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黃文鈴專題報導】「以前總覺得自己這個辦不到、那個也做不好,月考考20幾名也無所謂。」蘭嶼中學新學期轉入一名台灣學生許展皓,他不是因為父母工作而被迫轉學,而是為了離開壓力大的環境,到蘭嶼體驗不同的生活。他第一次月考就意外拿到全校第一名,重拾對學習的信心。 父母放手 讓孩子飛翔許展皓原本就讀台中市西屯區福科國中,一年級上學期發現自己原本在小學和同儕相比是「有一點點跟不上」,國一更拉大差距。展皓媽媽也發現國中功課很重,孩子適應不來。正巧展皓的爸爸和蘭恩文教基金會創辦人林茂安是大學好友,商量之後,決定將孩子轉學到蘭嶼完全中學。

▲今年3月展皓爸媽到蘭嶼探望兩姐弟,全家人在椰油村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前合影。(圖/許文穎提供)
展皓爸爸是東海大學博雅書院的教授,妻子是有保母執照的全職媽媽。他們從小灌輸孩子:讀書是你自己的事。考試考不好沒關係,只要多多練習,弄懂就好了。所以家裡3個孩子都沒有補習。 展皓媽媽說,因為先生的兩個姊姊都是國中主任,她們很反對「孩子還這麼小就送去這麼遠的地方」,她力排眾議。她說,福科國中每年招生都爆滿,許多家長擠破頭想將孩子送進該校就讀,她卻認為台灣的學習環境太壓榨小孩,「只有功課的人生很可憐。」 讀書沒壓力 找回自信今年2月,許展皓轉進蘭中,他原本就做好適應蘭嶼步調的準備,仍忍不住覺得「未免也太慢了吧!」他說,和台灣的課業環境相比,這裡「很輕鬆,沒有壓力。」原本他在國中班排名落在15名至22名之間,班上30個人,不管他怎麼努力始終落在中間位置,久了對自己也失去信心,覺得自己很多事情都辦不到。 但是,在蘭中第一次月考,他竟然成為全校排名第一,嚇了一跳。他舉例,某科他考了88分,已經是全校第一,但這種成績在台灣,「前面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超越你了。」 他分析,一來蘭嶼老師出題傾向簡單,月考僅有台灣小考的程度;二來很多同學都說:「讀書能當飯吃嗎?我只要學會蘭嶼生活技能就好了。」許展皓的班導師江彩怡觀察,蘭嶼孩子競爭少,也不會在成績上拚得你死我活,一開始,同學們以為台灣小孩比較聰明,但後來發現許展皓相當要求自己。他說,即使知道這裡只要努力一點就能拿高分,還是規定自己要努力唸書,維持第一的成績。 因為讀書開始有成就感,他漸漸建立自信心。他說,將信心帶回台灣,「即使成績落後,還是覺得自己只要努力就能達成目標。」過去動輒放棄的心態被正面積極取代。 相互交流 正面影響江彩怡也發現,相較其他蘭嶼同齡孩子,許展皓思想比較早熟。她舉例,平常班上會排班輪流抬營養午餐,吃不完的飯菜丟進餐桶回收。當其他學生抱怨:「為什麼要把廚餘倒進我的餐桶?」許展皓大方地說:「為什麼要計較這種事?」 江彩怡說,有台灣孩子轉來是好事。因為蘭嶼孩子的生活圈只有蘭嶼,不太了解台灣的生活模式。她記得有一次班上討論班遊烤肉食材,許展皓舉手說:「烤馬鈴薯加起司很好吃。」班上其他同學說:「烤什麼馬鈴薯?烤地瓜就好了啦。」雙方產生一番討論。她也發現,班上有些孩子在許展皓轉來之後,開始用功念書,「想要和他拚拚看!」這個台灣孩子帶來了良性競爭。

▲在蘭嶼不只是唸書,許展皓也上山下海玩透透。(圖/許文穎提供)
轉學來蘭嶼,除了換一個壓力較小的學習環境,許展皓還有另一番考量。他說,自己的個性有點孤僻,小學幾乎沒有朋友,來蘭嶼也是想重建人際關係。展皓媽媽觀察,他從小一就努力和同學打成一片,始終融不進朋友圈。「他常說自己沒有朋友。」後來她發現,其實是他將朋友定義設得太高,像平時有朋友來家裡一起打電動,但他不覺得那是很交心的朋友。 來到蘭嶼之後,他也會和同學一起去打籃球、下課後一起出去。雖然他仍自認沒有交到知心朋友,但展皓媽媽觀察,他常去某個漁人部落的孩子家玩。有一次對方的妹妹從樓上摔下來,叫也叫不醒,他緊張地打電話給媽媽,請她為那孩子代禱。展皓媽媽說,她看得出他很關心,因為來蘭嶼兩個多月,他只撥了兩通電話給她。 休學半年 到蘭嶼當志工為了陪弟弟,許展皓的姊姊許文穎自台中女中休學半年,來蘭恩基金會當志工。和弟弟不同,許文穎從小領悟力高,讀書自動自發,從來不用媽媽操心。國三畢業考校排第二,即使升上高一仍維持班排第二。媽媽說,3個孩子們不但沒補習,連自修都沒買。直到許文穎小學高年級,才央求媽媽買一本自然自修。

▲目前在蘭恩基金會當志工的許文穎。
展皓媽媽說,當初他們決定讓弟弟轉學到蘭嶼,希望許文穎陪同。當他們一開口,許文穎流著淚說:「你們怎麼知道我的需要?」原來她升上高二之後,開始迷惘,質疑為什麼要讀書,整個人愈發無精打采,她也想換個環境,想想自己未來究竟要做什麼。 小小年紀 教學有一套現在許文穎擔任幼稚園中班老師的助教,據蘭恩幼稚園代理園長張雅燕的觀察,雖然許文穎還不滿17歲,是蘭恩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志工,但她教導學生「很有一套。」張雅燕說,很多志工沒有教學經驗,即使交代了事情也不得要領。許文穎相當有「教師特質」,對小朋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怕小孩耍賴、設立了原則也不會輕易妥協,讓老師教起課來相當輕鬆。

▲許展皓希望自己可以把信心帶回台灣,即使考試成績不好,還是相信只要努力就能達成目標。(圖/許文穎提供)
她舉例,蘭嶼小朋友很喜歡像無尾熊一樣抱在老師身上,老師得拿捏距離,一旦讓小朋友「爬到頭上」,以後就管不動秩序了。她稱讚許文穎會和小朋友保持一層距離,又深得小朋友歡心。蘭恩執行長丁紹慶也說,許文穎應對進退得體,和同年齡的孩子相比,想法很成熟。 國一下學期結束後,兩姐弟將重返台灣就學。展皓媽媽對另一半說:「將孩子送到蘭嶼就像播下一顆種子。」也許得等上5年10年才收成,但她覺得最重要的是,讓孩子在不同環境和文化摸索追尋,找到自己的路,她說:「學習,慢一點沒關係。」 |