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獲觀眾喜愛逾七十載的貝蒂懷特去世,享耆壽九十九。重看她主演的「黃金女郎」,得到不少啟發。有一集,三位女主角旅行時投宿便宜旅店,沒想到是流鶯聚集點,警察臨檢,全部人被抓進牢裡。她們在牢裡和真的大姐頭起衝突,要幹架當口,花甲女郎之一桃樂絲出來擺平紛爭,事後輕描淡寫說她在公立中學教書,學校也差不多和監獄同樣情況。
另一集,她們接待捷克朋友。捷克二戰時靠向納粹,冷戰時靠向蘇聯,這位客人是共產黨,桃樂絲母親與她格格不入,也起衝突,桃樂絲又很經典的:「媽,你當然討厭共產黨,你是法西斯!」一句話概括母親成長於義大利墨索里尼時代背景。兩個例子、兩句話,囊括美國教育真相,也點出人們從自身意識形態去評斷世界。
戲劇之目的,是為了告訴人們生活和社會狀況之真相,那麼,新聞與媒體呢?
在俄烏戰爭報導裡看到,有小女孩寒冬穿背心對入侵俄國人嗆聲、老婦人丟酸黃瓜打掉無人機、烏克蘭飛行員一天打下十架敵機,我真以為俄國馬上就要投降。我也在近期台灣持續不斷停電新聞裡看到,不要命小動物造成大停電,焦屍當證據,但偷剪電纜小偷承受高壓電,卻毫髮無傷!太多令人翻白眼的花邊流竄媒體,所以馬克吐溫說的對:寫小說、戲劇不能違背「可能性」,但「真實(Truth)」則不必顧慮可能性!
這幾天,台中某公立學校的師生衝突搶占新聞版面,因為大部分人讀過中學,也似都很懂教育,各取所需從新聞切一小片來消費,但切那一小片又不如前述戲劇或作家的一兩句話有層次。
台中議員譴責老師「不懂台灣重要文化資產」、「不符合一○八新課綱的成就每一個孩子和多元自主精神」,此綠營議員真了解那位老師的專業嗎?究竟學生或議員或老師,更懂南管北管呢?這個議員又真知道「成就每個孩子」標語,是從美國哪任總統教改而來?其後又經歷多少失敗教改,以致一再被笑劇拿來當哏?
讓我憂心有兩個:一是拿「課綱」兩字當神功護體的咒語;二是嚷嚷「溝通」,彷彿那兩字也是解決所有問題的「芝麻開門」。
事實是,很多問題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癥結也不在「溝通」!所謂「溝通」,往往是一個人繼續講,另方繼續聽,輪流幾次,直到某方屈服。但,真正核心是「連結」—某種「我們在同一條船上」的認知。
以戰爭來說,雖然烏克蘭譴責歐美不出兵相助,也不願設禁航區,但我認為歐美和俄羅斯權衡折衝值得讚許,因為雙方都認識到,如果引發世界大戰,大家都同在一艘會沉沒的船上!所以各國領袖要拆引線、要降溫。以台中課堂衝突例子而言,那個現場可以一笑置之,可以勿視勿聽勿言,卻有人堅持立即升高危機,事後還有人持續喊衝喊殺、割喉割到斷!
「黃金女郎」僅是笑劇,前述兩小段例子,已點出教育、社會問題、和政權變動時,人們必須面對的麻煩。馬克吐溫被稱幽默大師,但他出身貧窮,當過雜工,成為記者後採訪美國許多奴隸州,親身看到衝突苦難比現代人在電腦鍵盤後當正義使者多。這些比真實更真實的戲劇,並非嬉皮笑臉,而是把疾言厲色的批判,藏在智慧裡。
當今網路發達,似乎點燃人類好鬥本性,很像恐怖鬼片,甚至末日片!在紛爭頻繁的世界,我們需要一點幽默,需要在衝突裡拈花微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