的超自然病歷檔案!
靈魂徘徊於過去及未來的接口,
而「他」正是那位站在接口的擺渡人,
協助旅客決定要不要穿越它……
他看得見鬼,也看見了污穢的水流在這些人之間拉扯、互動,像條無形的臍帶……
一個想投胎,卻困在網路遊戲虛幻世界中不可自拔的宅鬼;
一個家世背景驚人,被父親逼著來做心理諮商的憂鬱少年;
一個外在光鮮,成員皆是社會菁英,內裡卻充滿不堪的大稻埕望族。
在面具之下,每個人都哺養了一個反噬自我的怪物……
魏松言,一位在美國名利雙收的心理醫師,回台灣後拒絕大型醫療院所的邀請,窩在西門町一個老舊騎樓裡,自己開設心理諮詢診所,不料上門求診的病「人」寥寥無幾,診所差點面臨倒閉。
活人有心病,留在陽世的孤魂竟也不能避免,在發現自己能跟有緣的鬼魂溝通後,意外地開啟了幫「鬼魂」做心理輔導的諮商之路……
作者介紹:
九色夫
七年級生,幼時遠赴美國求學,2006年於波士頓學院獲得碩士學位,畢業後於數個機構擔任心理諮詢師一職,案例遍及各文化與階層。
大學時以筆名「死神13」發表網路同人小說《前事》大受好評,連載兩年後,在讀者鼓勵下開始策劃一系列「綠之門」故事,透過經驗、寓言,與佛學的觀點探討凡人頓悟的歷程。
出道作品:《魑魅魍魎檔案:魂囚西門》於2016年出版,同名改編電視劇將於2018年9月播出。
搶先試閱:
房東張先生手掌濕漉漉,地中海亮晶晶,眉毛落腮鬍全在滴水,本人卻好似完全沒感覺,掌上一灘水映著我扭曲的表情。「你,呃……要不要毛巾?」
「要毛巾幹嘛?」
張先生抹抹臉不覺有異,我卻看得到他手上滿是污泥,不知道是水裡的東西還是臉上的泥塵,總之是髒東西,腥臭肆無忌憚的侵犯了鼻腔。
「房租不是說好月中月底各給一次嗎?」
「我手頭緊,得催。」
「喂,跟約好的不同啊!」
張先生哼聲說,「口頭約定哪有白紙黑字來得有份量。」
我回頭望了望精通法律的早雲,她也說,「合約沒正式改過,依法還是得月初繳。」
「說話不算話,豈有此理。」
「沒錯。」
早雲實事求是,但也太不會看場合了,讓張先生氣焰更盛。「對啊,繳不繳?」
「上星期才剛付清,現在怎麼可能繳得出來?」這騎樓只有我一個住戶,其他樓層不知為何租不出去,我們一走張先生就沒錢賺了,所以才會有房租分兩次繳的約定,怎麼會突然改共識?
解答很快就來了。「今天不繳沒關係,只需要魏醫生幫一個忙。」
「有什麼是區區在下可以效勞的?」網路遊戲一玩,連講話都有點中二了。
張先生對著樓下喚,「上來吧。」
樓梯間水底污泥再次湧動,我見狀不禁又退了一步,兩個人形瀑布伴隨起舞的泥濘破出水面,一位是漂亮完美,戴眼鏡的棕髮男孩,穿著皮外套;另一位黑髮穿學生制服,褲子拉得高高的。污水唰啦唰啦從兩位少年頭頂傾瀉而下,水勢稍減後才看出兩人差不多年紀,棕髮少年身材瘦小,膚色很淡,雙頰鼓著嬰兒肥,那件衣角快碰到膝蓋的麂皮外套沒讓他成熟多少;另一位年紀比他稍長,高了約一個頭半,體格粗壯,五官近似東南亞人,唯鼻樑特別高。
張先生拉棕髮少年近身,泥水濺了一臉。「這是我姪子藍迪。」
眼鏡男孩漠然瞄張先生一眼,「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張先生面露驚慌,但馬上板起臉,「忘了你爸的話嗎?」
那男孩面部肌肉馬上縮在一起。張先生怕他反悔,連聲說,「進去談,進去談。」不經同意就進了診所,我跟早雲只好也跟上了。客人們全身濕透,黏答答的鞋聲留下濕濘腳印,很想馬上用拖把擦乾淨,但當著病人面前打掃畢竟無禮。
他們在會客室沙發上坐下,污水登時滲透沙發,我忍住不抗議,表情多少還是透露了我的不滿。張先生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有潔癖,也不想了解。「是這樣的,我堂哥希望替兒子找個心理醫生。」
劉小姐把合約放在桌上,進廚房泡茶,我看藍迪一臉不甘願就問,「父親人呢?」
「他爸……是個大人物,我代替他來。」
藍迪插嘴,「我沒有心理疾病,不需要心理諮詢。」
「你爸……」
「請不要拿父親壓我,」藍迪頭低低的,語氣卻很堅決,「他不懂事。」
「怎麼這樣說爸爸。」
「他不懂事。」
那大人物在兒子眼裡沒什麼了不起的嘛?藍迪跟張先生一樣濕得像隻落湯雞,污水滴滴答答在磨石地板上畫莫內,垂著頭顯得瘦弱可憐。
「藍迪父親為什麼要找心理醫生。」
「他沒講。」
張先生猛打眼色,顯然認為小鬼是太固執內向才需要看病。媽的,父母不鼓勵小孩,交給外人又怎麼可能會成功?
「沒個原因是要怎樣諮詢,你不能請他來……」張先生猛搖頭,「或是請他跟我打電話。」
「他是大人物,不能隨便跟人講話的。」
藍迪突然抬頭,「依台灣輔導與諮商學會諮商專業倫理守則,『為未成年人諮商時,諮商師應以未成年當事人的最佳利益著想,並尊重父母或監護人的合法監護權,需要時,應徵求其同意。』我父親如果不簽名或與諮商師聯絡的話,魏醫生也不方便跟我說話。」
張先生一愣,「你爸都說可以了,哪會不方便?」
「魏醫生不知道你跟我或者你跟我父親之間的關係,出了事你否認一切的話會受到法律處分。」藍迪頓一頓,「再說我沒有心理疾病,已經用《DSM》確認過了。」
我揚起眉毛,「以一個不想做心理諮詢的人來說,你倒有很多相關知識。」
藍迪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知識與邏輯是保護自己的武器。」
這小孩比大人懂事多了。「你幾歲?」
藍迪又低下了頭,張先生笨到去逼問,「人家問你啊。」
「如果你連我幾歲都不知道,更無法證明有親戚關係。」
張先生嘆口氣,「他十七。」
這麼大了?真看不出來。「未成年人士需要監護人簽字。」我重複藍迪的話。
「你,你是故意為難我嗎?」張先生幾乎是跳著離開沙發,水花濺得茶几斑斑點點。「醫生拜託拜託,我先走了。」
藍迪也起身準備走人,我打手勢要他稍待,追上逃出診所的房東。「張先生,如果只是問名字背景沒問題,真要進行療程就需要監護人同意,違法會吊銷執照。」
我沒講的是「診所關門你也拿不到房租了」。張先生自己會意,「他爸爸真的是大人物,不能露臉的。」
「那請你拿合約去給他簽,」張先生還是躊躇不前,遠親的面子似乎連朋友都比不上,「我不會為了你的私人理由犯法。」
「你不看診,今天就給我繳房租,繳不出來就給我搬走!」
「搬走你就沒錢賺了。」
「還是給我搬!」
收回前言,活人可以比死人更胡鬧,但張先生這麼拚命,讓我很好奇藍迪爸爸究竟是誰。我們的對話藍迪在裡頭聽得一清二楚,走出來說,「不必這麼麻煩,我也不想做什麼諮詢。」
張先生霸氣馬上洩掉,「你不講話我沒法對你爸交待啊。」
「大人的糾葛與我無關。」
「陪醫生講話啦,就,就一小時好吧?」
「我拒絕。」
「那三十分鐘?」
「我拒絕。」
中年人懇求少年人,連尊嚴都沒了,藍迪也不在乎張先生出醜,我只好插嘴,「那一分鐘如何?」
一老一少同時愣住,叫了出來,「一分鐘?」
「一分鐘。」再不喜歡張先生也不願看他被小鬼擺弄。哎哎哎,我心真軟。
這提議連藍迪都驚訝了。「一分鐘可以。」
「那請你先回診所,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