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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堂電子報
2022/01/14 第2356期 | 訂閱/退訂 | 看歷史報份
 
名人觀點
陳亮恭/二兩叔與敬大爺暮年的尊嚴
陳亮恭聯合報
《老酒館》是二○一九年北京衛視播映電視劇,背景在清末民初動盪時期,主人公在大連開設酒館,一位老先生至老酒館,與店主約法三章,每次來店喝二兩酒,自備小菜,酒館內客人較少時入座,客多則在酒館一隅站立,不影響店主生意。

二兩叔衣著較為殘破,在酒館從不多喝也不點菜,嚴守與掌櫃約定,不時光臨老酒館,並在打烊前離開。掌櫃好意私下多打二錢酒,二兩叔就在酒瓶下放置額外酒錢,熟客在其酒瓶加水作弄,二兩叔識破但不說破,反而其他顧客忍不住,與掌櫃聯手將作弄老者的常客趕出酒館。

一日夜裡大雨,老酒館無客而準備提早打烊,此時二兩叔冒雨跋涉十里路而來,直問掌櫃是否壞了規矩,店無來客便提早打烊,破壞了與他的約定,一席話說得掌櫃慚愧,連忙賠罪後,除了二兩酒外,免費提供下酒菜、叫人力車送老者回家、時鐘撥前三十分、提議未來定期送酒等各項體貼做法都被拒絕,二兩叔不想成為別人負擔,也不想獲得特殊待遇,謹守彼此的分際與約定,決不多取一分一毫,雖然他乞食為生,卻絕不積欠酒資也不貪便宜,堅持生活中的約定與尊嚴,獲得所有人敬重。

時間到二○○六年北京什剎海,《剃頭匠》這部更像紀錄片電影在此拍攝,北京傳統胡同中九十三歲的敬大爺,從事傳統剃頭行業八十年,早年開設理髮廳幫達官顯要剃頭刮鬍,從軍閥到梅蘭芳都是客戶,看盡北京起落與權貴來去,現在的他騎著三輪車穿梭於胡同之中,幫老客戶提供到府剃頭刮鬚服務,收取長年未漲價的五塊錢。電影中,敬大爺與老客戶的對話,充滿長者面對晚年生活或死亡的智慧,敬大爺總是告訴他的老客戶,人要走的時候要乾乾淨淨、利利索索(意指靈活敏捷),體體面面的走完人生旅程,不要成為別人的困擾,尊嚴的走完人生。

由於胡同房舍老舊規畫拆遷,吸引許多平日獨居鄰里子女的出現,敬大爺的小孩為了多拿拆遷費,私自幫老宅增添違建,敬大爺不以為忤但也不願占政府便宜,面對形形色色的老友子女,敬大爺溫和、有禮、有度的氣質,彷彿看穿世間百態,不吵不鬧地優雅回應生活狀況。因換新身分證需要,敬大爺同時幫自己準備未來遺照,經葬儀社建議,為自己準備五百字生平,面對錄音機,講到學徒生涯就已五百字,他不慍不火準備自己的葬禮,維持自己利索的樣貌,預付葬禮費用、準備遺照與生平,不願成為兒子的麻煩。

電影最後,敬大爺在三輪車上直感眼前發黑,他下車倚靠城牆失去意識,不一會兒,他回復意識醒來,周遭未曾有人上前搭理,他又緩緩的騎著三輪車前行,隱約道出高齡者與傳統手藝在現今社會的際遇。

《老酒館》二兩叔是虛構人物,而敬大爺是真人實事,一直到過百歲辭世。兩位暮年長者生活狀態均不甚優渥,但都在自己的生活步調中優雅度日,遵守著人際間的約定,不占人便宜,也不願給人添亂,幾年來敬大爺送走四百多位老顧客,八十年來看盡權貴名流來去,乞食為生只喝二兩酒的大叔亦同,保有尊嚴生活是一生的課題,直到辭世之日亦然,更是照顧的核心。(作者為台北市立關渡醫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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