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身巷弄 琴音揚四海
賴基祥 古法製揚琴40年
文 葉佳慧 攝影 游家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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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弦調音還需要加上天生的音感，才可做出一臺音質優美的揚琴。 |
面對大環境的風風雨雨、市場的艱困與隱憂，
賴基祥還是堅持40年來的執著，
只因他知道，「揚琴，是做一輩子的事！」
若不是藉著衛星導航幫忙，隱身巷弄的「華音樂器行」，還真是只有「巷子內」的內行人才找得到，把店鋪開在巷子內，足以顯現揚琴師傅賴基祥低調的為人處事。
細雨霏霏的寒冬，這位臺灣碩果僅存的國寶級揚琴師傅，只穿著一件薄襯衫前來應門，屋子裡隨處可見等待最後完工階段的揚琴，二橋的、四橋的；上了弦的、還沒上弦的；木雕刻花的、水墨圖案的；還有整座的粗胚木盒和有著美麗窗花的琴架，這些伴隨著老師傅一輩子的老東西，日日與他合奏出一首首「豐收樂陶陶」、「碧海青天」等膾炙人口的揚琴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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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基祥累積將近40年的經驗，專注調音。 |
默默做出傲人樂器
委身在這一小方園地將近40年的賴基祥，僅靠著一雙巧手，製作出一把又一把令臺中人驕傲的樂器，不但傳承了父業，養活了一家人，更使得臺灣揚琴名揚四海。
中國揚琴與歐洲揚琴、西亞－南亞揚琴並列為世界三大揚琴體系，古稱洋琴、蝴蝶琴。根據史書記載，中世紀以前，中東的亞述、波斯等古代國家，流行著一種擊絃樂器，直到明朝年間，隨著中國和東西亞的往來密切，這種稱為薩泰裏琴的樂器，由波斯經海路傳入中國，起初只在廣東一帶流行，後來開枝散葉，逐漸傳播到中國各區域。
賴基祥說，因為是外來的樂器，所以一開始將之稱為「洋」琴，相當名副其實，後經民間藝人改造，加上學院派人士認為洋琴樂音悠「揚」，因而改稱「揚琴」，不但符合樂器本質，更有發「揚」光大的意義，於是，薩泰裏琴漸漸演化成為中國的民族樂器--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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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基祥在一小方園地，製作出一把把迷人的樂器。 |
揚琴這種古代中國常用的擊絃樂器，近代通常運用在廟會或佛道教的梵音演奏，音色清脆明亮，可以獨奏、合奏，或為琴書、說唱和戲曲伴奏，在傳統民間樂器和民族樂隊中佔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父子研發變音揚琴
賴基祥的父親賴清鎮是臺灣早期廣東音樂藝師，活躍於中部地區的藝師樂界，到了六○年代，臺灣通貨膨脹嚴重，只好離開故鄉到北部工作，落腳在當時臺北水源路附近的光華寺，擔任宮廟後場樂師，負責彈奏佛教經文唱唸的伴奏。
前來聆聽講經的香客，對於光華寺有此悠揚的演奏樂音，紛紛競相告知，有了揚琴加持梵音，讓佛家傳道更為順利流暢，許多人為了聽樂音而專程前來聽佛經，光華寺自然而然地變成北、中、南樂友交流的聚會點。
受到樂友請託，無師自通的賴清鎮開始研究揚琴，啟動臺灣揚琴製作的濫觴。此時已在新竹當兵的賴基祥，每逢放假便到臺北幫忙父親製作揚琴，也和父親一起研究改良，當時傳統的揚琴還多半是傳統的二橋小揚琴，經過多年的努力，民國69年，父子兩人成功研發變音大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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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琴製作不但要有耐心，更要有一雙巧手。 |
這項創舉還獲得當時名電視節目主持人李季準青睞，受邀登上熱門節目「北東南西北」受訪，但好景不常，由於大揚琴的體積比原來的小揚琴大上兩倍，攜帶過於笨重，價格又比小揚琴高，且無學院派的支持，大揚琴計畫曇花一現。
其實，一開始，商專畢業的賴基祥並不想追隨父業、承襲父親的職志，反倒希望可以學以致用地進入金融界，還曾經考進臺中的某商銀，但幾個孩子裡就只有他一個人願意幫助父親，而且無論在手法技術和音感上都比其他兄弟來的好，父親的幾個好友每每見他來到臺北光華寺，都禁不住對父親稱讚這個兒子孝順，慫恿他一起加入揚琴行列。
幾經掙扎，最後終於因為父親關鍵性的一句話：「去銀行工作會比做揚琴好嗎？」個性內向的賴基祥知道父親的意思，便待了下來，這一待，將近40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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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身上的裝飾有畫龍點睛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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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循古法品質保證
民國70年，賴基祥在臺中成立華音樂器行，遵循古法製造大小揚琴。華音所製造的揚琴，琴身保留傳統古典波浪曲線，宛如蝴蝶姿態，在揚琴的前端還看得到蝴蝶的眼睛。只要看見蝴蝶造型的揚琴，幾乎都是華音製造的，蝴蝶不但成了華音的招牌，更是品質保證。賴基祥記得，有一次，北部顧客買了揚琴後，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突然發現蝴蝶揚琴上沒有貼上「華音」的標記，還特地開車回來要老師傅補上，顧客說，一定要貼上「華音」兩字，才是品質保證。
賴基祥說，自己並非學徒出身，畢業後才開始學習製作揚琴，沒有木工底子的他，製作需要運用許多木工技術的琴身是一大考驗，所以一開始，只能用土法煉鋼的笨方法學習，一步一腳印的跟在製作佛像的木工師傅旁邊偷學，看如何精準地善用卡榫，好運用在揚琴製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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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的粗胚木盒等著披上新衣。 |
傳統二橋揚琴的製作相當費時耗工，光是琴身便是大工程，梧桐木是製作琴身面板的基本材料，木材處理後先組裝琴體，將山櫸木琴框定型後雕刻，再與音樑、琴板和與琴身左右兩側的山口一起拼裝成型，接著上漆著色，反覆刷漆、噴漆。這行業還得靠天吃飯，天氣好，漆乾得快，3天就可以完成；天氣差，就得花上將近1週。
最後裝弦調音的細部工作，更需要耐心和一雙巧手，固定弦孔前需先定位，然後鑽孔，再以手工鎖入弦釘軸；賴基祥忙不迭地拉上不銹鋼細絲線準備裝弦，一根根架上俗稱「碼子」的琴橋和鋼弦之間。最後，靠著天賦的音感將總共11行的音準調正，才算大功告成。
危機就是轉機
10幾年前，受到中國大陸低價市場衝擊，賴基祥一度陷入瓶頸，萌生退意，甚至連資深的揚琴老師都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不要做揚琴了啦！」顯現臺灣揚琴市場處境的艱難，但不服輸的賴基祥還是堅持了下來，甚至更奮發圖強地研究創新技術，解決小揚琴音域有限，以及大揚琴笨重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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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俗稱「碼子」的琴橋表面釘上尿素做成的保護牙。 |
不讓大陸揚琴專美於前，賴基祥再度挑戰大揚琴，改良過後的縮小版大揚琴重量比小揚琴輕，音域更廣更深，將揚琴的最大盲點克服。製作出的揚琴，不但外觀雅致，與其他國樂一起合奏時，也不再被淹沒在其他樂音之下，獨樹一格的優美聲音可以清楚被分辨出來，這是賴基祥最大的驕傲，也是低價的大陸揚琴無法相較之處。
一路扶持的妻子在一旁附和，這就是「愛臺灣」的表現啦！她感謝一直支持他們的老客戶，深怕好東西式微，即便不需要，還是拼命地下訂單，將賴基祥製作的揚琴一張張買回家。
不過，面對製作揚琴的珍貴材料越來越不易取得與後繼無人的隱憂，賴基祥還是皺起了眉頭；仰頭望天，客廳牆壁上掛著一幅書法家胡昌織的作品，「華夏奪俊彥，音趣冠瀛寰」。他知道，儘管歷經風風雨雨，「揚琴，是做一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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